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伟哥
完颜亮坐在高阶之上,看着那个地上跪着的囚奴。 他并不关心这个人叫什么,又或者会什么把戏,只关心他背后的那个国家。 ……临国? 完颜亮从懂事起到现在,跟西夏蒙古宋国都打过仗,唯独没听说过有什么临国。 但是根据南边的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这临国突然占了扬州城,且不是一般的厉害,不仅能唤龙驭水,还能操控各种庞然大物在地上飞驰。 这临国占了扬州城,是准备把宋国打下来,还是惦记着自己这边的地盘? 他抿了一口酒,瞥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汉人翻译:“问他,临国有多大。” 汉人踢了那人一脚,飞快地把问题扔了过去。 魏原不知被灌了几口什么药,又被扔池子里涮了好几遍,现在跪在这地上身上都打着寒噤。 他哆哆嗦嗦道:“不大,就一个镇子。” 一个镇子能占了扬州城?放他娘的狗皮! 完颜亮懒得让人拿鞭子抽他,耽误时间不说还问不出个东西来,索性又问道:“他们那边,这种东西多不多?” 魏原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来,意识到他在说手电筒的事情,跟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多!可多了!什么都有!” “还有什么?” 这难道是给他表现自己的机会? 魏原咽了口唾沫,挑着自己觉得厉害的东西开始讲。 他是在募兵之前逃出去的,自然不清楚江银那边用消防水车驱散人群的事情,只把烈性燃烧弹、机关枪、电网之类的种种好东西都说了一遍。 “你说,你会造这个?”完颜亮挑眉道:“造一个给朕看看?” 这怎么造的出来……这破地方别说零件了,连灯泡都没有啊。 魏原拱在地上,再度恳切道:“皇帝,造这种东西的材料,只有江银有——而且他们那边有数不胜数的宝贝,但都是只有临国人才会用。” 旁边的探子凑到完颜亮旁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去扬州城打一次试试。”完颜亮漫不经心道:“派兵。” 与此同时,江银镇。 “根据我们的测算,从汴京到扬州城,距离大概在八百至一千公里的范围内。”柳恣站在黑板旁边,敲了敲手里的粉笔:“而按照马匹的速度,他们的军队就算从汴京而不是旧都往我们这里过来,起码也要二十至四十天左右。” “也就是说,”旁边的吴恭看了眼桌面上的数据:“在一百公里外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他们的踪迹,可以提前三天左右进入完全备战状态。” “不错。”柳恣思考道:“他们不太可能从后方突袭,东西侧面我们都配备了监视网,如果情况危急的话,会启用毒气弹或者是大型烟雾弹,把他们的军队引导到主战场来。” 关俞听着这几个小年轻讨论军事方面的东西,脑子里只打算着如何退场。 对于这种事,他丝毫没有发言的**——仗打赢了还好说,一旦打输,锅可就全都落在了提建议的人身上。 还不如事儿都推给他们,自己回去再睡一觉。 “关局长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不出去透口气?”柳恣关切的看了他一眼。 “啊,是有点,屋子里太闷了。”关俞扯了个笑,利索的出了会议室。 等他走了之后,吴恭看了眼其他人,只皱眉笑道:“柳恣,得亏我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由于刚才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大家都有些疲倦了。 柳恣示意其他人可以先休息一下,看向吴恭道:“你的意思是?” “我还挺庆幸,我们不知道有关这段历史的前因后果。”吴恭玩着桌上的羊脂笔架,慢悠悠道:“你想一想,不管这段历史的最后赢家是宋国还是金国,两个国家里必然都会有出名的人物——” 也就是说,可能有许多历史名人,和我们现在生活在同一个时间点里。 柳恣正喝着茶,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如果多了敬畏心和对历史人物的熟悉感,会影响我们对战局和策略的判断?” “那可不是,”吴恭一滑椅子溜到他身前,举了颗栗子:“你想想,如果咱们回的是咱们历史里的茗朝,对面的皇帝是全才之帝虞璁,前线是陆将军领着兵准备跟咱们对着干,你好意思下手吗?” “好意思。”