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与白医生结束视频之后，钟慕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日记本没带过来。以前每次治疗遇到困难时，他总会习惯性翻一翻日记本，回顾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所思所想。他深信过往不会给自己任何力量，但能够提供某些参考。 其实白医生说得没错，卓雨默出现之后骆庭就变得无比主动积极，在目前这个阶段，他的确是整个治疗的关键人物。 钟慕还是不想把他卷进来。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钟慕确信卓雨默知道了。也深信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甚至可能在骆庭露出马脚时还帮他掩饰过。 —— 即便不想让卓雨默受牵连，他也已经不自觉地被卷入其中。 钟慕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孩子气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这时，外面居然诡异地响起了敲门声。 床上的钟慕立刻警觉地坐直了身体。 “钟慕，你在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钟慕的心一下子就浮了起来。 是卓雨默。 他怎么回来了？ 钟慕急忙跳下床去看门。果然，卓雨默满脸是汗地站在房门口，一脸担忧地上下打量着他。 “没事？” 见门开了，卓雨默来不及解释什么，焦急地上上下下把钟慕看了个遍，语气急促地问道。 见到这样的卓雨默，钟慕心中不由一动，傻傻问了一句：“你在担心我吗？” 卓雨默闻言，表情古怪地歪了歪头，随即叹息着说道：“是啊，所以请假回来了。” 钟慕从片场逃走后，卓雨默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发了短信也不回，虽然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应该不会有事，可整个人完全没法集中精力工作，破天荒在镜头前来了个嘴瓢忘词大礼包，被萧唐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实在是敌不过心中的担忧，他只好硬着头皮顶着被全剧组骂的压力向萧唐请了假，叫了一辆车十万火急就回来了。 直到此时看到完完整整的钟慕还站在自己面前，他才真的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一半——卓雨默有预感，在说清楚双重人格这件事之前，这一半的心恐怕还得一直悬在半空。 “我有话想说。” “我有事想告诉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愣了愣。 “你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其实我……” “关于我……” 两人同时闭嘴，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被这突如其来的默契搅得有点头疼了。钟慕抬手指了指卓雨默，示意他先说。 “就站在门口说吗？”卓雨默苦笑了一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钟慕这才恍然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在客厅与房间之中选择了房间。他侧身让卓雨默进来，让他坐在靠墙的单人沙发上。 “对不起，钟慕。”卓雨默首先就道歉了。他看着钟慕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诧异表情，惭愧地垂眼，但很快又抬眼看着钟慕，“其实我早就知道骆庭的事了，一直瞒着你，还撒谎骗你。抱歉。” 他这坦诚的抱歉让钟慕的心猛地一沉，连带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但钟慕没有插嘴，很难得地耐着性子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我知道最早那次来剧组的人是骆庭，我也是那天知道你和他是双重人格这件事的。”卓雨默简单僵了一下那天的事，也包括他和骆庭在小吃街遇到夏初的事，“骆庭要我一定要向你保密，他说，如若不然，你——会活不下去。” 卓雨默最后那四个字说得钟慕整个人蓦地一憷，甚至立刻就能想象出骆庭当时的表情。 其实骆庭说得没错，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他大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可现在，他听卓雨默说完这些，内心里的反应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震动。 可能是因为卓雨默的语气很平和，没有诧异，没有猎奇，没有让他不适的畏惧与兴奋。 这一秒，钟慕居然有些庆幸。 幸好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是卓雨默。 他也有些感谢卓雨默，感谢他此时的平静从容。 “我还是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钟慕见卓雨默有点自责，终于不忍心了，出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也是被骆庭的话吓住，这件事我不会计较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卓雨默说得很真诚，钟慕微微抖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好热好热。他努力压抑住了此时这种古怪的情绪，清了清嗓子，看着卓雨默，有些迟疑地说道：“我……” 需要你的帮助。 很简单的一句话，可钟慕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口。 