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命中有一劫数,故我做此安排,”鸿钧道,“你只需知道,无论如何,本座不会害你。” 太玑微微皱眉,困惑道:“可是先前那天雷警告?我如今已充分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以后应当不会再引来那雷法了,师父大可放心。只是……这同陆压又有何干?” 鸿钧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莫名其妙道:“天降大任,先磨其身,再诛其心。” 太玑听得一头雾水:“是说挨个雷劈不过是前菜??” 天大的劫数,就算过不去无非也就是一死,他打从出世就没怕过死,不想死都是想做的事没做完罢了。 巨佛的光辉渐渐暗淡下去,多宝从怀中掏出那颗舍利,皱眉沉思。 太玑腰间的造化玉牒亮了起来,小小的“佛”字升起,在空中转了半圈,没入那舍利子中,随后“啪”地碎成齑粉。 舍利子绽开莲华,同准提如出一辙的光溜溜的脑袋钻了出来,化作个身着破虏套的小沙弥。 陆压如今对光头的人都下意识地抱有敌意,看到小和尚的瞬间立刻将太玑抱得更紧了些。 正太们将将赶到,看到眼前的情景,皆是双目泛红。秀太丢了双剑扑上来,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你不是说要度我去往生吗!我没别的愿望了,就想让你起来!……臭黄叽你这骗子!” 蚩尤的野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飞廉虽为他做事,心却也不全在蚩尤身上,百万生魂便宜了成魔的蚩尤,飞廉才不干那种蠢事。 在这世上与他是一条心的,不过只有屏翳一人罢了。外人并不清楚他们二人的来历,因为不周山之后,再没有人关心过水神共工的部族。 当年康回没做到的事,他和屏翳会努力帮他做到;康回没能除掉的人,他们也会帮他一一除掉;康回所蒙受的冤和恨,等他们夺回了巫族的天下,自会为他平反。 如今天庭拿屏翳开刀,那他就拿人族和巫族叛逆开刀。 洪水无眼,既然要招惹它,就不要怪它殃泽万里。 小军爷挠着脸颊,想了想道:“不了,我先走一步,还能趁他赖在这里先去推一波老王!等他能往生的时候,沙盘就全是我们浩气的天下了!对了,他在这里的心愿是什么?” 太玑忍笑道:“他说想要统治世界。” “……” 好不容易求了个世界和平的汪太……果然还是见了喵这种生物就想揍。 他拍了拍太玑的肩膀,元神利索从麟狗的身上脱了出来,化作一道赤红的曳尾流星。 伏羲太过心急,下手没个轻重,一把就扯下了呱太的小裤衩。 一只被包成粽子的团子滚落在地,提溜提溜撞到伏羲的脚,然后停了下来。 伏羲低头盯着那颗叽球,突然有点懵。 “…………诶?”、 诶? 偷梁换柱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这么直接干了?! 您胆子也太大了! 他可怜的陛下一身修为空荡荡化为泡影成了个凡人,被丢到了异世界,若碰上什么危险该如何自保?! 太玑当然不会拿昊天的性命开玩笑,他给昊天留了个AI做保险,足以照顾他衣食无忧,无灾无难……但这茬,他是不会告诉轩宫的。 太玑嘿嘿坏笑起来,怂恿道:“这通道马上要关了,闭合之后即便再破开,也未必能完全通到一处去。神君大人若真是放心不下,现在追上去,还能有个照应。” 太玑皱眉看了看他的舍利子,一时迟疑。 方才撞他的应该就是这玩意儿,但这舍利子又确实救了禺号,免了禺号一箭穿心…… 厌越在他怀中蜷缩着,爪子扔出一团银亮的东西,“叽哥……我们没弄到太阳金精,你凑合用太阴金精好不……我们真的都很乖的……” 太玑连忙回神,无措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别死,求求你……” 厌越可怜巴巴的啾鸣几声:“……嘤……好疼啊……我再也不串温泉蛋吃了……” 他顿了顿,续道:“你的命理轨迹若隐若现,与他人都不相同,我无法预测你的未来,只能从旁枝末节来倒推你可能会经历之事。故今日局面,虽在我意料外,却也算预期之中。” 太玑听懂了他话中含义,心情逐渐阴转多云。 这么说,他师父也不知他的未来,所以并不是有意将他算计在内、引发巫妖矛盾的? “你怜惜生灵是好事,发出质疑也是好事,我并未有责备你之意。”鸿钧如是说,“因你年幼,尚不明白即便是身合了天道,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 他转过了身,留给太玑一个挺直的背影:“成为主宰,就要对所司管的世界负责。