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幕悄至, 华灯初上。    回家换了一身酒红连衣裙，化了个清透的裸妆, 林欣淡淡定定赶去宝格丽酒店。    沁香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奢侈品牌，混个时尚圈或是娱乐圈的饭局，对林欣而言, 不是什么难事。    她理了理发丝，面带漂亮的微笑, 袅娜优雅地走进包厢。    屋里两张大桌，射灯明暗交错, 衣香鬓影间, 觥筹交错。    这是著名时尚杂志MYSTAR的小型庆功宴，主桌坐的MYSTAR的老总、YS的设计总监, 几个投资人还有封推女星甘薇。    林欣不动声色瞄了一圈, 大大方方坐到副桌上。    YS和沁香是同档次的奢侈品牌, 算竞争对手，传言YS要签甘薇做亚洲区代言人，看来挺有戏。    竞争对手在场, 林欣尽量低调，不去主桌凑热闹, 况且，她的猎物, 小姑娘徐羽，也在副桌上。    几轮推杯换盏下来，众人都有点高了, 渐渐地越放越开。    主桌，男人们起哄，甘薇豪爽仰脖，将满满的一杯一饮而尽，殷红的酒从嘴角滑下，顺着她雪白的颈脖倾泻。    男人们叫得更欢。    林欣想到下午陈若楠的话。    甘薇是小花中绝对的第一人，工作室蒸蒸日上，除了业务能力了得，对自己够狠也是重要原因。她把手下新人直接送到投资人和导演床.上的事，圈内闻名。    林欣瞟了瞟一旁的徐羽，不由得纳闷。这小姑娘看起来挺傲，竟然会签到甘薇工作室。    坐在她和徐羽之间的中年男人会错意，倚在靠背上，小眼成缝，色.眯眯地上上下下打量林欣。    “小林是？你跟着安总混有什么意思，来我这，直接给你当女主角，三两年就能捧得你大红大紫。”    林欣不置可否，嘴角淡淡翘了翘。    中年男是个名导，姓吴，林欣刚进门，他就猴急地打听过来头，吃过的盐比林欣吃过的米多，一眼就看清小姑娘不乐意。    刘导也不恼，小姑娘年纪小，看样子没经历过事，鲜得很，仗着姿色自视甚高，很正常。    想尝鲜，急不来，得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让对方接受现实。    刘导目光落到林欣手上，那柔白纤细的指尖，指甲是漂亮的樱花粉，捏着玻璃杯，娇娇柔柔惹得人心神不宁。    他熟门熟路伸手，笑呵呵探过去。    林欣唇角压了压，手腕一转，酒不偏不倚洒到姓刘的手臂和脸上。    “对不起，刘导。”林欣欠身，重新倒上酒，优雅的啜了一口作为赔礼，唇边晕开淡淡的红，配上微微的弧度，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碰上这种反感的事，她从来都锋芒毕露。    她不是很有追求的人，没有事业登顶征服全世界的理想，自然也不必处处讨好人。    刘导眼睛都睁不开，狼狈用袖擦了擦，眯眸。    肤白貌美的年轻女人站在他面前，俏着一张脸巧笑盼兮，而那双灵动妩媚的眸子，藏着丝迷人又残忍的笑。    一桌子的男人，目光全荡漾在她身上。    “算了。”刘导板挥挥手，被当众驳面子，心头不好受，可面对这娇艳的脸，他气不起来，闷头自干一杯。    这朵带刺玫瑰，他惹不起。他要是冲人撒气，桌上的男人们会立即抢着英雄救美。    为色折腰，男人本性如此。    林欣弯了弯唇，不急不躁坐下。    刘导消停了会，扭头找徐羽套近乎，徐羽出道时间短，对前辈很尊敬，问什么答什么。    甘薇过来找徐羽，低头耳语了一番。    过了会，徐羽出门，刘导也不见了，林欣感觉微妙，出门看看，顺便去补补妆。    洗手间放了正在维修的黄色牌子，林欣步履顿了顿，推门绕进去。    