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约定
陆知行的歌唱得不错。 没有走调, 节奏也对, 演唱技巧方面比不上江洋, 但他音色很好，一下子把首略带伤情的歌演绎得扣人心弦。 宋真第一次发现陆知行的声音好听。 原本热闹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累了一天, 终于开始在歌声里享受沙滩和海风，闻着略带咸腥味的空气各有所思。 这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光。 一曲唱完，没有人鼓掌，所有人都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 暂时出不来。 最后还是程瑶第一个反应过来, 带头拍了两下手。这两下瞬间把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紧接着鼓掌声此起彼伏, 还夹杂着男生们开玩笑的声音。 “陆知行你太能了, 你什么都会让我们怎么活啊。” “就是, 也给我们一个露脸的机会啊。” 陆知行指着地上吃剩的鱼骨头, 认真道：“我不会抓鱼，这点你们比我强。” “要会抓鱼干嘛, 又不当渔夫。” 那男生说话语气夸张动作搞笑，明明不戴帽子还假装把帽子狠狠扔地上，那举动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这下一个唱歌的名额顺理成章就落到了他身上。 一群人唱了很久的歌，直到有人抱怨了一句说肚子饿了，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真的很饿。鱼和水果不能顶饱，转眼就消化得了个干干净净。大家开始跟导演交涉，问他们要食物。 导演也有意思, 说要分组比赛决定食物的多少。比赛分两个部分，又动脑又动手。 动脑还是玩竞赛，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单打独斗，要玩团体赛。十个人分两组，赢的那一队可以多分到很多食物。 规则一出，所有人都往陆知行身边挤。三个女生则自发地组成了另一队。七个男生多出来两个，最后由陆知行做这个坏人，挑出两个“送”给女生。 就比二十道题目，男生队摩拳擦掌，一副躺赢的架势。女生队也不甘示弱，程瑶冲着摄影师眨了眼睛，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 十几分钟后，男生队哀嚎连连，眼睁睁地看着女生队拿走大半食材，只留给他们可怜兮兮一点东西。 陆知行关键时刻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摸摸鼻子解释道：“我没吃饱，脑子不好使。” “你不会故意放水？” “不，我只是饿了。” 第二部 分是比做菜。两队各做两道菜，请导演组品尝，赢的那队可以额外得到蛋糕一个，输的那队只有眼馋的份儿。 这么些人里只有宋真真正会做饭，陆知行也不如她厉害。这一轮简直是送分题，宋真赢的一点儿没压力。 男生队愈加痛苦，纷纷找女生队那两个男生的茬。那两人得意洋洋，抱紧女生们大腿不放。 海岛上支起了桌椅，两队的桌子上对比悬殊。一面是玲琅满目各色菜肴，另一面是可怜巴巴几个面包馒头，外加两瓶酱菜。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男生们都要哭了。 陆知行受了一堆的埋怨却始终笑嘻嘻，拿着个馒头啃得不紧不慢。旁边宋真看了有点心疼，悄悄盛了一碗炒饭，推到了他面前。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其他四人抓住机会大肆起哄。宋真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一人给他们盛了一份饭菜，成功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她这举动连导演们都看笑了，之前比赛的时候很喜欢她的那女导演就跟她开玩笑。 “小宋对小陆特别好，是因为同学的缘故吗？” “嗯，他是我们学校的国宝，来之前老师特别叮嘱，说要照顾好他。要是回去瘦了病了就麻烦了，全校女生都要找我麻烦呢。” 宋真很清楚这年头这种节目的尺度，她的这番话是绝无播出可能的，所以大着胆子随便乱说。 陆知行也不生气，由着她胡乱编排自己，甚至还给她鼓了鼓掌。 这一举动虐狗无数，连一些单身的编导都有些看不下去，纷纷躲开以免被狗粮砸中。 谁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被两个高中生的秀恩爱给虐到了。 因为这波插曲，那天晚上的气氛变得既热烈又甜蜜。就有男生趁着这气氛壮了壮胆子，悄声跟程瑶表白。还有人拉着马俪的手请她跳舞。更有不怕死的当着陆知行的面问宋真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 三个女生成了抢手的香饽饽。那些平日里各个学校的精英学生在这一切收起了伪装的高傲与矜持，变得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大家说说笑笑，一直闹到深夜。 晚上他们留宿海岛。 这里有新建好的度假小屋，虽不华丽但也足够舒适。十个人累了一天，回到住宿地点都恨不得瘫在地上立马睡过去。 