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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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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父皇……”已经被宦官架弄着即将离殿的贺延雄,听到这声“废后”, 忙不迭地甩开身边的人, 奔回皇帝面前, “父皇,您不能听那些奸小之徒的一面之词。母后二十年来管理后宫, 兢兢业业, 任劳任怨, 何曾有过半分懈怠?这个贱婢说的话未经查证,凭什么信她?”    “未经查证?那这字据是哪来的?你母后的字, 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能仿写不成?”皇帝咆哮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把这个孽障带走?”    “是!”一群人冲上来, 不由贺延雄反抗, 强行将他带离了龙极殿。    “明珠和婉婉先行退下,其余人等随朕前往勤政殿议事。来人, 传召越国公勤政殿觐见。”皇帝高声吩咐道。    “是。”总管太监躬身应道, 连忙吩咐身边小太监传旨。    明珠和桓婉婉行礼告退, 离开前, 明珠瞥了一眼凌宗训,他也正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无奈。    这一召见还不知要多久, 明珠颇有些幸灾乐祸, 调皮地冲他使了使眼色,便离开了。    走出殿外,桓婉婉亲热地拉起明珠的手, 容光满面,“郡主,之前多有得罪,都是婉婉的错,给你赔个不是。还请郡主大人大量,别跟婉婉一般见识。”    明珠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尴尬地看了一眼桓婉婉,只见对方眼中颇为真诚,便礼貌地笑了笑,道:“多谢婉婉姑娘仗义执言。”    “不必谢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桓婉婉笑道,“今后若有机会,还想跟郡主多亲近亲近,郡主万勿推辞。”    明珠笑笑,不知说什么好,桓婉婉见她不说话,知她心中芥蒂未消,当下也不多言,笑着又寒暄了几句,便退下了。    明珠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地想着,她该不会吃错药了?思索半天,不得要领,索性撂开手,径自离宫,上马车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已是未时了。她一早便去了桓府吊唁,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折腾到现在,肚里早就空了。好在何嬷嬷已经预备下了一桌美味佳肴,明珠饱餐了一顿,又在花园里遛了一回弯儿,逗了逗鹦鹉,太阳便落山了。    夜色初上。明珠回房,丫鬟点了灯,陪她灯下看书。明珠翻着书页,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么晚了,凌宗训一直没来找她,看来事态严重了。她知道,勤政殿是皇帝和重臣商议朝政的地方,皇帝还特意叫上了皇后的兄弟、三皇子的舅舅越国公,应是下定决心连越国公也一起彻查了。贺延雄这人,平素做事小心谨慎,暗中勾结了不少朝廷重臣,这次要将他的党羽一起连根拔起才好。    明珠隐约记得,当年自己进过贺延雄的书房,无意中发现了墙上的暗格,只可惜没等她仔细研究暗格里的东西,便被随后赶来的贺延雄狠狠地骂了一顿,还差点动手打她。从那以后,贺延雄便禁止自己靠近他的书房半步。想来那个暗格里定然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不定就有他和党羽的往来书信。若是见了凌宗训,定要提醒他,想个什么办法,把贺延雄的家抄了才好,不怕搜不到他谋反的证据。    关键还是看皇帝对他的态度,能强硬到什么程度了,可别被人说说情,心软了才好。    明珠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提起毛笔,胡乱地在纸上练着字。写了一会,终究没什么意思,看看天色越来越晚,便吩咐丫鬟服侍梳洗,早早睡了。    丫鬟为明珠掖好被角,吹熄了灯,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明珠忙碌了一天,此刻终于放下纷乱的思绪,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觉得被子微微掀开,她以为是丫鬟进来给她盖被,便含糊不清地吩咐了一句“这里没事,下去睡。”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回答,只觉得床上似乎突然多了什么东西,她伸了伸手,冷不防摸到一个人。明珠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清冷的月色隔着纱窗照了进来,明珠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床边竟然多了一个男子,吓得她抱起被子,张口欲呼。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沉声道:“是我。”    明珠听得分明,那是凌宗训的声音。