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父亲
裴婉茵失魂落魄回到裴府, 她和裴婉淑从小一起长大, 她的父母早逝, 长兄常年在外地任职, 她和叔父一家人住在一起,叔父和已故的婶母对她都是很关爱的, 婉淑虽然不喜她的性情, 却是真的将她当成家人,到底是她对不起他们。可是他们都是她通向皇后之位的障碍, 她更没有办法接受各方面都不比她优秀的婉淑可以嫁入皇家,得到更好的姻缘。只要婉淑顺利嫁入晋王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皇子的。为什么慕皇后选中的人是婉淑而不是她,为什么叔父答应下来, 而不是举荐她成为未来的晋王妃?若她能嫁给皇子,辅佐丈夫成为一国之君,又何必走这一步? 裴府。 裴婉茵面色苍白出现在裴晔面前,裴晔见她双眼微微红肿,似乎刚哭过,不禁问;“婉茵,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知道裴婉茵心里认定了秦王, 而她和秦王一起游湖传得人尽皆知,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声誉。现在裴婉茵站在他面前,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刻薄的言语?毕竟是亲兄妹, 他平时再看不惯这个妹妹,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还是要竭力维护的。 裴婉茵摇摇头,“我刚去见了秦王,我想让他派杀手除去关在刑部的那些奴才,他拒绝了。” “你为什么要除掉那些人,”裴晔听得一头雾水,“叔父还希望她们能供出什么,为婉淑讨回公道呢。” 裴婉合了合眼睛,“你没看出来叔父是在怀疑你我么,若是刺客直接闯入她房中,只有值夜的侍女能听到些动静,其余人根本不会察觉,叔父开始也只是处置了那两个值夜的侍女。” 裴晔叹了口气,说;“叔父也是可怜人,他承受的痛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只是你前些日子做的事的确太让他心寒。他要怎么查都随他,能确定真的与你我无关,他也会安心,你我问心无愧,就多体谅他些。” 裴婉茵摇摇头,鼓足勇气看着兄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的,那晚我的确找过婉淑,当时也已经很深了,我封住她的口鼻,让她不能呼吸……没多久她就昏了过去,我将她悬在梁上,未造成悬梁自尽的样子。” 裴晔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别开这种玩笑了,如果你真去找婉淑,她房中的侍女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了怎会不说?你虽然心比天高,可没有让十几个人为你肝脑涂地的本事。” 裴婉茵从怀中取出那份印着玉玺的锦帛,递给裴晔,“她们怕的是这个。” 裴晔拿过锦帛,展开,手指微微颤抖,他忽然放下锦帛,原本俊朗的面庞有些扭曲,神色十分难看,惊痛交加的看着裴婉茵,竭力压低了声音,艰难吐出几个字;“真的是你?” 裴晔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陛下就算不想让裴家的女儿成为晋王妃,所以对婉淑起了杀心,为什么会选中你?” 裴婉茵一横心,狠狠抬眸,说;“是我主动找笔下的,我让他明白我比婉淑能做好一个王妃,陛下也想不想裴家与晋王联姻,他还想让大哥支持秦王,就要我……” 她还没说完,裴晔一掌掴在她的脸上。她被打的偏过头去,眼前金星乱舞。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缓缓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竟然打我,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竟然为了外人打自己的亲妹妹?”她以为裴晔会大发雷霆,会狠狠的骂她,却没想到他会对她动手,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竟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动手! 裴晔眼中满是痛色,哑声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和婉淑可是一起长大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和我争,为什么被选中的是她而不是我?叔父还不是把最好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女儿,我们在他看来不也是外人吗?”裴婉茵带着几分扭曲的癫狂,含泪质问。 “谁都有私心,在我心里你也比婉淑重要,可叔父一家并没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何况选中婉淑的是皇后,如果皇后选中你,叔父也不会反对。”裴晔摇了摇头,“就你这性子,别说慕皇后,换成卫皇后也不会看中你。”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让声音也平静下来,“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要我派杀手为你善后?” “不是的。”裴婉茵含泪抓住他的手,“如果有人招出来什么,也不过是一面之词,秦王承诺过会在陛下面前为裴家进言。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走,只要不能打消叔父的疑心,我们在裴家就是不安全的。” 裴晔甩开她的手,“要走你自己走。”他淡淡说。 裴婉茵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就不怕叔父为了给婉淑报仇迁怒于你?”