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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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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睫毛上面沾了水, 溜圆的水珠在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上不易察觉的滑动滚落,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刚才落水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放到开水锅里煮了一遍, 走了一遭才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在我落水那一刻,很多事情都想的清清楚楚,比如,为何陈棉会当着那三个人的面,直呼我的名字, 而不是李启, 他不是忘了,而是在他们面前根本无需避讳这些。    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潜意识对我来说,是多么震惊。    他没反应过来,一边挤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拿袖子擦着湿透的头发,漫不经心问道,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 知道了我,苏贤汝, 还有你陈棉的身世?”    他擦头发的动作明显一滞, 随即咧嘴笑道, “你胡说什么呢,掉水里砸坏脑子了,一会儿去农户家里找身干净的衣服。”    我们两人衣服多少都划碎了些许, 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但是出门在外没有好皮囊着实不像话。    他起身,抬头望望对面升起袅袅炊烟的地方,兴高采烈回过头来,一把拽起我,石头很滑,我趔绁了一下,抓着他的膀子站住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你不觉得丢人,我还受不了呢,瞧瞧,这上好的天蚕丝,全毁了,满京城顶好的手艺人给我专门定做的,少爷我湿漉漉的没法讲话,赶紧的,肚子也饿了,你可真重,差点就把我拖下水底了。”    陈棉打着哈哈,又掀了掀自己的衣袍,两眼一瞪,嘴巴跟着一歪,颇有一副无赖像。    风吹过来,身上冷飕飕一片,我抱紧双臂,跟在他后面再不出声,一路上,我们相顾无言,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对于陈棉来说,能让他半个时辰保持沉默,比杀了他还难。    可现在的他,但从背影来看,已经觉得落魄,不用说那垂头丧气的神态,我压下心中的话,觉得现在问跟以后问也没有多大区别了,索性淡然看他,到底如何跟我继续装聋作哑。    凭他好看的相貌和有礼的神态,第一家农户就让我们进去换衣服了,他们的衣服都是些粗布麻衫,穿在身上有些发痒,不似我们原先的那样光滑凉快,只是比湿漉漉的衣服搭在身上要好受一些。    这家的农妇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她面向和善,见我来的时候束了胸,趁我换衣服的时候过来谆谆教导。    “姑娘啊,咱们女子不比男人,虽然在外争强好胜,身子自己还是要爱惜的,看你年纪不大,那裹布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别说透气了,压根就是压迫它的生长了,你要是再不注意,以后可没后悔药吃。”    她甩了甩衣服,给我放到床尾,临出门之前看,又把头伸进帘子,一脸诚恳的说道,“那劳什子布,我给你洗了,你就先别用了,里面的中衣我还没来的及穿,腰身是比你的大了些,好歹应付一下,听婶的话,爱惜身体。”    我傻眼,我知道爱惜身体啊,可是这十几年来来我习惯胸前平平了,突然多了这两堵肉,好比挂着俩鸡蛋,左右怕磕破了。    头发还没干,我穿好衣服披散着坐在床上,门窗微启,丝丝凉风吹进衣服,沿着脖颈的曲线一路袭进内里,很是舒服,我出来多久了,快两天没回翰林院了,诸葛青云会怎么上报我跟陈棉的失踪,又会怎样应对他们一直忠心扶持的主子。    如果苏贤汝找不到我了,他会怎样做,会不会为了我放弃一切有关报仇的心思,哪怕是谭相,哪怕是孟瑶。    他对于孟瑶到底怀了怎样的心思,难不成之前我看见的两人成双成对都是在做戏,为什么会做戏给我看。    我抠着头发,脑袋很疼,却让我更加清醒。    他很早便发现我是女的了,比宋之书还要早,要不然不会筹划一场针对宋家的屠杀,在那之前,他也许只是认识孟瑶,在我跟他表露心意之后,他觉得以此来羞辱我是很好的打击报复手段,所以才会屡试不爽。    这样的想法让我心里多少有些安心,却在片刻之后觉得羞愧。    