柳恣面不改色道:“该放地雷放地雷,该轰炸弹轰炸弹。” 吴恭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话题没法往下聊了。 柳恣看着桌子上突然亮起的图标,知道是钱局发短信过来了。 临国现在的形式,并不算乐观。 人口太少,占领的据点只有两个,且地盘远小于其他国家。 这意味着,能够利用的资源和人口也处于劣势状态。 好消息是,他们拥有跨越一千年的科技。 坏消息,他们只有一个镇子的现代人口,而且未必都服管。 在出发之前,柳恣就叮嘱过钱凡,在繁文缛节上不要太跟人家计较,战争年代的重点是合作和互惠,除非他们的礼节是见面互舔口水或者弹叽叽之类的奇怪行为,别的都让着点。 他们这次去宋国,表面上看是神仙下凡,颇有些上山下乡似的给古老文明带来科技带来光,但实际上,心里是虚的。 之前打下扬州城,那是因为夜里突袭打信息差,而且利用了城市的地形和守军的分散。 可如果宋国对自己这边起了杀心,硬调兵十几万人杀过来,别说扬州城,扬州城以南的江银他们都护不住。 信件一点开,是一条不算长的语音。 钱凡明显喝了点酒,沙哑的尾音略有些拖沓。 “柳,我们这边重点要谈的,基本上都搞定了。老赵人不错,说话也爽快。“ “还有就是——他们好像都不知道石油是什么。我还把图片给他们看来着,都说不认识,不像在骗我。” 他打了个嗝儿,继续道:“下午和晚上肯定要陪他们商业互吹一波,你等着明天再接外交电话。” 柳恣心里松了口气,只发了个收到的回复,坐回椅子上收拾刚才会议的文件。 吴恭坐在旁边,挥了挥手道:“要不找郭老爷子帮个忙?” 郭棣正给孙道夫科普着如何乘坐电瓶公交车,门外头就来人通报,说是参议院有请。 “参政院?”孙道夫好奇道:“这是他们朝廷的意思吗?” “我不是跟你讲,这些人都无君主之念么,”郭棣麻利的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他们谈事情,都是面对面一起坐着,连高低之别都没有。” “真是这样?”孙道夫起身道:“你带我去看看。” 郭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种要求,思索了一下为难道:“可是,我怎么跟他们介绍你?” “就说是来探访的友人,随便编个朝廷的官职就是了。” 由于要节省资源的缘故,接送官员的车基本上都停了,两人上了门口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参政院那里走。 孙道夫之前的身份是礼部侍郎,在金国出使时曾目睹过诸多的惨相。 那里的官兵为了镇压百姓,培养他们的奴性,逼迫良民剪发易服,还编织许多莫须有的借债,让他们都卖身为奴。 扬州城如今风平浪静,倒让他有几分不习惯。 柳恣他们等了一会儿,瞥见郭棣带了个新的宋国人过来。 几人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吴恭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有关油气的线索。 郭棣同样没听说过这样东西,但清楚该怎么办。 “直接悬赏便是了——这扬州城有集市往来,多得是耳眼通明的人,赏金也不用太高,几十银铤都算多了。” 孙道夫在旁边看着柳恣,冷不丁问道:“这位,难道就是临国的君王?” “我们叫元首。”吴恭淡淡道:“尊称为柳元首,也可以称柳先生。” 孙道夫对这称谓颇有些不习惯,只上前行了一礼,面露忿然的神色:“柳先生,你们为何要占了扬州城?” 柳恣沉默了几秒钟,心想这哥们够耿直的,只看向郭棣:“读书人?” 郭棣点了点头。 “我们自海而来,今下接管此城,一是为了庇护临国子民,以扬州为界抵御金国的来犯,二是求取土地耕种养殖,以度过严寒旱涝。”柳恣知道自己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却还是如实相待。 “如此就可以占了别国的城池?”孙道夫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气势,他脑子里是甘罗、蔺相如出使时的种种情形,言辞愈发的激烈:“为了临国人的生死,就可以抢宋人的东西了?” 郭棣突然有种两边不是人的感觉。 他的私心想要利用临国的军力,让他们来抵抗金国的入侵,也算给宋国多续几年的命。 可这番质问,又完全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位先生。”吴恭慢慢道:“第一,所有土地我们都是租用或买下来的,赁钱一分没少。