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三)
芦溪最先听到官兵的脚步声,许是发现事情不妙,她看了看神情稍有缓和的皇上,迅速地拉下衣袖,露出了一小节玉脂般的胳膊,胳膊上简单地缠上了层层绷带,绷带上浸满了血渍,芦溪三下五除二地退下绷带,一条长长的伤口露了出来,伤口之深深可见骨。 皇上看后不免皱起了眉,眼里皆是疑惑。 洛丢丢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心理却也默默地佩服这姑娘,受如此重伤,刚刚居然没有露出一丁点痕迹,要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怕是早已哭天抢地了。 “为了给良儿的娘治病,为了这些难民,我拼死护住了那包裹,这才甩开贵人的暗哨,之前与贵人有误会,这伤是我罪有应得,不过他们是无辜的,我知道贵人的心也是热的,希望贵人不要为难他们。”芦溪直勾勾地看着皇上说得很镇定,说到这些难民她的眼里已是泛起了泪花。 洛丢丢私心里想着这姑娘也是一谈话的高手,合理利用自己的伤口,赢得皇上的怜悯又顺势给皇上带上高帽子,也是,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是冷的呢? 再看这皇上,皱了皱眉,把头转向一边,终究没有说话。芦溪赶紧让身边的人给皇上松了绑,又简单的把自己的伤口给裹了起来。 期间,王大娘一边帮芦溪挽袖口,一边含泪说道:“明明是个善良的好丫头,怎就糟了如此的罪过呢!” 话还未说完官兵就冲了进来,江南的巡抚连同着皇后贵妃、林妃,一大群人迅速地围住了皇上。 人群中还有一位焦急地脸庞——那是守洛,他急冲冲地朝洛丢丢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还好,还好你没事。” 洛丢丢知道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脱离了系统集中营后,很多能够帮助洛丢丢的特异功能他都没有了,更何况在这个世界来说,他是透明的不存在的,即使想要帮什么忙也显得异常困难。 洛丢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他不知道他的存在已是给了她最大的安慰,就像现在皇上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但是她呢?在乎她的不过是守洛罢了。 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人,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终于在确定皇上没事后,人群安静了下来。周围的难民全都被官兵控制了起来,连良儿这样的小孩子也是被两位官兵摁着头押着,他的小脸紧紧地贴着地面沾满了灰尘,许是由于沙砾咯着的缘故,他疼得龇牙咧嘴。 有些人的生命向来都是这么低如尘埃。 皇上环伺四周,难民们被官兵押在角落,此刻都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芦溪也被押了起来跪在一旁。 江南巡抚跪在地上,震震有词道:“这些刁民惊扰了尊驾,下官这就把他们压入大牢,严刑拷问!” 皇上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芦溪和吓得直不起身的难民,终是摆了摆手说:“算了,罪不在他们,放了!” 芦溪抬头看着他,眼里写满了感激和欢喜,洛丢丢仔细观察着,这姑娘并没有过分惊讶,许是早就知道皇上不会为难这些难民。 或许是考虑到这里人多混杂,皇上和众人并没有久留,离开了芦溪和这些难民,皇上就在众人的拥簇下回了所住的庭院。 回院子后,皇上审问了江南巡抚,如此富腴之地怎会有这么多难民。 原来这些难民是前年水患留下的,当年水患击垮了很大一部分百姓的生活,就拿江南最大的楠木商百里家举例,遭遇水患后损失了大量木材,这雇佣的长工就自然少了,这让部分家里本就贫穷的老百姓,失去了养家糊口的差事,就更加穷了下去,移到了下河口,也就是陛下今日去的地方。 以往沉迷后宫的狗皇帝难得正经地想了想,立马决定给这些难民拨款,并准备扶持这些在水患中受到冲击的商户。 第二天,江南巡抚带着皇上一起来到了商户百里家考察,说是考察也不过是为了让久居深宫的皇上和后宫嫔妃们开开眼罢了。 毕竟朝廷花了银子,这银子具体花在什么地方了,皇上也想去瞧上一瞧。 对外只说是巡抚带着贵客来参观罢了,但这商户也不傻,巡抚的贵客大多是上面的高官罢了,具体是谁,上面的人不透露,下面的人也不敢多问,白天观看了百里家的厂房,夜晚自然是在百里家吃晚膳。 到了夜晚,上灯结彩的灯笼挂了出来,这百里府庭院深深,流觞曲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皇上自是喜欢。 这时百里府的小姐夫人们都出来,跟皇后和众多嫔妃们问安,看皇后和众人打扮富贵不俗,只倒是京城远道而来的官家夫人们。心理暗暗赞叹这京城就是繁华,这一比就发现江南的吴侬软语都太小家子气了。 为首的百里夫人富态雍容,眼里不免精明之气,百里家的两位公子,一位是百里愈卿,一位是百里愈苏。 百里愈卿已是成年,脸上浮着油腻的笑容,眼里含着跟她母亲一样的精明之气,真真是浪费了这样一个仙侠儒雅的名字,而百里愈苏不过是一四五岁的小男孩罢了。 除此之外百里府还有一位嫡出小姐——百里愈溪,看着却很眼熟,此时的她一抹浅黄色的流金裙,外面套着一件紫色的穿花小马褂,更显得娇美动人,就像是初春的迎春花明媚而又夺目。 