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添堵
黄昏时分, 裴昶然在书房中看书。 裴三走进来报:“王爷, 我们将人捉拿住了, 现在王府后门处, 要怎么处置?” 裴昶然抬起头来,问了一句:“何处抓获的, 现下如何?” “城外一处小田庄内, 是周夫人的产业,看着还行。周夫人好吃好穿的侍候着, 虽说不曾有锦衣玉食可也不差,兄弟几个把人带走的时候,周夫人表情淡然地看着,不像之前为他要生要死的模样。”裴三道。 “呵呵, 女人!”裴昶然道:“难不成是银钱化得差不多,嫌弃他了?” 裴三正经脸:“属下觉得很有可能。” “嗯。”裴昶然道:“送他去张禹行大人的府上,交给张大人查办,另外交代门房若是周夫人上门来闹,直接轰走!” 裴三道:“属下明白。” 他走出几步,自言自语地道:“烫手的山芋都送人了,怎么可能还会上门来闹?” *** 张禹行坐在自家府上的门廊下吹冷风,小厮给他端了一张躺椅, 他舒舒服服地躺着, 腿上还盖了一张厚实的毯子。 远处太阳正在落山,染红了一大片天空,他眯着眼睛打量着, 心下若有所思。 裴三是从墙外翻进来的,他走近的时候,张禹行依旧盯着天空中的浮云,半响才挪过眼神看他,问道:“人呢?“ 裴三冷淡地道:“在墙外,要我叫人把他丢进来吗?” 张禹行反问他:“你怎么看见本官都不行礼?” 裴三耿直地答:“我是王爷的亲兵,除了王爷不对任何人行礼,即便是见了王妃娘娘也是如此。” 张禹行不急不缓地问:“骗人的?我怎么依稀记得你对着王妃娘娘行过礼?” 裴三道:“没有,您看花眼了。” 张禹行怀疑地盯了他半天,闷闷地道:“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把他说要送给我的金创药赶紧拿来,还有叫林大海赶紧派人来给本官治病,我先头不急,但是现在有点急了。” “哦。”裴三应了声问道:“你府上的后门都没有门房的吗?把人丢进来也不是不行,不过他看着娇娇弱弱的样子,怕是很容易丢坏。” “走什么后门…”张禹行叹息一声道:“你把我的轮椅推过来,把我抱到轮椅上去,我叫人开了前门进来。” 裴三直愣愣地问:“您的小厮呢?” 张禹行不耐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动手。” 这是裴三第一次动手抱一个男人,他憋着一肚子气,真想撒手把人砸到地上去。 可终究还是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好了,忍不住地絮叨:“大人这病是得赶紧治,整天让人抱来抱去像什么样子。” 前院大门口守着的门房见自家大人突然就出来了,表情就有些呆。 张禹行不看他,直接叫裴三:“赶紧把人给我弄进来。” 须臾,裴三拉着一个人进来了。 张禹行扫了一眼,吩咐门房道:“把这人关进柴房,三餐给他送进去,等本官心情好些了再去瞧他!” 他以为曲文钧必然会大喊大叫或者破口大骂,不料这人好似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一声不吭跟着门房就进去了。 裴三走后,他吃了简单的晚膳,发了会呆,便叫人把曲文钧带到前厅。 张禹行客客气气的叫他坐着说话,还叫小厮上了茶。 茶是好茶,当初皇上从御贡的明前龙井中拨了二两给他尝尝鲜,今日他想起来就叫人泡了二盏上来。 曲文钧抬起茶盖拨了拨茶叶,尝了一口苦笑道:“张大人真是特立独行,把我关进柴房中一呆就是一个时辰,却又拿如此难得的茶叶来款待在下。” “嗯。”张禹行道:“一盏茶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他讥讽道:“你既已经跑了,怎么还在京城中逗留,我看你好手好脚的也不是不能走路,大丈夫难道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 曲文钧脸色难看地道:“身无分文能干什么?” 张禹行看了他一会儿,道:“上山打柴,田中种稻,当个账房先生,再不济还可以在街头摆个摊子给人代写书信,这都是活路,曲大公子怕是富贵的日子过多了,这些都不屑干?” 曲文钧沉默了。 张禹行冷冷地笑了,他道:“难不成靠女子过活反倒是个本事了?” 这句话刺激太大,曲文钧忍不住嚎叫了起来:“你懂什么?明明我就是个当王爷的命,凭什么要去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差事,裴家欺人太甚,曲家一个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爷?