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怀里抱着一只只的盒子。 “你瞧瞧,是不是这些东西?”林兴成示意小厮把东西放下,然后对林卿卿和蔼地道。 看见这些盒子的一瞬间,松香和竹香的脸顿时白了! 林兴成瞥了两个丫鬟一眼,也感到有气!他之前怎么跟她们说的?明明让她们好好伺候大小姐!她们怎么做的? 若是两个丫鬟没有枉顾他的吩咐,也不会扯出这样一桩事来。想到林佩佩的哭闹,黄氏的不满,林兴成一阵怒气上涌,看着两人喝道:“跪下!” 松香和竹香立刻跪下了,惨白着脸,额上滴着冷汗,连连磕起头来:“老爷恕罪!” 林卿卿不瞧她们,蹲在地上,一只一只清点着礼盒。 她不止是清点,还打开来,一件一件仔细检查。 林兴成想说爹都给你带回来了,你不必如此。但他看着林卿卿淡然的模样,又说不出口。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他有气不能朝林卿卿发,自然朝着下人们发了。 “把这两个背主的丫鬟拉下去,打三十个板子!” 林兴成一声冷喝,顿时有下人上前,扯起松香和竹香往外走去。 打小姐的板子跟打下人的板子是不一样的。打小姐的板子只是叫她们长长教训,打下人的板子却是能要了半条命的! “老爷饶命!”松香和竹香大骇,眼泪都飚了出来。 见林兴成不理,两人挣扎着朝林卿卿的方向伸出手:“大小姐饶命!” “看在我们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们一命!” 听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时候,林卿卿低头清点首饰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 松香和竹香见她抬头,顿时心中一喜,连忙讨起饶来:“大小姐,饶了我们这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人均是以为,她们虽然对林卿卿并不太恭敬,好歹也在她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林卿卿总不至于如此狠心,不管她们? “张口‘我’闭口‘我’,这就是我给你们立的规矩?”林卿卿神色淡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属于少女的明媚活泼,而是带着一股扎到人心底里的冷,“既然我教不好你们,就让别人教教你们。” 说着,目光一扫旁边:“还不拉下去?” 她的音量并不大,但竟叫人不得不服从。钳着松香和竹香的下人立刻使出力气,拖着她们下去了。 松香和竹香万万没想到,林卿卿居然如此狠心!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依然有些不明白,从前好拿捏的林卿卿,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样? 两人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可怜。 然而林卿卿不为所动,垂下眼睛继续清点首饰,好似这才是她的心头至宝。 林兴成看着这一幕,也有些讶异! 不过,他不仅不觉得不好,反而很是喜欢——厉害才好!狠得下心,又有手段的女人,进了王府才好立足! 从前他只觉得,林卿卿只是生得貌美,等徐渭玩够了就丢在一旁,不值得他倾注太多心血。此时看来,此女甚有出息啊! 他眼睛发亮,犹如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看着林卿卿的眼神灼灼。 林卿卿也发现了林兴成的异样,但她没猜到林兴成的心思,清点完了首饰后,便站起来:“多谢父亲。” “叫父亲多疏远?叫爹。”林兴成满眼慈爱地道。 林卿卿的眼神闪了闪,笑着说道:“多谢爹。” 叫一声爹,她又不亏。 再怎么说,他是她的亲爹。 他高兴就好了。 林兴成满以为经过这件事,林卿卿已经被他哄住了,很是高兴。看着林卿卿院子里的萧条,立刻道:“一会儿我叫人送点东西来,女孩子住的地方,怎能如此朴素?” 林卿卿笑着福身:“多谢爹。” 不一会儿,松香和竹香挨完了板子,被抬了回来。 两人被拉走时,活蹦乱跳的,还有力气大喊大叫。