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两难
“晋王收到的信或许也出自那侍女之手, 现在只有将人找到问个清楚。”皇帝对崔景道;“你让朕为你做主, 就该早点对朕说。” 崔景叩头入捣蒜, “臣糊涂, 臣糊涂,还望陛下为臣做主, 莫要让小女枉死。” 皇帝漠然道;“朕看你不是糊涂, 是不敢得罪朕的皇子。” 容珏看了崔景一眼,正色道;“崔侍郎应该早些告知本王, 本王也想知道那幕后主使与本王有何冤仇。” 崔景深深埋着头,感觉到皇帝与晋王的目光像山一样压在身上,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不相信晋王会因为一封不知出自谁手的匿名信,和一个陌生人见面, 仅仅是出于好奇,晋王会是这样冲动而糊涂的人吗?也许,晋王这样说只是在保护出云公主。不过这并不重要,多年的审案经验告诉他,晋王并没有否认那日派属下将翠儿送回王府,如果翠儿是晋王派人杀的,他完全可以否定那天他经过听雨轩包括他派属下送翠儿回府,为了撇清嫌疑, 他可以坚持说自己的晋王令牌丢了。可见, 杀死他女儿的幕后主谋并不是晋王。 皇帝的目光从容珏和初晴身上掠过,意味深长的道;“真是巧啊,出云公主的贴身侍女和晋王的随身侍卫都失踪了。” 初晴又是一怔, 那天随容珏到听雨轩的侍卫也不见了?可容珏分明承认他去了听雨轩,并拍属下送翠儿回府。也许,那名属下的“消失”只是容珏的托词,因为容珏不想让他被皇帝传召? 容珏听出皇帝话中的讽刺,淡淡道;“他是儿臣的近身护卫,知道儿臣与此事完全无关,可能也被人灭口了。” 皇帝没接他的话,对崔景道;“崔卿,等找到那侍女,真相水落石出,纵然杀人的凶手是朕的儿子,朕也绝不会姑息。” 崔景颤声道;“谢陛下……” 皇帝看着三人道;“都退下罢。” 三个人行了一礼,告退离去。容珏和初晴一前一后走出大殿,崔景走在最后。走出宫门,,崔景什么话都没说,只想两人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九哥……”初晴看着容珏,她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而千言万语,仿佛凝成了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容珏对她微笑道;“陪我走走。” 初晴低下头说;“好。”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直到走到一处六角亭前。四周无人,初晴随容珏走入亭中。容珏终于开口,打破了许久的沉默,“那个名叫阿妧的侍女是不是三哥的人?”他定定看着她,仿佛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变化的表情。 初晴合了合眼睛,双手藏在云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表情却是最诚实的答案,容珏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一字字说;“她真的是三哥的人。” “不是。”初晴如梦初醒,摇了摇头,咽下满口的苦涩,解释说;“她跟了我不到两年,当初我见她流落街头十分可怜,就收留了她,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容珏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转身望向远处。初晴望着他的侧脸,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一定不相信她的话,心里对她一定失望透了。 “九哥,”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喃喃地说;“对不起……” 容珏再次转身,看着她说;“你有没算计我,说什么对不起?”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送翠儿回崔府的侍卫,是怎么失踪的?”她想知道,崔瀚出事的前一天,他到底见没见过卫翎? 容珏道;“我让他暂时离开晋王府,如果再让他跟着我,父皇一定会召他问话。” 初晴定定看着他,问;“你在向陛下隐瞒什么?” 眸光交缠,他的黑瞳中映出她的影子,“我不想让外人知道,你的侍女去过晋王府,府上的几个知情的人都不在京城,晋王府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侍女来过。” 亭外阳光似锦,暖风徐徐,催人泪下。 “为什么?”初晴摇了摇头,痛苦的说;“我不值得你这样维护。” 容珏慢慢抬起手,指尖触到她冰冷的脸颊,一滴泪沿着面颊滑下,融入她的指尖,他轻轻拭去,对她温柔地说;“初晴,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他?” 这个问题,像一支射来的箭,猝不及防扎在心上。初晴后退一步,什么都说不出来,眼泪成串落下,犹如埋在心底呼唤不出的悲伤。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轻声说;“你有母亲,有幕氏。可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 他的母亲是她的恩人,他照顾她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曾想过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是现在的情势正在逼迫她为了他去伤害别人……伤害一个在乎她的人,她发现她根本不做不到。 