第二,所有不愿意留在此处的人,我们都已经任由离开了。” 他往前一步,竟逼得那孙道夫往后退了一步:“仁义道德确实不假,可乱世之中,连活着都是奢侈,你和金人说过这般的话么?” 如果这是和平年代,他们江银自然能留在那小山一侧,不声不响地发展农耕恢复生产,权当剩下的大半辈子都在这小庄园里不出去了。 可这是杀人都不用偿命的战争年代。 四国盘踞对峙,风云诡谲莫测,如果不争资源,如果不发展军力,被任何一方势力蚕食都是迟早的事情。 孙道夫确实是仗着这帮人好说话讲道理,才上前质问,这时被他一逼,反而清醒了几分。 “孙先生,成王败寇。”柳恣平静道:“你不甘扬州城被占,大可以随时领兵夺回来。” 这不是放狠话,而是事实。 柳恣虽然坐了这临国元首的位置,带着所有人努力往最好的结局走,可心里也明白,一旦自己决策失误,后果便可能是灾难性的全军覆没。 孙道夫被这话噎的一时无言,只求助性的看向郭棣。 “孙太冲,别的不说,这临国在治理民生、发展农牧方面,当真有经可取。”郭棣到底和读书人打交道的经验丰富,直接转移话题道:“明日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的改革,回头你就是去了绵州,也多些法子不是?” 那书生只冷哼一声,径自拂袖而去。 郭棣任由他自己走回去,既不方便跟柳恣他们道声不好意思,也不方便跟着离开。 “郭顾问,”柳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谈:“我这次唤你过来,是想问问,可否愿意执掌一军,继续参与防御扬州城的事情。”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想把水师交给你。” —— 临安。 众人都已酒酣意畅,该谈的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 钱凡知道这时候为了稳固两国的关系,总该带点礼物过来。 就在刚才,老赵同志兴致一高,直接赏了他们一人一串南珠,还让太监捧着各种珍奇玩赏送给他们。 什么唐朝的瓶子,汉朝的字画,虽然钱凡听不太懂这都是啥,但一看群臣惊异的脸色,也知道这都是宝贝。 他对文物不感兴趣,过来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只大致解释了一下,让手下回车上开启信号基站,给赵构递了个对讲机。 “这,这也是传话用的?”赵构端详着这个没有屏幕的东西,询问道:“可以和襄阳联系么?” “襄阳那边,只有建设信号塔了以后,才可以通过手机联系。”钱凡解释道:“但是这个东西,可以在十里范围内沟通联系,不如您试试看?” 他因为微醉的缘故,踉跄了一下才站起来,跟其他人解释完对讲机的用法,把四个交到了那太监的盘子里。 得宠的文官武官各自领了,在皇帝的授意下分散而去。 赵构等了一番歌舞的时间,确认他们都走远了,才试探着开口道:“都听得见?” “回禀官家,听得见。” “官家,声音非常清楚。” “陛下,可真是神了!微臣骑马跑了好远!” 赵构相当满意的与他们又言语了几句,好奇道:“这个东西,就不需要什么塔?” “我们带了十个过来,方便您宫里上下通达。”钱凡一扭头,示意同事把另一样东西拿出来:“还有这个。” 那盒子一打开,里面放着两盒三菱和百乐的写字笔。 赵构对临国的东西相当感兴趣,此时直接拿着酒杯下了席,走到近处来端详一二:“这是什么?” “这是临国的笔。”钱凡随手拿了个本子,在他面前拧开盖子,直接书写了几个字:“我们了解到,您这边写东西需要磨墨之后才可书写,特意带了几盒笔过来。” 赵构愣了下,接过那笔,用拿毛笔的姿势写了几个字:“太细了些,倒也还算好用。” “是这样拿这个笔的。”钱凡坐在他旁边,示意道:“这笔即写即用,用完盖上盖子就行,不用磨墨。” “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 接下来,他们又拿出了折叠单车、折叠镜、鸡精、浓汤宝之类的东西,全程跟上山下乡展销会似的解释各种东西的用法。 有些臣子的嘴巴就没合上过,最后眼睛都瞪酸了还舍不得闭上休息会。 这一聊就到了深夜。 等臣子们被遣散,一个个告退之后,赵构把钱凡拉到一边,示意有话要跟他说。 钱凡意识到这皇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诉求,示意同事们先出去抽烟透口气。 