三个女生住一间屋子，大家轮流洗澡。宋真发扬高尚风格，让别人先洗。 她刚才晚饭吃得有点撑，这会儿十分心虚，恨不得跑海滩上去跑二十圈消消食。 总觉得这个暑假有点放纵，真担心等开学的时候又胖回从前的体重。 没有经历过巨型肥胖又瘦下来的人是不会了解她这种心理的。就好像穷了十几年突然一夜乍富，如果再让她穷回去，她真的会疯掉。 宁愿从来就没富过。 趁着还没洗澡，宋真想了想穿上球鞋，真的出去顶着月色夜跑去了。 夜里的海滩边风有点凉，宋真一出门就被吹得直哆嗦。好在跑起来后很快就暖了。 没了他们这些人的海边特别安静，耳边只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宋真沿着度假小屋外头的路慢慢往前跑，也没想到到底要跑到哪里。 小屋连成一整片，粗略数了下大概有十几栋，都是比较原生态的造型。除了各个屋里露出来的灯光外，只有一轮明月在天上照亮整条道路。 渐渐的，光线就有些不够了。宋真摸黑跑出去一段后，突然听到身后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脑海里瞬间跳出看过的各种恐怖片的画面，吓得她头皮发麻。她想不好要不要转身，生怕一回头会看到令人心脏停跳的东西。 越这么想越害怕，她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扶了她一把，就听那人道：“怎么了，晚饭吃这么多还没力气啊？” 是陆知行的声音，宋真突然全身泄了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就要坐在地上。 她气得重重砸了下对方的胸口：“你干什么，大晚上出来吓人。” “跑步啊，你不也来跑步。想跟你打招呼来着，你跑太快了。怎么，生气了？” 陆知行借着月光凑近了看宋真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有汗，嘴唇也微微哆嗦。 才跑这么点不像是累的，倒更像是被吓着了。 陆知行赶紧伸手抱住她，轻声安慰：“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吓着你了是吗？别害怕，有我在呢，要不要先回去？” 宋真不说话，就把头埋在他胸口。陆知行不停地和她说话，又轻抚她的后背，摸了一下又一下，突然发现宋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到底怎么了，吓得这么厉害吗？” 陆知行急了，一把扶住宋真的双肩，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这一下对视把他给看懵了，因为他发现宋真居然哭了。 宋真自己也有点懵。她一向胆子挺大，看鬼片也不觉得有多害怕，之前在家的时候也有过晚上一个人跑步的经历，但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这么害怕。 关键是她居然给吓哭了，还叫陆知行给看见了，真是有够丢脸。 她赶紧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摇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 “真没事儿吗？要不要跟导演说说。你要不舒服让他们送我们回市里，我带你看医生去。” “不用了，又闹这一出该被人笑话了。再说哪里就这么弱了，我刚刚是有点害怕，这会儿已经好了。” “我看不像好了的样子。” “真的好了。”宋真拿起陆知行的外套擦了擦脸，冲他一笑，“你看，真没事儿了。再说大晚上的也没船，你还想出动飞机不成。” 她笑起来有点可爱，月色照耀下更显眼神清亮动人。陆知行向来自制力极好，这会儿却有点心绪不宁，猛然间冒出一个念头。 他很想就这么低下头去，亲吻宋真的嘴唇。 这个他从小玩到大的女生，不知不觉间长成了让人心动的模样。不是身材不是脸蛋，就是整个人，从里到外从性格到脾气，通通都是他喜欢的。 陆知行从没像今晚这么失控过。 他极力克制自己，才忍住了吻她的冲动。但心里有些话却在此刻喷涌而出，几乎抵制不住。 “宋真，我要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 “如果我现在请你做我女朋友，你会答应吗？” 宋真还没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刚才说没事儿也只是安抚陆知行。这会儿听到这话整个人彻底懵了。 大晚上的，在一个无名海岛上，陆知行这是脑子抽风了吗？ “你……还好？” “我很好。记得下午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你。” 宋真这下真的要跪了。 ------ 一阵冷风吹来，宋真浑身一哆嗦。 陆知行立马脱了外套要给她披上，吓得宋真赶紧阻止。 “不用了，我真不冷。” 话音刚落连打三个喷嚏，陆知行一脸无语的表情。 宋真顾不得尴尬，拿手在鼻子底下搓了两下，又要去摸陆知行的额头，却被对方一把将手抓住。 “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别玩这一套宋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什么，知行啊，我们谈谈好不好？” “可以。进屋去谈，这里海风太凉。” 