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相思
双方开战之时, 果然是在第十日的时候。 江殊殷领兵来势汹汹,正道诸人也终于暂时放下互相的矛盾, 齐心协力在晋宁盆地迎战西极恶人。 两支军队一碰面,迅速绞杀在一起!杀伤力震天骇地,即便两边都心照不约的将战场选在开阔无人的地方, 并在四周设下层层结界,防止战火波及到外面。 可显然, 双方都低估了自己和对方的实力,更低估了百万修真者交战的破坏力。 战争持续十年, 从西边的晋宁盆地向东一直打到凤落峡谷。 期间两边都有赢有输,可惜短时间的确分不出谁强谁弱, 但十年已过, 恶人生活坎坷历经数万磨难的优势终于显现,很快呈压倒性的碾压而来! 正道大军虽接受过良好训练,可终究现代的修士, 大多是朦胧无知的少年少女,他们不生在乱战,过惯了安逸无忧的日子, 无形中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纵然现在毅力加入战场, 咬牙挥洒着血和泪, 成长了也稳重了。 可各家长辈都知:想要和身经百战、几乎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恶人比较, 他们还不够。 可是即便如此,每场惊心动魄,生死未卜的战争打下来, 哪怕正道此时已处于低谷,哪怕节节败退,甚至到了恶人从西往东占领过来,将领土不断的扩大,下了战场,各家长辈都叹息道:“够了,他们真的够努力了……” 从不知世事的少年少女,到成为鼎立一方的将军将士。 从喜笑玩闹的可恶青年,到如今杀伐果断的义气军友。 从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到沙场挥洒汗血的英雄豪杰。 他们的努力真的够了,已经够让人咋舌佩服,不能再随意轻视他们。 可惜“自古邪不胜正这句话”,并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是夜,凤落峡谷又是一场激战! 红装妖媚的男子率领四万恶人追击过来,正道新秀将领立即带兵迎战! 战起,诡异阴冷的月下蓦然炸出一阵铃声,铃声初响摄人心魂,再往下听只觉毛骨悚然! 少年将领一听这铃,立即与前方修士做出舍生取义的决定,硬着头皮往后大喊道:“你们撤!快撤,我们这一队不能全军覆没在这里,快弃凤落峡谷走!” 他们身后的众多修士满眼含泪,死咬唇瓣用力一点头,果然毫不犹豫御剑奔走! 这边刚走,留下抵挡的修士也纷纷进入战斗准备,双眼死盯身旁泥土。 果真!铃灭之时,无数死尸鬼怪破土而出,嘴中哇哇怪叫,瘆人无比。 与此同时,凤落峡谷另一边,江殊殷看看天上幽月,淡笑着对众恶道:“不出丑时,黎昕定能拿下凤落峡谷。” 众恶大笑道:“爷,咱们征战十年,这天下已快有一半归我大西极,这场大战,正道输得彻底啊!” 大笑几声许多新起头目端过酒碗打算敬他,却不想喜滋滋递给他时,江殊殷正凝视着天上的月牙,神色寂寥,看得有些出神。 一些迟钝的恶人很是不解,正打算抬着酒询问一番,却被另一些精明的恶人拉到一片,独留江殊殷一人立在原地。 “啧,怎么你们这么不懂察言观色,没见爷在想事吗?” 被拉走的几人小心看看他,见他神色孤独,凄白的月光幽幽射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了一会,几人把视线移回来,小声道:“怎么了?难道四爷打下凤落峡谷,爷他不高兴?” 另外几人把他们又扯远了些,这才在他们头上齐齐挥了一记,骂道:“你们好没眼水,爷他能不高兴吗!” 另几人被他们挥了一记,摸摸自己被打疼的地方,嘀咕道:“那我们咋实在看不出他不高兴啊……” 为首说话的人又被挥了一巴掌:“你是不是蠢!爷他现在想的是浅阳尊!是浅阳尊懂不懂!咱们征战十年,这十年里你可曾见到浅阳尊来过一次,或者是爷抛下公务去见他一次?也唯有每年的三月十五,爷生辰的那一天,浅阳尊会差人送来书信一封,以及爷最爱吃的桃花糕。” 另一恶人看看江殊殷的方向,叹息道:“说来离战争结束还遥遥无期,爷最期待的日子,就是他生辰的那一天。我记得前年浅阳尊叫人送来书信和桃花糕的时候,爷一个人去了大营中。那日有人担心他,悄悄去大营帐外看了一眼,你们猜整么着?爷他一个人看着书信,吃着桃花糕在偷偷的抹眼泪!” 大伙骤然间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又离江殊殷更远了些,一人才道:“这事虽然和我无关,可我是真心希望,爷他现在天天过生辰……”此话未完,就见远处突然走来一个紫衣男子。 