反正她只是照照镜子。    洗手间光线偏暗，隔间有声响，断断续续的喘，夹杂着轻微的门板晃动。    林欣目瞪口呆，转身要出去。    “你放开我。”    女人尖叫，似乎被捂住嘴，后劲很弱。    紧接着，男人轻浮粗鄙地乐呵，喘得更甚。    “你不是要女二吗？进来了还装什么烈女。”    “小娘们，你给爷伺候好了，女一都能上。”    门板被踢得噼啪响。    林欣浑身鸡皮，攥着拳的手微微发抖，气赳赳走过去，一脚踹到门上。    门晃了晃，里面声音稍稍敛了敛。    林欣把包扔到盥洗台上，猛地又踹了一脚。    光线溢进促狭的隔间，一个头顶稀疏五大三粗的中年人，把娇小的女孩压在隔板上，肥肥腻腻的手在女孩腰间贪婪的碾磨。    刘导和徐羽。    刘导恼羞成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缝眼瞧清了人，舔唇猥琐地笑，手伸到徐羽上衣底。    “小林啊，想通了？这就对了，跟了我，以后女主还不是你随便挑。”    林欣举着手机，冷艳地扬了扬唇角，“放开她，不然我开直播，助刘导的新片未拍先红。”    刘导刷地变脸，恶狠狠抢手机，被林欣一脚干脆利索揣回去。    刘导没站稳，咚地坐到马桶上，徐羽趁机挣脱，被他拽回来，薄薄透透的T恤被掀开。    徐羽一脸泪，吓得低低地哭。    刘导脸色狰狞，把徐羽扔地上，腆着啤酒肚，凶煞恶煞冲林欣吼，“臭娘们，老子今天就是进局子也要先把你艹到哭爹喊娘。”    一时间，门板被强烈地撞，皮肉声、凄凉的求饶振聋发聩。    十分钟后，刘导脸青鼻肿趴在地上，无力地摆摆手，嘴止不住地颤，一边含含糊糊地念叨，一边狼狈地往外爬。    林欣款款转身，仔仔细细洗完手，对着镜子慢慢悠悠理了理耳鬓细碎的发丝。    “你，你好厉害。”徐羽蜷在角落，仰头，烟熏妆花了，眼圈晕成黑糊糊的，崇拜地看林欣。    林欣浅浅挑眉，颊边泛起淡淡的小酒窝。    肖航刚开始学跆拳道时，特别热衷教她，简简单单学过几招。    徐羽嘴微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唇红齿白的美艳女人。    打架那么酷，怎么笑起来还能这么甜这么软。    林欣擦干手，拎起包包，倚在盥洗台边，“知道你老板甘薇是什么样的人吗？”    徐羽眼睫垂下，抱了抱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现在知道了。”    林欣继续问，“知道我是谁吗？”    徐羽像小鸡啄米，一个劲点头。    这位沁香的盛世美颜小姐姐，她本没有好感。她是靠才华吃饭的，对刷颜值的人很不屑。    但，小姐姐刚刚英姿飒爽揍人，像精灵踩着漂亮的舞步，一举一动，透着潇洒的美感。    帅呆了。    林欣弯腰，温温和和莞尔，“手机给我。”    徐羽急急忙忙翻口袋。    林欣输了一串数字，手机递回去，“这是我的号码，想通了找我。”    末了，她转身，聘婷迈了几步，回过头，嫣然一笑，“走廊有监控，报不报警，你自己决定。”    没有实证，报警多半也是不了了之，但起码能吓吓那个败类导演，可徐羽是艺人，需权衡的事，比普通人多。    出了门，晚风一吹，林欣步子有点飘，小腹的隐隐的疼感越来越明显。    糟糕，心情太紧绷，亲戚提前造访了，她下午还吃了个巴掌大的香草味的冰淇淋。    她踩着碎步，慢慢腾腾挪到大厅，坐到沙发上。    电梯门开，一行人走路带风，林欣抬眸，只来得及看着衣角从转角掠过，为首的男人格外抢眼，宽肩大长腿，背影倨傲潇洒。    她轻轻阖眸，深呼吸，稍做休息。    窗外，夜渐深，月色清宜。    