远处门外的侍卫们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生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赵构屏退了下人,让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气氛就有点奇怪了…… 钱凡作为一个粗犷的大老爷们,原本怀疑的是他要跟自己聊什么军事上的密谋和机密,没想到这皇帝深思熟虑又踱步来去大半会儿了之后,才转头看向他,眼神非常复杂。 “钱将军,你们临国的太医,是否也如此了得?” 难言之隐?什么病? 钱凡是个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某些方面的问题。 两人凑一块言语嘀咕了几句,没想到还真的是! 赵构年轻的时候,也曾有勇锐而血性的一面。 但是在兵马战乱之中,他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爱子,还因为饱受惊吓而难以再举。 眼见自己年老力衰,又难以再行人事,赵构不得不选了两个养子,择其一为储君。 虽然这两个孩子都有着太祖的血脉,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赵构讲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反而有几分坦然。 他用尽了宫里的御医,都难以让自己重振雄风,如今问问这钱将军,也只是尽最后一博而已。 这皇朝若是不能交付给自己的亲生骨肉,终究有几分遗憾。 在这几年里,他试了种种法子,最后都因为或者心理或者生理上的障碍,一步步地走向绝望。 之所以治国上保守又软弱,恐怕也与自己再无后继有关系。 真保下这宋国江山,也不过是给旁人做嫁衣,便宜那小子而已。 这养子虽说是养子,与他毫无生养之关系,叫几声父皇便能得了帝位,算是天下第一桩好事。 钱凡听了老赵慢慢悠悠讲完这些事,心里有几分感慨。 他是特种兵出身,退役之后也去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 战争这个词,对于和平年代的人而言,可以说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既没有见过成堆的尸骨和血肉,也没有闻过那糜烂而浊臭的血味。 比前两者更可怕的,是挥之不去的恐惧和记忆。 钱凡格斗和枪术都是上乘,在军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是个人,都会怕死。 听到那些轰炸声,看着子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一度恐惧甚至战栗。 ——直到现在,应激创伤的问题也没有完全消除。 “陛下,我们那边有种药,叫万艾可。” 钱凡也不确定这药合不合适,毕竟赵先生看起来五十多了,就算真的有用,精子活性也未必到位。 “但是能否起作用,就不好说了。” 赵构听见这陌生的药名时,眼前一亮:“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这样,医生呢,我这有,等会儿给您看看情况。”钱凡想了想道:“没问题的话,今晚或者明天,我们派个车回去取了药回来,您用着看看?” 赵构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如果他能够治好这病,如果自己能再有子嗣,别说保下宋国,把金朝打到蒙古的地界都不为过! 钱凡看着那皇帝激动又狂喜的神情,突然想到了柳恣。 柳元首要是知道自己派人连夜回来取盒伟哥,脸上的表情恐怕……会很好看。 队里的医生是个男的。 可场面照样很尴尬。 按照临国的治法,是要脱了裤子先检查下器官有没有病变的。 赵构现在的心态是,如果能让他再生个孩子出来,哪怕脱裤子给全朝人看也没啥。 问题是守卫和暗卫哪里敢,自然是派了两个会武艺的公公在旁边守着。 医生在屏风后头简单检查了一下,又询问了大致的情况,出来以后跟钱凡低声交代了几句。 当天晚上,一辆车就开回了扬州城。 这事肯定要和柳恣他们报备一下,刚好车子回来的时候,参政院的人还在加班。 “钱凡回来了?”柳恣抱着杯咖啡走到门口,看见熟悉的车牌号时探头瞥了眼挡风玻璃:“没回来?” 车上下来个负责跑腿的小干部,脸上挂满了尴尬。 “柳哥……钱局他让我……回来拿盒伟哥过去。” 柳元首沉默了十秒钟。 “他妈的钱凡那孙子到底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