第二百三十二章掌舵人
滚烫的热浪伴随着木炭’哔啵‘的碎响迎面袭来,那女信徒的眼底俱是惊恐之色。 她使劲儿摇了摇头,咬着牙泪流满面,始终不敢踏出那一脚。 “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么?”圣女清润的嗓音在她前方响起。 一众女信徒的视线瞬时都在圣女身上聚焦,她们看到圣女摊开双手,面色清冷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往前迈步,一只雪白的脚掌已然踏上了烧得透红的炭火路上。 众人惊呼出声,而圣女却似毫无知觉,容色不改,从容的一步一步往那流泪却步的女信徒走去。 看到这一幕,周允承也有些吃惊。 一旁的章则却满脸平静,小声道:“世子爷是担心炭火路会灼伤皮肤?呵呵,放心,没事的!”却不说为何会没事。 周允承看了章则一眼,嘴角弯了弯,想来那炭火路是有什么机巧,只是章则不方便说而已。 如此,再看那圣女走完一条炭火路,也没有了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此时,圣女赤足站在炭火路的终点,她伸手在那女信徒头顶摸了摸,漆黑如墨的眼眸如星光熠熠闪动,充满悲悯之色。 “恐惧是魔鬼,尝试着踏出一步,或许结果并非你料想那般不堪。”圣女谆谆善诱,“你连死亡都不惧怕,这世间还有什么其他比死亡更可怖的事情能束缚得了你?” 那女信徒摇了摇头,已经泣不成声。 “死再简单不过了,自寻短见是最懦弱的行为,你以为死了就是解脱,死了就能上西天极乐?错,懦弱者是没有资格去极乐世界的,死了也只能下地狱受刀山油锅煎熬之苦。如此,还不如好好的活着,有尊严的活着,用余生修来世。”圣女修长的指尖滑过女信徒的眉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做了个点化的动作,随后垂下双臂,拉住了那信徒的手,柔柔道:“来,随我一起走。” 女信徒紧握着圣女的手,抬脚哆嗦着踏上炭火路。 她闭着眼睛,不敢去看脚下的路,更不敢去感受脚底的炙痛和灼热。 她脑中不停回旋着自己身上曾经承受的那些屈辱的画面,眼泪如同失了控制的闸门,倾泻而出,啪嗒啪嗒跌落在火炭上,发出嘶嘶的微响。 这些,一直都是她极力逃避害怕面对的事实,如今,她将之从内心深处,从记忆深处通通挖了出来。 圣女说的对,已经病变了的伤口,如若不狠下心肠撕开伤疤挖出腐肉,怎能好得起来? 她连死都不怕,怎么能没有面对的勇气? 这身子脏了,也不过是脏了皮囊,她不该如此自苦自虐,真正该千刀万剐,该下地狱的人,是那些畜生…… 短短的一段炭火路,女信徒内心几经起伏百转千回,好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完了那一条让她害怕却步的炭火路。她几乎不敢置信,伸手掩住张大的嘴,泪再一次涌出来。 这一次,是吃惊的,是高兴的,是为重获新生的喜悦而落泪。 “圣女,我做到了!”她哽咽难言。 圣女明明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的模样,却一副历劫考验看破一切的先人姿态,露出慈悲的微笑,点点头,道:“是,你做到了,只要你有心,你愿意,任何事都不是难事!” 随后,她再一次看向围观的信徒,伸出骨节修长的柔夷,“你们看到了,阻止你们的,困住你们的,其实都是你们自己的心魔,炭火路上走一遭,意在涅槃重生,还有谁来试上一试?” “我……” “我……” 其他女信徒们争相要随圣女走炭火路,场面顿时又热络了起来。 周允承朝章则点了点头,悄然从台角下来,退出了教堂。 “你们创办的这个毓兰教,颇有意义!”周允承评价道。 章则听周允承这般肯定他们,很高兴,只是他读书不多,嘴巴也钝,想了半晌,嘿嘿说道:“佛偈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积功德。我们毓兰教创教圣女说这世道女子艰难,又是弱势群体,没有社会地位,更需要关爱。” “你们圣女心有大爱!”周允承称赞道。 章则毫不谦逊,含笑道是。 就在他们走出院子的时候,毓兰教的总执事聂风行闻风赶来参见周允承。 聂风行是个身形颀长器宇轩昂的男子,他气度不凡,谈吐不俗。 短暂的相处后,周允承内心对他有了评价:是个见闻颇广学富五车但个性张扬的男人。 同时,他也瞧出来,这毓兰教的真正掌舵者,并非那个传教圣女,而是这总执事聂风行无疑了。 然而,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做这样一份事业,周允承觉得难以想象。 周允承在聂风行院里小坐了闲聊一会儿,谢过了章则一行人的相助之情后,便打算告辞。 章则和聂风行也不敢虚留他,相送周允承主仆往外走。 而此时,毓兰阁的门外,门子正与一对中年夫妇吵嚷着什么,那中年汉子意欲强闯毓兰阁,门子把着门不放,双方僵持不下便吵嚷了起来。 章则见聂风行皱起了眉头,快步上前,拿出执事的架子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章执事……”其中一个门子抽身回来,解释道:“外头来了一对夫妇,说是清柔姑娘的舅舅舅娘,要进教会找人,小的跟他们说清柔姑娘不在教会,年前就走了,他们不信,非说咱们将人藏起来了,想要硬闯进来。” 清柔姑娘是何许人,章则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回头看了眼聂风行,张了张嘴,道:“执事,是清柔姑娘的舅舅和舅娘。” 聂风行没有说话,眸底神色复杂。 “清柔姑娘的事,还是得跟他们说清楚才是。”章则提醒他。 聂风行点点头,吩咐下去:“将他们二位请进来,让圣女跟他们好好解释解释。” 这是人家教会内部的事情,周允承自然不会多问,含笑对聂风行道:“多谢贵教招待,聂执事不必相送了,告辞!” 聂风行因为清柔舅舅上门一事心神有些恍惚,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拱手还礼:“招待不周,世子爷勿怪。” 送走了周允承之后,聂风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吩咐章则将人安抚好,许些物质,赶紧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