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连住了五六天, 俩人看我眼睛一直没有好转,也是急的不行,这几日雪化得差不多了, 他们遣了人去找上回那个大夫,另外那个丫头守在我床边絮叨个不停。 姑娘你真的看不见吗? 摇头,我无辜的回道,看不见。 哎呀,还觉得那大夫医术高明, 每次敷药你不是说很舒服吗, 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恩,我也不知道呢,敷药是很舒服,可是我就是看不见啊。 别着急,再等等,一会大夫来了, 我们问问。 哎,可能我命不好。 别这么说, 都是苦命人,我跟木棉都是被人卖给人家的, 中间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手, 能遇到公子, 是我们的福气。 他有那么好吗? 我很是诧异,他对我只会扔李子,砸石头, 怎么这些女孩子就被他那张无害的脸给骗了呢。 其实公子这些日子没来,许是有什么要事缠身走不开,你也别日日盼夜夜盼了,我看你大晚上一个人睁着眼睛,怪可怜的。 那丫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到叫我吃惊了。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咳咳,麻烦帮我倒杯水。”在她们眼里,我这个怨妇形象好像树立的不错,陈棉故意躲着我不来,也没说朝廷怎么安置我,可我不能在这干等啊。 去将军府,又显得不稳妥,翰林院我怕是进不得了,想来想去,还是在这想个法子把他弄来最为合适。 于是,装瞎卖惨成了我的每日必备,连这俩丫头都看不下去了,陈棉,该来了。 傍晚吃了一大碗红枣枸杞糯米汤,又吃了半条不知哪里弄来的羊腿,温了山药,喝完肚子暖暖的,整个人就像重新活了起来,躁动。 等我饭后趴在床上的食案上悠闲的嗑瓜子的时候,那人悄无声息就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眼睛不抬,目不斜视,在他们那里,我现在还是瞎子,瞎子就要有瞎子的样子,手中的瓜子没停,我眼瞅着他光明正大从我手心抠了几颗瓜子去,大模大样坐在对面盘起腿开始吃起来。 “眼睛什么时候好的?”我一惊,眼睛不自觉的去瞅他,他正一脸看热闹的瞧着我,似乎等我上钩。 “先前只是猜测,如今看来,真是在装瞎,傻缺,你可真行,学会骗人了。”他双手搁在食案上,一手托腮,一脸风情的看着我,到底阅历浅,经不过他一时半刻的盯梢,我便败下阵来,手里的瓜子随意一放,垂下眼皮说道。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啊,我装的挺像,那俩小丫头都没看出来。”陈棉鬼心眼从小就多,一眼识破到真的叫我有些诧异。 “木锦木棉那俩小丫头,虽然看着厉害,嘴上不饶人,可心眼挺好,想人想事情都简单,所以才会被骗的卖来卖去,看不出你是装的,也情有可原。”他冷笑一声,外面发-情的猫趁机嘶哑着嗓子叫了一长声,夜里显得凄厉惨淡。 变着法子讽我讥我,跟原先的开玩笑口吻不一样,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有些变得我不太熟识,可能跟诸葛还有他爹待得久一些了,说话也带了些不自觉的高高在上的华贵气质。 虽然以前陈员外家也是大户人家,到底比不过京城当官的,尤其是是那个天底下最大的官。 “不想这个法子,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见到你,你这个贵人,现在忙的三天两头见不着人,我能去将军府找你吗,真是。” “怎么不能,将军府你怎么不能去?” 他反问一句,眼角带的全是莫名其妙的怒意和讽刺。 “明知故问。”我暗暗说了句,谁知还是叫他听到了,当即一拍食案,如果不是盘腿不方便起身,估计这架势是要起来打我一顿。 “你真是越来越假了,傻缺,我跟你怎么了,你怎么就不能去将军府找我了,你不是向来把我当朋友,没有非分之想吗,这个时候畏首畏尾的 ,墨迹给谁看,还装病让人找我回来,别给想歪了,你要去便去,秦将军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是还有秦川......” “她也吃不了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陈棉面色从刚进屋的惨白变成如今的通红一片,看得出,屋内炭火果然旺盛。 他这样颠三倒四的说话,到让我挑不出错来,傻子都知道我的意思,一个女的平白无故跑去将军府,点名要找他们的乘龙快婿,那出来迎接的不只是一个营的将士。 让他胡搅一番,倒像是我硬贴着求他回来一样。 “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无所谓,我想问问......”刚说了个开头,那人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丧气的回了句,“问问,问什么问。” 