她心头一松,拉下脸,道:“大半夜的,吓死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呢。”    “夜深了,睡,有话明天再说。”说完,凌宗训便躺了下来,顺手扯住明珠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边。    明珠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躺到了他的身侧。黑夜里,她看到凌宗训的眼睛,晶亮而溢满了柔情。    “等等。”明珠挣脱他的手腕,道:“谁许你睡在这儿的?这可是我的地方。拜托你别给我惹麻烦了行不行?还没成婚呢,让人知道像什么话。”    “我翻墙进来的,没人知道。”凌宗训伸手揽过她的小蛮腰,微一用力,两人便拉近了距离,面贴面地躺在一起。    “没人知道就可以这样吗?”明珠不满地朝外间挪了挪身子。    “别闹。”凌宗训突然张臂,将她勾入怀中,“才放任你离开我半天,就发生了这种事。你说,我还怎能放心让你溜出我的视线?”    “这只是个意外。我是替郑贵妃去吊唁的,桓家的人都不敢把我怎么样,谁知道贺延雄的胆子比天还大?算了,放眼京城,也就他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别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别想太多行吗?不至于连晚上睡觉都要住我这儿?我会不习惯,旁边多个人,我会睡不着。”明珠抗议道。    感受着怀中女子如兰的气息,凌宗训不禁心猿意马,半晌,他才定了定神,温声道:“再有四十天,我们便是夫妻了,你要习惯我的存在。”    “那是以后的事。”明珠撇了撇嘴。    凌宗训忽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在床上,低声道:“你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延雄那个畜生,到底把你怎么了?”    “没怎样。”明珠扭头,不想直视他带着怒意的眸子。她怕一句说错,便会激起他更深的愤怒。    “看着我。”凌宗训扳过她的脸,严肃地问:“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他说……”明珠心念一转,试探地道:“他说,你是皇帝私生子。”    凌宗训怔了怔,忽地笑起来,要不是顾忌着夜深人静,他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声。    “到底是不是啊?”明珠催问道。    “当然不是。”凌宗训强自压抑着笑意,“你见过哪个皇帝把亲生儿子丢到边荒战乱的地方,一扔就是二十几年?我生在边陲小镇,也长在那里,连你父亲都知道,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儿子?”    “可贺延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还说,连太子都知道这事,所以他恨不得立刻要你死,怕你抢了他的太子之位。”明珠低声道。    “小傻瓜,他是骗你的。太子恨我不假,但肯定不是这原因。我想多半是拉拢我不成,恼羞成怒。”凌宗训轻轻拢了拢明珠鬓边的碎发,突然心疼地道:“贺延雄就是用这个理由,骗你到了那间偏僻的屋子?”    明珠不语,默默点了点头。    凌宗训忽然觉得胸口沉闷,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他心疼地看着明珠,认真郑重地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别人用什么样的借口,哪怕是以我命来威胁,你都不要随便把自己置于险境,知道吗?答应我。”    “这我可不敢保证。”明珠懒洋洋地道,“看我心情。”    凌宗训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见她一副慵慵懒懒、漫不经心的俏模样,又是气恼,又是心动,一时情不自禁,吻上她的檀唇。    这一吻轻柔辗转,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人儿便是这世间最无价的珍宝,弄疼了她都是莫大的罪过。    明珠起先还挣扎一番,实在挣不脱,便放弃了。待他缠缠绵绵、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她才平了平气息,怏怏道了一声“讨厌”。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撩得凌宗训愈加心猿意马、神不守舍。他强自压抑了半天,忽然伸出食指,压在她的樱唇上,粗喘着气息道:“你这样很危险,是在勾我的魂儿。”    明珠立即闭口不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地打着转,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凌宗训觉得,她即便只是这样随意地瞥自己一眼,都是勾魂无误。    夜色静谧,惟有计时的滴漏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两人四目相对,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半晌,明珠率先打破了这暧昧的沉默。    “回去。”    “不。”凌宗训低哑着声音,“万一有刺客来怎么办?”    “开玩笑。”明珠满不在乎。    “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吗?”凌宗训皱了皱眉。    “你说徐子清?那是冲你去的,又不是冲我。”    想起那一夜的事,明珠心里愈加不是滋味,“你还让我答应你不要犯险,你当时是怎么做的?要不是我反应快,你都自断一臂了,还有什么资格对我要求这、要求那的?”    “那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凌宗训斩钉截铁地道,“断手也好,断脚也好,失明也罢,失聪也罢,不管处境多么艰难,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可你不一样啊!”    说着,他的声音温柔下来,五指轻拢,梳理着她黑亮柔顺的长发,“你是个姑娘,不需要太坚强。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做个娇柔如水的姑娘,把所有麻烦事都推给我。我在的时候,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跑,跑到危险找不到你的地方。不管敌人如何威胁你,诱惑你,都要躲在安全的地方别出来,哪怕他们威逼利诱的借口是我,你也要做到不闻不问。惟有如此,才是对我最大的关心。”    他的声音温柔坚定,眼神里充满了呵护与执着,明珠心里一暖,不觉间竟流下一滴泪来。    “傻丫头,我这是教你,又不是训你,哭什么呢。”凌宗训低头,轻轻吻过她的面颊,吻干了泪珠。    她努力抑制着泪水,半晌才闷闷地道:“你看不起我们女儿家。姑娘就不需要坚强起来了?你对我们姑娘有偏见。”    “坚强的姑娘都是没被人呵护好。”凌宗训的手抚过她的眉梢眼角,捏在她娇嫩的耳垂上。他淡淡一笑,轻声道:“你可以说这是我的偏见,但我并不想改变。明珠,我不需要你坚强起来,我凌宗训的女人不需要坚强。我就想看你整天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你享受荣华富贵,受到万人尊崇,不需要为任何事烦恼。我希望你一辈子做我的傻姑娘,不懂那些险恶的算计,勾心斗角的伎俩。记住,万事有我。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我,相信我,其他什么事都不用想。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去面对困难,找出路,想办法,和敌人斡旋,那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我会自责。”    “你……”刚刚止住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明珠哽咽着,轻声道:“油嘴滑舌。”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好,就算是你的心里话,可我不想听,都是些歪理邪说。”明珠横了他一眼,“我还是要变强一点,你又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守在我身边。”    “我这不是在努力,十二个时辰都守护着你吗?”凌宗训嘿嘿一笑,伸手刮了刮她吹弹可破的脸蛋。    “讨厌。”明珠嘀咕道,“还没说你呢,赶紧走走走走走,没脸没皮的。”    “不,我要十二个时辰守着你。”凌宗训忽然调皮起来,像个固执的孩子。    “这让我怎么睡觉?”明珠崩溃地道,“都说了,人家不习惯。”    “那四十天后怎么办?”凌宗训委屈地问,“我睡哪?”    “那还不简单,出去睡咯。我习惯了一个人。”明珠嘻嘻一笑。    凌宗训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嘿嘿一笑:“姑娘,这是对你的惩罚。”    “讨厌。”明珠挥了挥拳,威胁道:“你再敢欺负我,我就让你一辈子睡地下。”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娘子威武。”凌宗训温柔地捏着她的手腕,放下她的小拳头。    “那你起来。”    “不起来,我要保护你。”    “那你去地下睡,睡地下也能保护我。”明珠瞪了他一眼。    “地下凉。”凌宗训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明珠伸手推了推他,一如从前,身上的人沉得像堵墙,纹丝不动。    凌宗训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胸前摩挲,他心里有些痒,干脆抱住身下的人儿,轻轻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让她在自己怀里蹭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继续肆无忌惮地搂着佳人。    明珠彻底不敢动了,怕激起他的进一步反应。她缄默了半晌,忽然想起白天的事,问道:“皇上真的废后了?”    她迫切地需要找个话题,分散一下这家伙的注意力。    “废了,打入冷宫。”凌宗训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她的弟弟越国公也削了爵,贬为庶民。贺延雄下了天牢,皇上已经派人查他了。”    明珠忽然想起贺延雄的书房,道:“只是调查吗?