你为什么是王爷了?据本官所知本朝只有一个王爷,那就是裴昶然裴王爷。”张禹行故意拿话堵他。 “本该当王爷的人不是他,是我!”曲文钧一脸傲色地道。 “哦…”张禹行道:“这话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曲建章说的,或者干脆是本朝圣上的金口玉言?!” “都有。” “那你为什么没当上?”张禹行不冷不热地问。 曲文钧再次沉默。 张禹行冷笑道:“皇上是故意将你放跑,我若明日将你带到他的面前,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让你当王爷,我看他更想将你灭口!” “不,不,不!”曲文钧嚎叫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你断断不可把我带到皇帝面前。” “士可杀不可辱?”张禹行看他:“你会不会用错词了,哪来的自信?” 张禹行看着他那张脸,那双眼角上翘的丹凤眼,忽然就丧失了问话的兴趣,甩甩手:“曲大公子,你还是去柴房待着,体会体会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想通了再来和本官对话。” 曲文钧拉长着一张脸,又被家丁拖回柴房。 第二日,张禹行在府中坐着百无聊赖,又不想和这位脑子不太清楚的曲公子对话,正准备换身衣裳去王府逛逛,就听见门房冲进来报裴王爷和几位大人在门口等着进府。 张禹行心道有趣,这些人居然主动上门了。 他推着轮椅在前厅等着。 裴昶然身后的亲兵裴三捧着一个小包裹。 林大海身后跟着三个提着药箱的医师,另外还带了小厮挑着扁担,前后二个竹筐,一眼看去就是蔬菜瓜果和鱼肉。 严恒一什么也没带,纯粹看热闹来了。 林大海看见他就嚷嚷道:“张大人,王爷昨儿晚上就派人给我带话,说今儿务必要叫上医师来给您瞧瞧。” 他乐道:“王爷说您这会子急了,早干嘛去了?我想着您府上怕是连像样的菜式都拿不出来,这不干脆连食材都带上了,咱们在您这吃了午膳再走。” 张禹行看一眼廊下的小厮吩咐道:“带着林大人府上的小厮去厨房,叫人做些饭菜出来,另外再把昨儿剩下的龙井茶给泡上来。” 一行人在前厅落座。 张禹行便道:“既然来了,就赶紧过来给本官把脉。” 林家三位医师轮流上前把脉,把完了三人交头接耳商量了片刻道:“大人,您这是心情郁结血脉不畅,因而导致伤口久久不愈,我等想替你用金针,每日一次并辅以汤药,七日当可痊愈。” 林大海笑出声来,道:“不知谁说做人要冷静,不可情志郁结在心,小娘子是个烦心事……” 裴昶然:“呵呵…” 严恒一:“打脸了…小娘子还是要有的…” 张禹行郁愤道:“你们是来给下官治病,还是特特上门来添堵的?” “治病,治病!”裴昶然看向裴三:“把金疮药拿给医师瞧瞧,看看能不能排上用场。” 张禹行扎完了针,三人便凑在一起问他:“曲文钧审得怎么办,他开口说实话了吗?” 张禹行摇头道:“此人明明没什么本事却硬说自己是当王爷的料,等到本官细问他为什么是王爷却又不说了,因此本官想了一个损招,等太后寿辰那日带着他出席如何?” “啊!”林大海喊了一声,咧嘴笑道:“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下官眼前已经出现太后那张铁青的脸,好好的寿辰怕是要被您破坏殆尽。” 严恒一道:“谁带着他出席呢?让王爷带去怕是不妥。” 张禹行冷脸道:“既然主意是我出的,人自然是我带去,反正本官已是破罐子破摔,就算皇上将我降职去当个知县也没所谓。” 裴昶然摇头道:“不可能!就算再怎么气,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这是捉拿逃犯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顶多只能算是礼仪不周全,他捉不住你的痛脚。" 林大海道:“对,张大人一向为人耿直,只说捉到人就扭送过来了,皇上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太后摆这寿宴底下的官员们一直都心有怨言。” “要不和户部尚书通个气?”严恒一道:“关键时刻让他出来嚎二声,就说大摆寿宴导致国库空缺,我去说怎么样?” 裴昶然道:“好!那就劳烦严大人跑一趟,我倒要看看这三人见了面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