在我等眼中,并非不体恤因一己之念而罹难者,而是牺牲不可避免时,唯有漠然视之。” 他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尽是铁锈一般的腥气,一口小牙都要咬碎,从精神到身体都散架了一般,好像滚烫如烙铁,又好像冰寒如霜结。 若真要他死于话多,起码让他临死之前,把最后找到的那个给挖出来! 太玑果断扔掉了重剑,将觅宝铲攥在手里,用尽剩下的全部力气朝伏羲冲了过去。 伏羲摸着那画卦台上的符文,淡漠笑道:“是该把你留给后人看看,这天地人之卦画象术变化无穷,便将你唤作《易》罢。” 他俯仰天地,感悟良多,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畅快感叹,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铲。 太玑下意识为禺号辩解:“当真不是麟狗将军眼花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先前同他在灵山的时候,是我亲眼看着他元神出窍同我下界的。之后在天庭,没道理帝俊和太一都看不出崽儿不是亲生的?” 他随即安慰麟驹道:“若是有人变化成他的样子就更不可能了!他知道我在不周山吃离火火种之事,还教我离火的使用口诀,若是别人变的,又怎会知……” 太玑说着说着,就忽然顿住了,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陷入沉思,“咦……?” 麟驹听出他话中有异,追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太玑默然不语。 “妖皇大抵也看破了未来之相。西方二圣推波助澜,娲皇为避嫌袖手旁观,你三位师兄是人精里的人精,早就谋划好一切等待收获渔利。西方两个光头看似是幕后推手,实则不过是被诸圣推出来的、一把明面上的刀罢了。” “妖皇同我做了个交易,予我斩仙飞刀,但托我照看妖族残存之人,并日后伺机向准提复仇。他说若他和东皇阁下出了意外,便要我以禺号之名带领妖族退守北俱芦洲。他把实沈、子契、姬弃他们一个接一个藏匿于洪荒星辰中,也是为让他们能在大战后留下一命。” “帝俊心中恐怕很清楚,这一战只有一种结局,便是两败俱伤。” 太玑听得陆压所言,心头也不免生出些怅然感慨。 所谓的“天机”,但凡自上古存活至今的大能,其实多少都能感知一些。 呱太无意识地咂巴了两下嘴,脸上浮现出带着点欣喜的潮红,嘴角还依稀有可疑液体。 “……”盾太沉默了片刻,问道:“他……应是没事的?” 咕啾沉思道:“我观他这模样……” “好像不是受伤……”太玑接道。 “唔,倒像是……”咩咩瞅了瞅怀里的花盆儿,咽了咽口水。 准提幽幽长叹:“人界大旱,我知巫妖二族定为此事起干戈,未免酿成龙汉初劫那般大祸,特来调解矛盾,不想这巫族神射手动作这般迅疾……” 太一皱眉思考他话中真假,太玑却已回过味儿来,冷冷瞪着准提道:“禺号说,出谷那日扶桑木下有人,天庭四周都有禁制,任何人进入都会被妖皇觉察,若有人闯入旸谷而不惊动妖皇,至少是圣人级别。” 准提笑了笑,也不露出半分生气的样子:“小友刚刚丧友,心中悲切,自是疑心甚重,贫僧能够理解。妖族小太子方才话只说了一半,我们谁也未听到他全话,这其中含义恐怕不能如此臆断。” 太玑点了点头:“嗯,我猜他应是想说,出谷那日扶桑木下有人教唆,好提醒我和后羿。” 他抬头盯着准提和蔼的笑容,凉凉道:“夸父那时候,是不是你在后面推我?” 他一手一个紧紧抓住了箭杆,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向后拽,竟同那箭僵持在了空中。 气力值飞速下降着,太玑咬紧牙关,费力挤出话道:“快跑……!” 厌越哭着在帝俊的结界边缘碰壁,绝望道:“叽哥!呜呜呜……我们出不去!这巫族的混蛋杀了大哥他们!” 后羿上前一步,眼中尽是复仇的快意:“你也是妖族的人?哼,不必担心,你们很快都会去陪他们,我今日一个也不会放过!” 见他又已准备弯弓搭箭,太玑大声喊道:“他们什么都不懂!!你也什么都不懂吗!!” “是啊!”陆压应得飞快。 “……” 太玑呆了一会儿,连哭也忘了。 眼前陆压的模样终于不再是模糊的一团,他嘴皮子抖了抖,不由自主扁了老高,“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 “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呜呜呜……你不早说!呜呜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