可不可以抄了他的家?”    “这……我朝还没有未定罪就抄家的先例。”凌宗训皱皱眉。    “可是没有关键证据,也不好定罪啊!我知道贺延雄的书房里有个百宝槅子,槅子左上角摆的第一个玉雕可以挪动。那是一个机关,往左挪一下,墙上便会出现一个暗格。那暗格如此隐秘,里面肯定放着贺延雄的机密信件,或是其他重要东西,说不定就有他卖官鬻爵、勾结党羽的罪证。我知道,他这些年来没少结交朝廷大臣,各个主要衙门都有他的人,只要能想办法搜查他的书房,就一定能找到罪证,而且要越快越好,以防他的妻子或是心腹提前毁灭罪证。”明珠严肃地道。    “这么隐秘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珠一时语塞。她一心要惩治贺延雄,忘记编借口了。她与贺延雄前世是夫妻,这种事不可能说出口啊!说出来,少不得被凌宗训当成怪物。    “这个……”明珠犹犹豫豫,忽然灵机一动,道:“贺延雄告诉我的呀!他为了勾搭我害你,说了不少自己的秘密。”    “当真?”凌宗训一脸不信。    “当然是真的,不然呢?你以为我做梦梦到的?”明珠调皮地笑了笑。    凌宗训突然握拳,捶了捶床,“咚咚”两声,把明珠吓了一跳。    “又怎么了?”    “嫉妒”凌宗训抓起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闷闷地道,“你摸摸,这里装的,全是嫉妒。你竟然对另一个男人的机密了如指掌。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关于贺延雄的事?是不是对他比对我还了解?”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还不是因为我恨他。别问我为什么恨他,这个色鬼没少玩弄女孩子,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除掉他,这很正常?原本我还打算勾引他来着,从他嘴里多套点秘密出来,谁想到皇上赐了婚,就不方便执行原计划了,我得顾及身份呐。”明珠半开玩笑地道。    “你敢!”凌宗训低吼了一声,左手紧紧掐住了她莲藕般的雪白手腕,仿佛略松一松,她就会跑掉一样。    明珠被他吓得一愣,连忙笑道:“是认识你之前的想法。”    “认识我之前?”凌宗训收了收缠在她腰间的右臂,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清江的事?你还没进京,对他哪来那么大的恨意?”    明珠后悔起来。刚重生的时候不是没这样想过,刚才一时嘴快,说溜了嘴,没想到惹急了这个醋坛子。    “我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反正他也完蛋了,之前怎么样并不重要,对不对?”明珠笑嘻嘻地道。    凌宗训轻轻含住了她的耳珠,明珠登时满面通红,只觉得耳边湿濡濡、轻痒痒的,羞得她直往后躲。    “这四十天,真是度日如年。”凌宗训压抑地道,“恨不得明天就把娘子娶进门,关在家里,不让任何男人有机会看到你。”    “你敢!我可不喜欢闷在屋子里。你敢这样,我就不嫁。”明珠捶了他一拳。    “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只是想想。”凌宗训摸了摸她的头,“不过我确实嫉妒了,谁叫你对别的男人了解那么多。”    “那你倒是多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啊!”明珠理直气壮地道。    凌宗训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笑道:“亲一口,我就说一个自己的故事给你听。再亲一口,再说一个。”    明珠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拽了拽被子,“那还不如睡觉!”    凌宗训满意地笑了笑。这是默认了自己可以抱着她入眠?他温柔地搂着明珠,看见她在自己怀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    吴国府。    吴国公坐在书房内,书案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一贯冷静沉着的左安,女的是一个身着素服的姑娘,正是穆阳侯的小女儿桓婉婉。    “今日之事,多亏了桓姑娘鼎力相助。”吴国公笑容可掬,轻捻胡须,道:“太子对桓姑娘甚为感谢,老夫也会在太子面前多为桓姑娘说些好话。等时机成熟,就请太子出面去求太后,让桓姑娘进宫小住一阵子,有机会讨太后老人家的欢心。只要她老人家点了头,皇上断无拒绝的道理,到时候桓姑娘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    “多谢吴国公成全。”桓婉婉福身拜谢,“还请吴国公转告太子,婉婉父亲说了,如今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穆阳侯府的家私自然要由婉婉继承,到时候十里红妆,为我送嫁,那也是应有之义。”    吴国公点头微笑。这个桓婉婉果然聪明,她知道太子贪财,最喜欢嫁妆丰厚的女子。东宫从太子正妃到侧妃,没有一个出身微寒的女子。之前太后看好的楚明珠,太子其实是有些嫌弃的。听说靖北王退隐多年,不经商、不置田,只靠朝廷的俸禄度日,想来没什么家底。这个穆阳侯就不一样了,接管西军的那几年,颇有些他贪污军饷的传闻,西军每年有巨额军费过手,就算保守点,算他只贪三成好了,那总数累计起来,也已经超过了整个东宫能拿出的所有现银。