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黄包车穿过街道，关琼枝渐渐平复紧张的情绪, 方斯年方才的举动太突兀, 关琼枝在那一刹来不及多想, 本能地反应, 她没有看错，方斯年的眼神是清明的, 他是故意的, 自己的慌乱落在了方斯年眼里。 她反复想着方才的那一幕, 自己是否有不妥之处，陆悭诚教会她许多东西，却没教她男女之间的事, 她离开新洲的四年, 除了陆悭诚，她所能接触的都是女性教官, 女教官对她要求严苛, 没有性别之分，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孩或女人。 她现在多少明白了陆悭诚的用心, 如果自己有男女相处这方面的经验，方才不会惊慌失措，也许可以伪装, 但方斯年那样的人可能轻易识破，陆悭诚想打造的是个单纯的女学生, 令方斯年放松戒备。 那么自己方才的表现就没什么问题, 关琼枝已经轻松的情绪又变得紧张起来, 方斯年这个人多疑，机警，方斯年对她起了怀疑，故意试探，她应该还没有过关，以后接近方琪要加倍小心，不可露出一丁点破绽。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黄包车夫停下车，提醒了一句，“小姐到了。” 关琼枝拿出钱袋，付了车钱，幸亏她带了钱，不然车夫只好等她回宿舍取钱付车费。 心事重重地走到女生宿舍楼前，抬头望一眼宿舍窗户，想方琪这一病估计有段时间不能来学校。 走进宿舍楼，看见同班的两个女同学，打听方琪的病情，关琼枝看她们是善意的，说：“没事了。” 她一推开宿舍的门，闻瑛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方琪怎么样了？” 杨琳真也好奇地问：“方琪送医院了？” 关琼枝一下坐在床上，一中午紧张担心，此刻觉得身软如泥，“方琪住院了，不过没什么危险了。” “谢天谢地！我一听到消息吓得魂都没了，我真该死，方琪病了我怎么没察觉，多亏你发现，心脏病发病很危险，如果抢救不及时……”闻瑛说到这里，急忙打住，“呸呸呸，看我这张嘴。” “方琪住在哪家医院？”杨琳真问。 关琼枝看出来，闻瑛是真关心方琪，杨琳真是想从她这里打听消息。 关琼枝告诉方琪住的医院。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关琼枝看杨琳真座位空着，猜测她看方琪去了，不由好笑，杨琳真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偷偷去了。 下了自习课，闻瑛挽着关琼枝小声耳语，“杨琳真去医院了，不信你看她回来保管不说。” 关琼枝很喜欢闻瑛的性格，爽快又能看出门道，不是一味地不知深浅。 医院病房里，主治医生分析病情，方家大少和四少，方太太都在病房里。 病房门半开着，杨琳真探头，看病房里一屋子人，迟疑要不要进去，被方大公子方斯文看见，杨琳真只好进去。 站在人群后面，等医生说完病情，方斯年等人送医生出去，方斯年看了她一眼，杨琳真趁机搭话，“方公子不记得我，我跟方琪的同宿舍，听说方琪住院了，来看看方琪。” 方太太上下打量她，“你是方琪的同学，有心了。” 杨琳真看这位中年妇女贵妇打扮，知道是方家现任太太。 “伯母，我跟方琪平常要好，我惦记方琪，自习课特意溜出来的。” 方琪躺在病床上，听见对话，透过人群看见杨琳真，杨琳真走到床前，“方琪，你好点了吗？” 方太太替她答道，“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回家慢慢养。” “伯母，叫方琪不用着急上学，好好养病，有需要我可以照顾方琪。” 杨琳真边说，眼睛漂着方斯年。 方太太对庶女说；“你看你这个同学真好。” 方琪闭上眼睛，杨琳真的虚伪她到今天算知道了，不想跟她交往。 杨琳真不想走，留在病房里，方斯文看着她，微微一笑。 方斯年看了眼病床上的妹妹，冷落落地说；“这位杨小姐，谢谢你来看舍妹，这里没什么事了，我送你出去。” 杨琳真求之不得，急忙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说一声。” 