宝格丽的意式餐厅，灯光明暗交错，浓浓的低奢风漾满每个角落，服务生清一色的白衬衫套灰色小马甲，笔挺地排成一排，严正以待迎客。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梳着背头的高冷经理堆满笑，恭恭敬敬迎上来，“陆总，请进请进。”    陆渊坐到正当中的位置，抬手看了看表。    门口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经理和服务生簇拥着一个女人进来，“叶太太，小心小心，这有台阶。”    陆渊抬眸，“顾总，好久不见。”    顾妍穿了身烟灰色的短裙，脚上是双同色系的平底鞋，笑颜温婉，“好久不见，陆总。”    陆渊笑了笑，俊脸梨涡浅浅，温润而谦和，“叶涵还舍得出差？”    顾妍款款落座，轻轻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细长的眼睫跳跃着柔和的光，低声嗔，“就是啊。”    陆陆续续上菜，经理和服务生退下去，诺大的餐厅只剩两人。    顾妍吃了两口牛排，放下刀叉，手机推到陆渊面前，“开始。”    只谈交易，简单直白，是陆渊一向的作风。    陆渊淡淡扫了扫屏幕，舒展地倚了倚靠背，眼神示意她继续，“还是顾总了解我。”    顾妍结婚前，就是业内闻名的电影制片人，叶家拿了旗下的影视公司华韵当聘礼向顾家提亲，曾经轰动一时。    陆渊还在陆影时，和她打的交道不算少。    顾妍礼貌地看他眼睛，“这是陆岚承诺给华韵的排片率，只要陆总能拿出一样的诚意，我会帮陆总把沁香的黑料删干净。”    陆渊掀了掀眼帘，指腹缓缓摩挲瓷白的茶杯，“顾总是在拉拢我？”    顾妍不置可否，“我需要可以兑现的排片率，陆总心里很清楚。”    陆岚给的，显然不行，全世界都知道，她斗不过陆渊，陆影迟早要易主。    陆渊慢条斯理啜了啜茶，“只需要排片率？”    顾妍捏了捏指尖，微微警惕。    他是商人，特别狠戾的那种，顾妍见识过，心有余悸。他突然转性，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陆渊笑笑，谦谦有礼，“抱歉，吓到顾总了。我只是提醒顾总，你插手陆家的事，需要一个台阶下。”    顾妍征了一瞬，意会了，公事公办微笑，“陆总的意思是，成交？”    陆渊啜了啜茶，慵慵懒懒，“成交。”    顾妍立即拨出电话，“季总，打扰了，我是顾妍。”    对方热络地回应，“叶太太，你好你好。”    顾妍开门见山，“我最近正在拍一部时尚片，合作品牌是沁香，沁香的黑料让我进退两难，季总有什么建议？”    电话彼端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倒苦水，“叶太太，你也知道我很难做，陆家的事我们不敢管，陆小姐不能得罪，陆少更不能得罪，急的我头发都白了。叶太太开口，算是帮我解围了，我不能不给叶家面子是不是，陆家那边，还得麻烦您帮忙解释一下。”    “没问题，谢谢季总。”顾妍嫣然，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搞定四季传媒，其他的媒体自然会意会。    放下电话，顾妍淡然一笑，“谢谢陆总投资我的下一部电影。”    “合作愉快。”陆渊举起茶杯，清眸弯下，和她轻轻碰了碰。    以华韵现在的品质，他承诺出去的排片率是双赢。陆岚很快就知道，她费尽心机拉拢的叶家，公开站到她的对立面。    有意思。    沁香这次出事，来得太是时候。    十分钟后，宝格丽底楼。    林欣在大堂等车，一行衣着光鲜的人从身旁走过，她随意一瞥，杏眸顿时淬了冰。    