我一脸怔然,我都还没说什么,他怎么跟失心疯了一样,逮那咬哪呢。 许是意识到自己发病了,陈棉过了一会小声解释道,“跟你无关,左右不过是朝廷上那些破事,今天南疆的将士连夜快报,说南疆作乱,南疆地处偏远,再往南过了淮河便是大燕,他们对我大魏虎视眈眈,如今秦观不可能再去战场,朝廷数来数去,就没个合适的人选。 谭怀礼倒是举荐了个人,皇上没同意,那些谭相一派,今天闹得十分不愉快,事情也就这么罢了,明日肯定又是少不了一番吵闹,你说秦观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培养出个将才出来,士兵倒是忠心耿耿,可没有统军之将,又有何用。” “谭怀礼举荐了谁?”我忍不住问了出来,陈棉斜着眼睛瞪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老相好,还能有谁,文武全才,窝在长陵城这么多年,真让人想不到。” 论起辈分来,苏贤汝是七皇子的孩子,陈棉是当今皇上的孩子,俩人的母亲又是亲姐妹,亲上加亲亲的不能再亲的关系,如今怎么就闹得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下场呢。 跟着父亲他该叫苏贤汝一句堂兄,跟着母亲他该叫苏贤汝一句表兄,我叹了口气,人伦纲常,说到底还比不过富贵权势。 他这话虽然难听了点,可是听到老相好那几个字,我便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诸葛卧龙他们本来就忌惮,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他去,苏贤汝这是利欲熏心,不要命了,为了报仇,什么都做得出来。 带兵打仗,他有经验吗,会做生意不一定会打仗,更何况是带那么多兵去打仗,为了收敛兵权,谭怀礼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他不怕七皇子从地下爬出来找他算账吗? 地方还是不熟悉的南疆,那可不像京城,跟长陵城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单说气候饮食,他一个文弱书生吃得消吗。 好,他也不是文弱书生,可他显得文弱,思来想去,我决定跟陈棉好好商量一下,凡是能阻止陈棉发疯的,我都要试一试。 这俩人,我是真不希望他们有一天兵刃相见。 “夫子是不是不同意他去,跟你说了一堆大道理。”我佯装镇定,慢条斯理跟他讲道理。 “你有话就说,憋成这样还装着没事人一般,何苦呢,看你眼珠子溜来溜去,准时为了你那老相好,出什么主意都不可能为了我。”陈棉那双眼睛真贼,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说出来的话并不中听。 “你自己肯定也不希望苏贤汝去南疆,一来你害怕他抢了你的风头,这是最重要的。”对于陈棉自尊心这么强烈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面子重要。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也没出言阻止,一脸不在意的想听我继续怎么讲。 “二来苏贤汝太聪明又有能力,一旦接管了南疆将士,不出俩月,一定会把军心全都招揽,到时候整个南疆的局势,将会十分难看,不只是你,皇上更不会忍受。” 陈棉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几句话都是苏贤汝,他有那么好,还不是你眼瞎。” “不好意思,我眼曾经瞎过,现在好了,劳你费心。”他气得一翻白眼,险些将那食案掀倒。 “其三,最最重要的是,诸葛卧龙,诸葛青云还有你的亲爹,你的后爹,等等等人,都希望把这个军功放在你身上,只是可惜了,你担不起来这个重任,所以选将才一事难倒你们所有人。” 陈棉一副不认同的样子,好像我贬低了他,还贬错了。 “什么亲爹后爹,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些。还有,少爷我一表人才,聪明无双,要是少爷我愿意去学,肯定不出一个月便会通晓带兵之道,你少在这挖苦我。” 正中下怀,我压抑住心内激动的小情绪,接着说道,“带兵不是儿戏,一个月的时间便会天翻地覆,岂容你在这纸上谈兵,夸夸其谈,陈棉,如果你真有他们说的这样厉害,诸葛卧龙早就推你上去了。” 南疆是什么地方,诸葛卧龙没有让他去,肯定不是我说的这个理由,只不过现在陈棉一时被激怒了,听不出好坏罢了。 诸葛卧龙他们把陈棉当宝,捂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南疆那种偏远穷苦的地方,肯定不适合他们这块宝过去。 再说,万一谭怀礼在南疆使个什么坏,那还了得,我半睁着眼睛,对面那人的神情一丝不差的落到我眼里。 陈棉是聪明,就是有些太自大了些。 这世上的东西,总有他的弱点,而他,唯一弱点就是太太把自己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