容珏静静看了她片刻,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比刚才轻松了些,“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初晴低声说;“那我走了。” “你能找到路吗?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初晴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迷路,你不用送我。”说完,她有些僵硬的转身,一步步走出亭子。 当天,带着卫翎画像的通缉告示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起初初晴想,朝廷的通缉令没有任何意义,官兵真的敢拿着圣旨挨家挨户的搜吗?即使这样做,秦王/府藏人的地方那么多,藏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当年祁衡失踪,官兵虽然搜到了秦王/府,却没找到密室。这一次也一样,官兵纵然敢搜查王府,也不敢仔细搜。 翌日,初晴再次被皇帝召入宫中。宣德殿里,除了昨天见到的容珏和崔景,慕皇后和容御也在。除了坐着的人,大殿中央还跪着一个身着囚服的女子,女子身边站着一个侍卫,她的侧颜被散落的长发遮住。然而纵然看不清容貌,初晴看到这女子的一瞬,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应该不会是卫翎,且不说她是容御的表妹,她知道太多的事,容御怎么可能将她交出来? 她一边想这些,一边向帝后行礼。在场众人见了她也都站起来,相互见礼后,又都重新落坐,初晴也被皇帝赐了坐。 当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终于看清了那名女子的容貌。 她睁大了眼睛,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阿妧!”官兵没搜过她的府,当然也不可能搜查秦王/府,然而即便官兵挨家挨户搜查也不可能找到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后冷冷开口,“阿妧,你说清楚,到底是谁只是你将崔家小姐骗到听雨轩,劫走崔小姐的人是否是你的同党?” “阿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她定定看着卫翎,心里又怒又悲。 卫翎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我看到了通缉我的告示,因为不想连累公主,就到京兆尹府自首了。” 初晴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磨着,一字字问;“你有没有假借我的名义约崔小姐?” 卫翎道;“是我做的,我的目的就是要将崔小姐引到听雨轩,让她被人劫走,没想到她挣扎的太厉害,结果被错手杀死。” 初晴厉声问;“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卫翎的目光在皇后和容珏之间游弋,嘴角付出一抹冷笑,低下头不急不缓地说;“这都是皇后娘娘和晋王的意思,刑部审慕家的案子,皇后和晋王听不到一点风声,晋王想利用崔小姐胁迫刑部侍郎,派属下将翠儿送回崔府是要在暗示崔侍郎,崔小姐在他们的受伤。不过,崔小姐反抗的太厉害,竟然夺了一个护卫的刀要刺杀晋王,护卫为了保护晋王,失守将崔小姐杀死。” 初晴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这难道是容御和卫翎预先设计好的?是啊,这才是她知道的卫翎,对慕氏恨之入骨,为了将慕氏置于死地,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一派胡言!”皇后冷厉的眸光几乎要在卫翎身上戳一个洞,“你那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污蔑本宫和晋王?” 卫翎抬起头看着皇后,漆黑的眸子里浮出一抹嘲讽。 容珏的脸色也十分沉郁,他站起来,“父皇明鉴,儿臣与此人素不相识,只在出云公主副见过几次,怎么可能指使她做事!” 容御看着卫翎,问;“你的意思是,出云公主并不知道你去崔府,你做的事她完全不知情。” 卫翎点头;“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冷笑;“下人出府需有主子的令牌,你离开公主府,你主子竟完全不过问,你还想编出什么拙劣的谎话?” 卫翎抬眸,面无惧色的看着皇后,一字字道;“皇后娘娘,您当年收留奴婢,只是将奴婢当成棋子来培养,一年前陛下第一次召慕将军回京,您让奴婢到嵩山找机会接近出云公主,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到了嵩山,扮成乞丐跪在王府外,谎称自己的亲人都死了,管家嫌奴婢晦气,是公主收留了奴婢,公主从没将奴婢当成下人,待奴婢情同姐妹。您对奴婢有恩,公主待奴婢更是恩重如山。您让奴婢害崔小姐,奴婢做完就后悔了,如果出云公主因此受到牵连,奴婢这一生都不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