此人相貌精致,随意编了头发搭在一边,与谢黎昕有几分相似。 见了这样的江殊殷,他清澈的眸中划过几丝了然,悄无声息的走到江殊殷身旁,与他一起举了头,共看天上明月。 江殊殷自然知道他来了,也不看他,轻轻唤道:“九黎先生。” 九黎神色轻松的欣赏着天上的月亮,与他的孤独寂寥截然不同:“江公子真有雅兴呢。” 这话说完,江殊殷终于回头笑看他:“先生又取笑我。” 九黎满面轻松,仿佛是因为与他水火不容的谢黎昕不在这,他心情大好一般:“公子真是痴情的人物,这天下谁能被你爱上,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江殊殷低了头,笑容有些牵强:“是么。” 九黎道:“战场是征战的地方,他不见你是不让你分心,这是件好事。” 江殊殷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只是什么?想他的很,想了整整十年,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是彻夜难眠。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九黎却像他肚中的蛔虫一般,立即知晓他的心思,安慰般的轻轻拍拍他的肩道:“你不是一个人,与你一样的还有谢教主。” 这话明明是安慰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莫名的叫江殊殷听出些幸灾乐祸的韵味。 酝酿了许久,江殊殷想起这两人十年以来关系从未改善过,虽说现今算在中原呆了十年,九黎的中原话说的顺畅许多,甚至终日因混在恶人堆中,说有些话时还带了些古怪的口音,甚至还学会了几句骂人的话,曾让江殊殷一度觉得,好一朵清纯无瑕的雪莲花,就这样被他们恶人糟蹋了。 但尽管如此,他和谢黎昕的关系丝毫没有丁点改善。 这实在叫许多人都想不通。 就比如现在,提起谢黎昕相思十年,九黎就忍不住笑道:“说来真是苦了谢教主,让他寂寞难耐夜夜孤枕了十年之久。” 江殊殷没接话,但看着九黎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就忍不住心中暗道: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人不知怎么回事,都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每当对方不在时,都喜欢找江殊殷明里暗里的戳对方脊梁骨。 真的明明性格都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相处呢? 但说起来,江殊殷还是不得不佩服,九黎特别会安慰别人。知道江殊殷此时心情不佳,他就干脆不痛不痒说几句谢黎昕的坏话,不但给自己出了气的同时,也让江殊殷的思绪成功转移。 为此,江殊殷长叹道:“先生你这人眼光真是太毒了。” 另一边,坠云山内。 宋晓宇提了盏小灯笼跟在沈子珺身后,沈子珺与他刚进一处小院,就立即听到一声孤寂忧愁的箫声。 屋内,窗前。沈清书立在月下,吹颂着一支婉转低沉的曲子。 曲子缠绵悱恻,听多了竟能从中听出浓浓的凄凉之意。 宋晓宇侧耳听了半响,正要张口说话,沈子珺便手疾眼快一把捂了他的嘴,并轻轻摇头,用眼神制他。 宋晓宇素来敬重他,见他不让自己说话,飞快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待沈子珺将手撤去后,他自己用未提灯的手捂了自己的嘴巴,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门。 沈子珺见他如此放心的转过身,缓缓举了手迟疑许久,又和宋晓宇一同在屋外倾听许久,才试着敲敲门,道一声:“师父如今夜已深,您也快些休息。” 屋内的箫声果真应声而息,静默良久,沈清书的声音才清清传出:“今日月色极好,我想独自坐会,你们先行休息不必管我。” 宋晓宇听了这话本也想对沈清书说什么,可一想沈子珺方才不许他说话,就只是在原地一手捂了嘴,瞪圆了双眼。 沈子珺背对他,不知他在自己身后的动作,沉吟片刻道:“是。那师父自己注意,弟子这就告退。” 屋内沈清书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愣愣出神,他看了许久,终于闭上眼睛,长长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