洛丢丢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小乞丐芦溪吗?真是无巧不成书,今天又给碰到了,只是她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百里家的大小姐?不知这皇上又会怎么看? 洛丢丢转过头去,只见皇上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鉴于这姑娘每次出场的方式有点特别,似乎已经成功地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但在此刻这个情景,大家都很聪明的什么也没说。 百里愈溪温柔地福了福身子,像极了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 吃完饭后百里愈溪就离开了大家的视线,但皇上却是有意要寻似的,独自一人在这百里家转悠了起来,皇后不放心悄悄地让洛丢丢和王翼跟在了身后。 到了内院,却听得一位女人的哭声,寻声望去却是一位老嬷嬷,老嬷嬷前是另一位扮相富态的嬷嬷,正指着鼻子在骂她“这主子是个赔钱货,怎么亲近的下人也如此?今天前面来了贵客,后面你就趁着这会子忙,跑到厨房里偷东西了?” “我只是想到小厨房为小少爷准备一些吃食,你说我没关系,可你怎么能这样说主子,说到下人,咱们谁又不是呢?”老嬷嬷低声啜泣到。 “今天有贵客在府上,你哭给谁看呢!要是被夫人发现了仔细你的皮”说完这老妇人狠狠地在她身上揪了一把。老嬷嬷却并不敢反抗,只默默地忍受着。 皇上看到这里不免皱起了眉头,看来争斗在哪里都是有的,后宫如是,这小户商户家也是如此,他并不打算去管这些闲事,转头想要离开。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回头一看原是百里愈溪狠狠地给了那老妇人一巴掌,只听她厉声说道:“嬷嬷是我的乳母怎得你如此的欺负,况且主子也是你随便议论的么!” “老奴自是不敢议论主子,只是大小姐老奴可是夫人的陪嫁,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奴要是带着伤回去,你这就是打了夫人的脸,今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真是一欺主的刁奴!洛丢丢咬牙切齿地想着。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老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愈溪,“敢背地里说我是赔钱货,权当我聋了么,平日你敬着你不为其他,只为你年级大了,全当是小辈敬着晚辈罢了,谁知你为老不尊,背地里不知道怎样欺负乳母的,如今还拿夫人来威胁我,怎么?难不曾你认为现在我的日子有多好过?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害我跳江,又四处追杀我的人是谁!一条命罢了,就算是死我也会拖着你们垫背的!”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百里愈溪一改往日的青春阳光,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一时老妇人面讪讪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谁说要拉春华去垫背了,春华服侍我那么久,百里愈溪你这般刁难,可是要和我过不去?”百里夫人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眼里尽是凶光。 “愈溪哪里是和夫人过不去,是夫人跟我过不去罢了,夫人忘了那日派人追杀我的事了吗?若不是我熟悉水性跳江自保,怕是早已做了夫人的刀下鬼。” “我只知那日一小乞丐偷了府内的钱财,是那下河口的难民也不一定,老爷最近正愁用钱呢,我看是哪个贼人胆子这么大敢偷府内的钱财?” “你撒谎,那银子大多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本就是被你扣了去,又何谈偷?” “你母亲?你也知道你母亲已经死了,你和百里愈苏最好是乖乖听话,要不然…”说道这里百里夫人瞟了愈溪一眼,又轻蔑地笑了笑,“有你好受的。” “你就不怕我告诉爹么?” “哈哈哈,真是笑话,你有什么证据么?况且这个家里你爹听谁的,你会不知道?” “证据?我手上的伤就是证据,你追杀我不成,却伤了我!到底是骨肉至亲,爹会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我劝你不要太嚣张了,要不然我就把你私下里伤了我的事情告知全府上下,对了今日咱们府上还有贵客呢!” 看到这里洛丢丢已是惊呆了,百里愈溪明这是一伤多用啊,用这伤口博得皇上同情,又用它来威胁嫡母,况且这百里愈溪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府上的贵客,也知道这伤口的来处,她定是不敢把事情闹大,只是用来吓吓她嫡母罢了。 果然,她嫡母的气焰小了一半,许是想到这府上还有贵客在,不宜太过声张,只好忍下一口气来。心里却想着来日方长,等这贵客一走定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