被抬回来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不多了,看向林卿卿想说什么,可是嘴巴微微翕动着,竟是有气无声。 “我不喜欢她们。”林卿卿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林兴成说道:“叫人把她们带下去。这回我亲自挑几个丫鬟,放在身边使唤。” 林兴成有些讶异:“卿卿,这两人吃了教训,以后必不敢对你不敬,留在身边不好吗?” 怎么说也伺候了她许多年,比旁人更熟知她的喜好,何必再调、教新人?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林卿卿淡淡地道。 林兴成心头一震,看着林卿卿的眼神变深了。 这还是个烈性子? 林兴成不喜欢烈性子的人,这种人死心眼,又不好掌控,他最喜欢识时务的人。 但转念又想,烈性子也有烈性子的好处,起码这种人的心思一目了然,一看就透。就比如林卿卿,她恨他时就跟他闹,如今不恨他了就毫无芥蒂地叫他“爹”,什么时候也不用费心去猜她的心思。 念头转了几个来回,林兴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卖了。改天叫人伢到府里来,让那个夫人看着帮你挑几个。” 说完,他仔细观察林卿卿的神情。只见林卿卿听到“夫人”两个字时,眼里明显划过不喜,心中更为笃定。她不记恨他了,她只对黄氏不满。 “不用。”林卿卿道,“我自己挑。” 给黄氏挑,保不齐又会成为下一个松香和竹香。 她打算去外面买,慢慢地挑,挑中了放在身边,谁也撬不动。 林兴成自觉摸透了林卿卿的心思,没什么可担忧的,点了点头道:“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他乃一家之主,没多余的工夫跟林卿卿闲聊,见事情已了,随口嘱咐一句,便转身走了。 松香和竹香也被抬了下去。两人被打的很重,话都说不出来,只用眼神直直看着林卿卿。 里面有怨恨,有不甘,有歉疚,还有一些别的。 林卿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被抬走,心中毫无波澜。 她不会给伤害过她的人第二次机会。 此事传到黄氏的耳中,当时脸色就不大好看。 这两个丫鬟是她安排在林卿卿身边的,虽然只是两个贱丫鬟,但林兴成就这样容忍林卿卿收拾了,叫她的脸往哪搁?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又想起林兴成带人去林佩佩的院子里,不容拒绝的把东西带走,一件也没留下,全拿去给林卿卿了,眼中更是不悦。 她攥着拳头,冷哼一声:“贱命一条,还想翻了天?” 林卿卿不知黄氏的态度,她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她们不喜欢她,也没对她安好心。 “这盆花放这里。” “桌子摆这里。” “软塌往右边挪挪。” 林卿卿指挥着下人们,重新装饰自己的屋子。 林兴成叫下人们搬了好些东西过来,她全都收下了,不仅如此,又问林兴成要了几幅颇值钱的字画,全都挂在墙上。 她并不爱字画,但能让林兴成心疼,何乐不为? 等东西归置完毕,林卿卿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微微一笑。林兴成不疼爱她又怎样?还不是不得不待她好? 他以为可以送她给徐渭做妾,事到临头,他就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儿。 用纱巾遮了脸,揣了一千多两银票,林卿卿出了府。 这几日,她每日都会捎带几件东西,送进当铺里,当了死当。 凑了一千多两银子,林卿卿上了城东,往茶叶铺子里一拐。 她依稀记得舅舅爱喝茶,印象中舅舅只有执着紫砂壶,悠闲品茶的时候,脸上的严肃才会缓解几分。 买了一罐碧螺春,拎在手里,林卿卿又拐进隔壁的一间绣坊。舅母喜欢刺绣,尤爱鲜亮的颜色。 外祖父喜欢养鱼,林卿卿选中了一缸锦鲤,但因为水缸太沉,她拿不动,便叫店里的伙计抬着,跟在她身后,送去周府。 至于表哥,林卿卿亲手打了一个络子,裹了一块羊脂玉,送给他做扇坠。 来到周府的门前,林卿卿心口扑通扑通的,竟是紧张的手心儿都出了汗,居然不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