如果她害了裴晔,裴海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裴晔摇摇头,“我不会离开裴府。” 裴婉茵咬了咬唇,他不走,她总不能绑着他走,这个裴府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万一……将来他出事,她的婚事却可以成为筹码,裴海心里不原谅她,却也不会不帮她。 “你多保重。”她冷冷放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昭阳宫的花园里,裴文鉴随宫人走到六角亭前,向坐在亭中的宫装女子跪下行礼;“臣拜见皇后。” “大人免礼。” 裴文鉴起身,皇后屏退宫人,看着裴文鉴,叹道;“自从婉淑出事,大人就没再上过早朝。” 裴文鉴垂首道;“臣有一事相求,正是为了过世的小女。” 皇后道;“本宫都听说你这些天送了许多人到刑部,婉淑虽然不在了,她还是晋王妃,是本宫的儿媳,本宫自然要为她做主。” “昨晚,婉茵离开了裴府,并未向臣告别。” “裴婉茵?”皇后有些诧异,又见裴文鉴眼里又恨。当裴文鉴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皇后眼中一阵锋芒涌动,沉默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送到刑部几天都没招,她们是奴才不是死士,岂会抱着必死之心为她遮掩?” 这番话若有所指,裴文鉴岂会听不出?他中闪过一丝震惊, “难道,她身后还有别人?” 皇后只道;“依本宫看,秦王都没本事做她的人。” 裴文鉴惊讶的看着她,在说不出一个字来。皇后又问;“你是不是后悔不该让刑部介入,担心此案牵连到裴海?” 裴文鉴道;“臣无悔,臣了解裴海的性情,他们兄妹如出一辙,只有裴晔与他们略不同。” 他不会维护裴海,感情上做不到是其一,其二……他沉吟道;“只怕若放任下去,他们兄妹会玩火***,祸及裴氏满门。臣的女儿虽然不在了,但也不希望裴氏一族毁于他们兄妹之手。” 皇后点头,“大人的苦心,本宫明白。晋王也该过问一下审案的进展了,等有了消息,本宫再为大人想一个万全之策。” 裴文鉴深深俯首,“谢皇后。” 出云公主府。 暮色四合,湖心小筑中,初晴站在栏杆前,看着金色的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心情有了些惬意时,脑海中又付出那些不快的事,便又有像薄雾般的阴影层层覆上。她真的很怀念在嵩山城的那些年,嵩山的日出日暮,阴晴雨雪,都包含了无数快乐的记忆。那段岁月,她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公主,晋王殿下来了。”身后突然响起侍女的通报。 初晴微微一怔,“快请进来。” 容珏来到初晴面前,神色有些郁郁。初晴站起来,唤了声;“九哥。”那句欲脱口而出的“你好像很不开心”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知道,他的心里充满了对裴婉淑的自责,又怎么可能开心? “黑虎死了。”容珏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什么?”初晴一愣,随即心像是针扎了一下。是,她没有听错,黑虎死了,那只容珏养了十三年,也曾给带给过她许多快乐的大黑狗死了。她还记得两个月前去晋王府看它,它已经不能站起来了。人到了十三岁只是青葱少年,狗到了十三岁却是早已步入暮年,垂垂老矣,度过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什么时候?”她轻声问。 “我会到王府后,下人告诉我,黑虎是下午咽气的。我去看它,它闭着眼睛,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初晴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怅然道;“它的生命虽然只有十三岁,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容珏笑了笑,目光望向远处,“你想象不到,我在收养它的时候有多幸福。那年我五岁,已经开始记事了,记得我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父皇将我抱在马上,耐心的告诉我骑马该注意什么,然后他将我放下来,让我自己骑上小马,他骑着大马跟在我身后。我学习射箭,他把这我的胳膊亲自教我。我抱怨夫子授课无聊,软磨硬泡让他亲自教我,我喜欢背书给他听,喜欢给他看我写好的字帖。其实不是夫子教的不好,我只想更亲近父皇,从五岁到八岁,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三年,直到有一天,父皇对我的态度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难道他过去对我的关怀呵护都是假的吗?至今我还不能完全明白。” 声音随着风徐徐拂过耳畔,吹起岁月的尘埃,一幕幕往事纷沓涌入脑海中,这些都是她弥足珍贵的记忆。她的父亲也是这样爱护她的,如果他还在世,这份父爱永远都不会变。而容珏的父亲虽然还活着,那份让他感到无限幸福的父爱,却早已经中断了。 而她的御哥哥,从来都没得到过完整的父爱,容珏比其他,又是何其幸运。 她看着少年的侧脸,刚毅的轮廓沉浸在茫茫惆怅中,“你比你的兄弟姐妹都幸福,这些年陛下待你虽然不如以往,但到底还是待你不薄的?至少那三年,他给了你全部的父爱,这是其他皇子公主都求之不得的。” 容珏慢慢转过头,“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永远都是我的父皇,我不会做任何伤他的事。” 他的话似乎带着某种决心,初晴心中一震,隐隐猜测,她闭门不出这几天,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