宋真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往回走。两人住的木屋都有人，不方便说话，陆知地就在路边随便找了间没人住的屋子。 屋子没上锁，他们悄悄推门进去，摸索着开了灯。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宋真咳嗽了两声，陆知行就给她拍了拍背。 从前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宋真以往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今天却是立马跳了开去。 灯正好开了，她大幅度的动作被对方看了个正着，陆知行微微皱起眉头，宋真有点不好意思，仿佛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她只能低头假装看屋里的摆放，以避开他的眼神。 木屋不大，跟她住的那间格局差不多。中间一个小客厅，两边一边是房间，另一边是洗手间和小厨房。厨房显然还没弄好，缺了灶台水池等东西，只有个框架立在那里。 客厅里有两个小沙发，宋真突然觉得很累，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陆知行则在屋里找了一圈，想给宋真找瓶水，结果空着两只手走回来：“什么也没有，咱们还是早点回去。你今天累了。” “是有点累。” “那咱们动作快一点。” 这话听着有点怪，宋真一下子就给想歪了。她下意识拉了拉胸前的衣服：“那什么，什么动作快一点啊？” “你不是说要跟我谈谈吗？我在听呢，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过……” “不过什么？” 陆知行嘴角微扬，浅浅的笑容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但那笑只在一瞬间，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如果你要给我发好人卡的话，那还是不必了，我得听点有内容的才行。” 宋真一个头两个大。 她抓了抓脑袋，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在心里斟酌了半天，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知行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好的朋友啊。” “对，所以彼此了解，做男女朋友也没什么压力和不妥。” “可我们太小了。” 陆知行走过去蹲在宋真身边，就这么抬头望着她。 宋真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跟黑洞似的，能把她整颗心都吸过去。她担心自己再多看两眼，坚定的意志就会土崩瓦解。 她是打定主意考上大学前不谈恋爱的。 陆知行被拒绝却一点不尴尬，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他开口声音略沉：“宋真，你拒绝我是因为喜欢江洋吗？” “不是，跟他没关系。我不喜欢他。那什么，我的意思是，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那是因为讨厌我？” “也不讨厌你。”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拒绝我是因为觉得时机不对。你要考大学，现在不想早恋，不想被别的事情分心，是这样吗？” “是。我这人不像你那么聪明，没办法一心二用。我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好好学习，别的都顾不上。咱们还小，谈这个事情早了点，以后再说行吗？” “好，那以后再说。我先在你这个定个位子，可以？” “什么位子？” 陆知行伸出手来敲敲自己的心口：“就这个地方，先预定个位子。以后你要是想找人恋爱了，可以优先考虑我。” 宋真突然觉得他还有孩子气的一面。这样子又像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了，天真纯净，又有点可爱。她很喜欢这样的陆知行。 心里多少有点遗憾，在他最美的年纪她却不能跟他谈一场甜蜜蜜的恋爱，真是浪费呢。 不过陆知行没有逼她答应，这让宋真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一落，她整个人轻松不少。 站起身拍拍屁股，宋真准备走人。 “回去，我得洗澡去了。” 刚走出一步就被拉了回来。陆知行力气很大，直接把宋真拽到跟前。两个人撞在一起，宋真的额头磕到了他的下巴。 “哎哟你干什么？” “还有话要问你。” “怎么还有话啊。” “最后一个问题。宋真你刚刚说不讨厌我，那你喜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太直接，宋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撒谎，你这人不大会说谎，尤其是在我面前。” 宋真彻底败给他了。她两手一摊：“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心里清楚对不对？” 陆知行被反将了一军不由乐了。