为首的男人微微歪头，和身旁女人温润谦和地谈笑，颊边梨涡淡淡，没有半点平日惯有的清冷气息。    俊男美女，回头率爆表。    男人也看到她，多情的眸子弯成她熟悉的弧度，像漂亮的桃花瓣，恣意飞舞。    陆渊。    对视了一秒，他视线滑了过去，瞟了瞟四周，重新落到身侧的美艳女人身上。    那女人，林欣认得，在拍卖会上见过，印象深刻。暗淡的夜色中，女人就像一株春日里最粲然的花，一笑，春意盎然。    林欣攥了攥拳，圆润的指甲重重地戳进掌心。    征了片刻，她压了压唇角，款步姗姗跟上去，娇娇嗲嗲地使坏，“阿渊。”    一行人讶然回头。    林欣浅浅挑眉，杏眸娇娇俏俏弯起，顽皮的笑骄纵地漾开。    陆渊神色黯然了一瞬。    林欣和宋时延的绯闻满天飞，他没忍住，翻出林欣跟宋时延表白的视频。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肤色雪白，两颊的酒窝甜得像染了层蜜，顾盼之间，眼睛落满了星星。    短短几分钟像素低劣的视频，他明明不想看，吸了好几根烟，烦躁地看完。    晃神只是刹那，陆渊不动声色扫了扫四周，迈开长腿，把她拢进怀里。    顾妍意味深长地瞧了瞧陆渊，美眸落入了几缕亮光，“这是准陆太太？好漂亮。”    林欣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心莫名地飘飘然，像融入了一大捧棉花糖。    大概是因为人夸她漂亮？    反正不是因为陆太太几个字。    顾妍谦谦有礼伸手，温温浅浅地笑开，“你好，我叫顾妍。”    林欣颔首回握，心头有点复杂，“你好，林欣。”    走近了，她才发现，女人孕肚很明显，精致的眉眼多了母性特有的温柔，不但不影响她的美，反倒添了几分娇柔的风情。    她刚刚是不是以小人之心……总之太坏了。    有人温声催顾妍，“少奶奶，上车，别站太久。”    顾妍冲林欣嫣然，甜甜蜜蜜埋怨，“看来陆总和我老公打的赌，我老公要输了。”    林欣茫然，抬眸瞧了瞧身旁人。    陆渊心不在焉，视线稍稍发虚。    道别之后，车子绝尘而去。    陆渊一语不发，搂着林欣在人行道走了一段，林欣步履顿了顿，小声呢喃，“我今天肚子疼，我……”    男人淡淡打断，“往前走，别往后看。”    林欣抿唇，美眸刹那黯然。    陆渊从没对她这么冷淡过，即便不是女友，该给的耐心他都给了。    十字路口，林欣推开他，小脸煞白，娇矜而疏淡，“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家了。”    不约啦。    男人漂亮的桃花眼似乎覆了层夜色，翘长的眼睫跃着霜冷的月光，看人的眼神染了几分凉薄的味道。    半晌，他吐出一个字，“好。”    林欣眸底闪过丝失落，正好绿灯，她头也不回，顾不上肚子疼，气咻咻走过斑马线。    约不了就立即换张脸。呵呵，男人。    看着她的娇俏的背影融进朦胧的霓虹中，陆渊扯了扯领带，回车上找烟。    吱。    不远处，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阑静的夜，紧接着，尖叫声，哭喊声接踵而来。    霎时，陆渊的脊背从头凉到尾，几乎要窒息。陌生的恐惧感像他能想象得出的怪物，从夜幕的四面八方蹿出，源源不断。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过了马路，拨开层层的人群，声音透着他都没察觉的撕裂。    “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