她跟方太太套近乎，“告辞了伯母。” “杨小姐慢走。” 方太太行事得体，温婉大方。 杨琳真暗想，这就是方家继任太太，看不出曾经做过外室。 方斯年送她到楼梯口，站住，“杨小姐，恕不远送。” 杨琳真有些失望，她以为方斯年能送她回学校，故意说：“我到医院门口看看有没有电车。” “再见，杨小姐。” 方斯年不接她话茬，转身离开。 杨琳真明显的暗示，人家故意装糊涂，掉头走了，杨琳真一向高傲，受到如此怠慢，直气得翻了翻眼珠，方斯年太不解风情。 她慢慢地下楼，下楼到一楼大厅，失望地朝外走，身后有个人追上来，“杨小姐留步。” 杨琳真心中一喜，以为是方斯年追上来，急忙站住，回头一看，是方家大公子方斯文。 方斯文面带笑容，“杨小姐一个人，我送杨小姐回去。” 杨琳真心里不痛快，总算好过些，毕竟方斯文同样是方家少爷，展颜一笑，“谢谢方大公子。” 看见四哥回到病房，方琪睁开眼睛，“杨琳真走了？” “你同学回去了。”方斯年沉吟一下，问：“你跟这个姓杨的同学关系很好吗？” 方琪点了两天吊瓶，人有点精神，撇撇嘴，“从前她不跟我们好，后来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主动接近我们，她平常一副大小姐做派，我们都不喜欢她。” 方斯年若有所思。 杨琳真在学校门口下车，告别方斯文，她一走进宿舍，关琼枝和闻瑛都看着她，闻瑛问；“去哪里了，自习课也不上？” “我一个同乡有事找我，我跟她出去了。” 杨琳真随口编了个理由。 闻瑛跟关琼枝对视了一眼，意思是说怎么样，去看方琪偷偷摸摸的。 故意跟关琼枝说：“明天周末，你跟我去医院看看方琪，方琪住院了，我一直没去看她。” “好，我也惦记方琪。”关琼枝道。 周末闻瑛家里的汽车来接她回家，两人不去膳堂吃晚饭，下课回宿舍收拾一下，一起下楼，走到楼下，杨琳真正好往楼里进，问；“你们现在就去看方琪吗？” 关琼枝嗯了一声。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两人已经走出楼门，杨琳真跟上来。 闻瑛撇撇嘴，没吱声，杨琳真跟着两人出了学校，看闻家的汽车已经等在学校门口，学校门口有不少汽车，来接人的。 三个人到医院病房，病房里空了，没有方琪，找护士问，说方琪已经出院回家去了。 三个人站在走廊里，闻瑛提议说；“我们知道方琪家，不如我们去方琪家看她。” “行，我们去方家。” 杨琳真赞成。 关琼枝也想有机会进方家，三个女生一起去，不引起别人怀疑。 汽车开到法租界方公馆，三个人下车，闻瑛按门铃，半天，别墅雕花铁门开了个窗口，一个男佣在里面问；“你们找谁呀？” 闻瑛凑到跟前，“我们是方琪的同学，来看方琪，烦劳你通报一声。” “你们等一下。” 等了一会，佣人把小门打开，请三个人进去。 杨琳真边走边四处张望，“方琪家的别墅真大。” 佣人带三个人到后面一幢二层洋楼，客厅楼梯走廊铺着羊毛地毯，一个女佣把三个人领到二楼方琪的卧房，敲了一下门，“小姐，您的同学来了。” “请她们进来。” 里面传来方琪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柔弱。 女佣推开门，“三位小姐请。” 卧房里，方琪躺在一张乳白色西洋雕花大床上，屋里暖和，方琪身体弱，盖着锦缎被子，看见闻瑛跟关琼枝脸上露出笑容，“我没什么力气，不下地了。” 三个人走到床前，闻瑛说；“你突然病了，吓坏我们了。” “没事，我经常有病，家里人都习惯了。” “你们刚放学就来看我，我很开心。”方琪指着椅子，“你们坐！” 女佣敲门，送来水果，问；“三位小姐喝咖啡还是果汁？” “别忙了，我们看看你就走。”闻瑛赶紧说。 “喝果汁！”方琪替她们说。 女佣下去。 一幢洋楼的阳台上，方斯年慵懒地斜倚在白色藤椅里，身后站着一个男佣，听主人差遣，等了半天，主人没动静，他不敢离开。 顺着四少爷的目光，看见游泳池边有一个年轻姑娘，边走边四处看，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就见四少突然站起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