他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心知肚明。” 说着他突然低下头来，在宋真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非常浅的一个吻，几乎刚碰到就分开了。 但不知为何，浅吻却在宋真的心头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她整个人都快醉了。 “这是约定，你以后要是反悔，别怪我不客气。” “你怎么跟江洋似的，说话这么……江湖气。” “对，男人都有这一面，以前没表现出来，今天让你见识到了。” 宋真一边摸着额头一边跟他往木屋外头走。刚走出去就看到程瑶在附近转悠。她看到这两人时表情明显一僵，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陆知行大大方方过去，和她打招呼：“这么晚你也出来跑步？” “不是，我出来找宋真的。我洗澡出来没见着她，问马俪她也说不清楚，我怕出事儿就出来看看。你俩这是……” 程瑶歪着脑袋看站在陆知行身后的宋真，冲她眨了眨眼：“哦，我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 宋真脸一红，赶紧走过去拉她的手：“我跑完步了，我们回去，太晚了。” 说完也不看陆知行，拉着程瑶快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那天晚上宋真有点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头月色洒进屋里，只听得马俪小小的鼾声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看不出来马俪长得很可爱，还有小呼噜的小毛病。看来今天她也是累坏了。 宋真听了一会儿她打呼，转个眼准备强迫自己睡觉。突然听到一串小小的啜泣声。像是有人躲在被子里哭。 宋真好奇了，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发现真有人在哭，就掀开被子下床去。 三个人睡一间屋子，一人一张单人床。宋真睡在最靠窗的位子，中间是马俪，那边靠墙是程瑶。 她才走了几步就听了出来，哭声显然是从程瑶的被子里传出来的。她走到对方床前，站定了不说话。 程瑶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到来，突然掀开被子，整个人坐了起来。 “宋真……” 她轻轻叫了声宋真的名字。 宋真就坐到了她的床边，小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肚子饿了？我有带零食，你要不要吃？” “我不饿，我不吃东西。我只是有点伤心难过。” “到底怎么了？” 程瑶床前光线不明，宋真凑近了才能看到她模糊的脸。那上面挂满了眼泪，看起来楚楚动人。 美人哭真是一幅好看的画。 程瑶不说话，咬着嘴唇看着宋真。过了片刻她伸出手来，搂住了宋真，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下子她哭得更大声了。 宋真赶紧安抚她：“小点声，马俪该醒了。” “她才不会醒呢，睡得跟头小猪似的。真想把她的呼噜声录下来给她自己听听。” 宋真笑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看来也不是很伤心嘛。” “当然伤心。你还敢说风凉话。我喜欢的男生被人抢走了，我都要难过死了。” 从小到大程瑶一直顺风顺水，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哭不仅是因为难过，也是因为挫败。这种被人打败的感觉太叫人难受了。 宋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不过你真的误会了，我跟陆知行没什么的。” “什么叫没什么，你们俩都好成这样了，是个人都有眼睛看。” “可我们没在一起。” “那也不防碍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宋真艰难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 程瑶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盯着宋真。想了想似乎有点孩子气，拉起宋真的睡衣下摆就开始擦脸。 宋真急了：“哎你这是……我这新睡衣。” 这鼻涕眼泪的，全给毁了。 程瑶半点没不好意思：“怎么啦，你抢了我喜欢的男生，借件睡衣给我擦擦眼泪都不行啊。别这么小气嘛，我都不吃你的醒。” “你这还叫不吃醋啊，醒坛子都要打翻了。” 程瑶破涕为笑，轻轻地打了宋真一拳：“真讨厌，你就让我吃点醋嘛，我心里难受死了。” “那你要吃多久的醋啊？” “不知道，我也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看情况。” 话是这么说，程瑶却已经不哭了，一抹脸上的泪痕居然笑了起来。她凑近宋真开始拿她打趣。 “你说说，刚才在小木屋里你俩干什么了，是不是那个了？” 宋真毫不留情，狠狠掐了她一把。 “再敢胡说不客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