这个桓婉婉知道太子的弱点,还公然拿嫁妆说事,看来对太子的脾气秉性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的。    桓婉婉笑靥如花。皇后拉拢她的目的,她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三皇子失了爵位,傻子都看得出来,皇帝对他大失所望。就算太子真倒了,也不会选他继任的。自从知道嫁给凌宗训无望以后,她便立誓要做邺国最尊贵的女人,狠狠地报复一把凌宗训,一定要让他跪在自己脚下,仰望自己。于是她疯了一样地想当太子妃。然而她也知道,太后不喜欢自己,这时候最正确的方法莫过于直接讨好太子本人。于是当皇后找到自己的时候,桓婉婉便下定决心,与皇后虚与委蛇,趁机抓到她和三皇子的把柄,出卖给太子,博取好感。原本计划中并没有逼皇后立字据一项,只不过她临时起意,想逼迫她试试,没料到皇后护子心切,居然什么条件都敢答应,桓婉婉不禁为自己的急智暗自得意。    “桓姑娘。”吴国公的声音打断了桓婉婉的思绪。    “吴国公还有何吩咐?”桓婉婉恭敬地问。    “吩咐不敢当。”吴国公淡淡一笑,道:“桓姑娘借此机会缓和了与武宁郡主的关系,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老夫想请桓姑娘出面,多与靖阳侯和武宁郡主走动,将来定有机会,为太子建立奇功。”    “这一点婉婉明白,一离开皇极殿,婉婉便极力与明珠郡主套近乎了,只可惜她一时还接受不了婉婉,还需多下点功夫。”    吴国公与左安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想到桓婉婉竟机智如此。    “那就辛苦桓姑娘了。”吴国公笑道。    “辛苦不敢当,为太子效劳是婉婉的荣幸。”桓婉婉又施一礼,笑道:“国公爷辛苦了,这么晚才回府,又被婉婉打搅,真是不好意思。国公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若是没有,婉婉便告辞了,国公爷也好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早朝呢,睡不了一两个时辰了。”    吴国公呵呵一笑,更喜欢这个姑娘了,“桓姑娘真是体贴。老夫这里没什么事情,太子殿下若有什么口讯传来,老夫再找机会通知姑娘。”    “好,婉婉告辞。”    “请恕老夫不远送了。”    “不敢不敢,国公爷留步。”    桓婉婉淡然一笑,由一老仆引路,转身离去。    待她离开,吴国公立刻站起来,将左安引入座中。左安也不推辞,安然入座,拿起桌上的茶杯送入嘴边。    “这个女人不简单。”左安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冷冷地道。    “世子说的是。”吴国公站在他身边,笑道:“真让这个女人嫁给了贺延德,只怕有那个傻小子受的。这小子早晚要栽在钱眼里,就像贺延雄那小子,早晚会栽在女人手里一样。”    左安挥挥手,冷冷地道:“留着贺延德这个傻小子,对咱们大为有利。如今老三已除,能跟贺延德争储位的,已经彻底没人了。老五是庶子,又是个愣头青,不足为虑,只要除掉他那个死党凌宗训,夺嫡一方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我真是巴不得贺延德这个蠢货赶紧当皇帝!”    “世子的计划是……”    “十天后太后寿辰,如此盛大的场面,咱们是不是得规划点什么,才对得起所有人的出席?”左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世子英明。”吴国公恭维道。    “在这之前,你先想想办法,把贺延雄彻底弄死在狱里。”左安冷笑。    “这……”吴国公脑筋一转,道:“其实用不着咱们出马,凌宗训肯定不想让那小子活,还是撺掇他出面。”    “哼,凌宗训,凌宗训……”左安一掌拍在茶杯上,紫檀木的桌面竟然生生裂出一个洞来,那茶杯立时卡进洞里,不上不下。    吴国公看得心惊肉跳,赔着笑道:“世子武功盖世,比凌宗训小儿高出了千百倍。”    左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吴国公立即即若寒蝉。    “他在战场上连战连捷,难道是侥幸吗?永远不要看不起你的敌人,否则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左安声音冰冷。    “世子教训的是。”吴国公连连弯腰。    “夜深了,休息。”左安起身,向外走去。“等我有了详细计划,再来找你商议。”    吴国公前趋几步,谄媚笑道:“卑职买了几个姑娘,一个赛一个,已经送到世子房间去了,还请世子笑纳。”    “叫她们滚!”左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过身,原本便严肃的脸愈加阴寒起来,“一群庸脂俗粉!你们邺国还没有本世子能瞧得上眼的姑娘!本世子要去院子里散散步,在我回房之前,叫她们有多远滚多远!”    “是是是,卑职听命。”吴国公不停地弯腰点头,冷汗流了一整个后背。    “自作聪明。”左安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便大踏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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