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让我对自己如此有信心,竟能把相亲相爱的两个人想做是假意报复我的逢场作戏。    怎样的没心没肺,才能让我在宋家满门灭亡的时候,还有心思为他开脱,为他对我衍生的那一点点小爱意感动万分。    我闭上眼睛,面前便是一场杀戮,宋之书至死不休的平反之心,苏绣唠唠叨叨盼我早日恢复女儿身的殷切心疼,宋婉手拿毛笔端庄描绘的情形,还有我那几个未曾谋面的小外甥,他们更像一缕魂魄,窜进我的脑子里,搅得我日夜不得安生。    我如同站在一片刀山火海的尽头,往前走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往后退一步却是让我日也不能安生的冤魂,一个人的心里能藏多少事我不知道,可我实实在在承受不了这样的冰火相对。    也许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我在暗暗希望,希望苏贤汝没有参与到宋家这场最后的杀戮,这样,我才能做到跟他相忘于江湖,可如果他真的做了,我又怎么能放过他,我揪着头发,一时间心绪乱作一团。    陈棉推开门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灰土色的麻衣,有种不落俗套的高洁之感,他骚了骚脑袋,来到我跟前,一脚踩住地上那几乎看不见的蚂蚁,用力碾了几下之后这才放开。    不是我眼神好,而是他做个动作之前,总是提前摆好姿态,唯恐他人看不清楚。    是以我都看见那只蚂蚁缩了触角,准备逃窜的时候,还是被他一脚狠狠碾烂,又肆无忌惮拿那只脚蹭了蹭桌边。    “你下次进来能敲门吗?”我抬眼冷冷看着他,他真以为哪里都是他陈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果我还在换衣服,他这样堂而皇之的闯进来,我是该赶他走,还是打死他扔出去。    “咱俩早晚的事,你又何苦多此一举,防我比防贼还厉害,就你那二两肉,少爷我还能忍得住。”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我,又把嘴角微微翘起来。    “可是,忍得住是一回事,想不想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少在我面前卖弄,少爷我定力好,也防不住你整日惦记我的美色,想强行为之,这是万万不可以的。”他舔了舔嘴唇,往里靠了靠。    还真是万年不要脸,我将衣服搂紧了些,在我还是男儿身的时候他便饥不择食,宁愿背着龙阳的名声也要跟我在一起,可见此人没什么原则,唯一便是,看的顺眼,爱的顺畅。    “朱大婶包了饺子,让我们下去吃,你赶紧的,梳梳头发,出来吃饭,院子里凉快,朱大叔带着俩孩子在外面呢,都等你了。”他上来便给我拽袖子,拿鞋子,又从案上拿来一把梳子,扔到我面前。    “算了,头发也没干,就这么出去,别让人等急了。”我瞥了两眼,决定吃饭要紧,人刚走到门口,手就搭在门把手上,后面那人不依不饶的拽过我,一把摁倒凳子上,苦口婆心道。    “你一个女人,过得还不如男人精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少爷我亲自服侍你,哈,坐好了别动弹,小心拔掉毛。”他嘴里叼着簪子,一手拿梳子从我头顶往下挨着梳理,力度不轻不重,看来之前在红花楼没少练习过,估计这翠荷书寓里的姑娘,头发也都被梳了个遍。    陈棉这拈花惹草的性子,你说不好,还真是对每个姑娘都体贴入微,你说他好,却没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夫君一手一把花,两手一起抓。    没有镜子,他梳好后自己得意了一番,便带我出门了。    朱大婶一脸笑意的端着饺子到院里,看我出来,忍不住问道,“姑娘,还是这样好看,头发梳的好,衣服穿着也好看。”    我对她笑笑,挨着那俩孩子坐下了。    “朱大叔,你这是去打猎了,饭菜太丰盛了。”陈棉夹了一块鸡腿,谄媚的放到了朱大婶的碗里,甜言蜜语说道,“朱大婶辛苦了,我们二人来到你家多有打扰,见谅,回头你去我家,我一定好好款待,这鸡真是好鸡,肉质结实,劲道而不塞牙,关键是朱大婶手艺好,你瞧瞧,炖的多烂,好吃极了。”    一席话说的朱大婶脸上没停下笑意,“看看,姑娘,你夫君多通情达理,你们虽然闹了别扭,可老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看他给你台阶就赶紧顺着下来,碰上这么个好人不容易,我跟你朱大叔,上半辈子吵吵闹闹,这会子到消停了,人也老了,你说那些年我们吵了做什么,还不如好好过日子。”    朱大婶完全就是陈棉的先锋,颇有长陵城那些媒婆的潜质,说话头头是道,理由充分,还能结合自身实际来举例子,看来陈棉没少拍她马屁。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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