他好像很多年没对别人说过这句话了，渐渐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铜墙铁壁。 现在让他向人求助，还是为了一件可能有危险的事，对象还是他男神。 难以启齿。 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等了许久的卓雨默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卓雨默此刻的眼神太温柔了。 钟慕看得都有些呆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喃喃说道。 “是什么？” 钟慕低下头。 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我的两个人格，现在的钟慕是主导人格，性格，如你所见。第二人格骆庭，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看他的，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暴力狂，伤害过很多人，然后扬长而去留下我给他收拾烂摊子。那时因为我还小，又在接受特殊治疗，警方才没有追究我的责任。”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些事，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我的主治医生跟我说，我产生双重人格的根源在于那段被我遗忘的经历。她知道那些事，还有一些人知道，骆庭也知道，但每次他们要告诉我时，我不是晕倒就是骆庭出现……是我的大脑在阻止我找回那段记忆。” “曾经骆庭的出现时间很规律，一般会在晚上7点左右出现，早上5点前一定会沉睡。但是最近，你也看到了，他白天也会出现，不分时间场所，也没有在早上5点时沉睡，就这样一直侵占我的身体。我的医生告诉我，这是他越来越强大的证明。我很担心他有一天会接管身体，然后又出去伤害别人。” “骆庭很重视你，他甚至直接告诉过我，对他来说你是最重要的人。我的主治医生猜测你可能曾经与他接触过……或者曾经见过我，曾经与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其实我很困惑，因为你一开始并不认识我……但现在骆庭越来越强，我必须想办法压制他。” 钟慕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不坦率，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加之内容大多是跟自己有关的，他感觉很焦虑。 听完他的话，卓雨默先是蹙眉思考了一阵。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帮助你回忆你忘记的那段记忆？” 钟慕闻言点点头。 这件事听起来容易，但细细一想，却诸多困难。 卓雨默又沉默了一会儿。 钟慕太不习惯这种等待了，他坐不住地一下子起身，想找点其他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好，我帮你。”卓雨默慎重思考之后，认真地答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钟慕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 “什么？” “我觉得骆庭跟你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卓雨默挠挠头，“他……看起来挺不错的。” “不要被他骗了！”钟慕咬牙说道。 他这副表情让卓雨默想起骆庭说起钟慕时的样子。 钟慕说骆庭是变态暴力狂。 骆庭说钟慕是自私的懦夫。 然而卓雨默眼中的他们却都是另一副模样。 他心中有疑团，但目前来说，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之后单独与钟慕的主治医生视频聊了一会儿。对方是个温和与严谨并重的女性，说话娓娓道来，条理清晰，让卓雨默很有好感。 白医生建议他近期先通过与钟慕交流各自的过往生活刺激钟慕回忆，说不定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想起是什么时候见过骆庭，而钟慕也能回忆起他失去的那段记忆。 “那段记忆……到底是关于什么的呢？”卓雨默很困惑。 “这个涉及到病人的**，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白医生温和地拒绝了卓雨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患者钟慕跟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其实很不一样，谢谢你愿意帮助他。” 医生说起钟慕时的温柔语气让卓雨默莫名地鼻子一酸。与钟慕有过一段深入接触的人才知道他真正的秉性，然而多数人只能看到他的表面而已。 白医生又嘱咐了几条注意事项，因为她还有其他病人要接诊，很快就结束了视频通话。 卓雨默盯着面前的iPad，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还在为钟慕的事发愁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还以为是剧组的人打来电话，他在心中酝酿了一通道歉的话，可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老爸打来的？ “喂，老爸？” “小雨！我们明天就出发去C市了！功平说你现在住朋友家，让我跟慈英直接去酒店睡你的房间。等我们到了，请你的朋友一起出来吃个饭！” ？？？？？？ “不是，老爸，你听我说……” “不说了，我们遛狗去了，拜拜！” “喂？老爸！喂？？？” 大概是被他的动静吸引，原本躲到客厅的钟慕此时站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往里头看，支支吾吾问道：“怎么了？” 卓雨默回头茫然地看着他。 “我爸。” “嗯？” “说要请你吃饭。” “哦……啥？” 顿时二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