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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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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曾经想过, 或许这几本书,都是夫子写的,只是曾经的那个诸葛卧龙, 早就成了无名氏。    四试的题目听说是诸葛青云的杰作,我有些把握不准,他出题,一定是非常熟悉夫子的秉性,万一两人为了陈年旧事, 故意将题目跑偏, 那我这些日子看的书,似乎都白费了。    临考前一天,按照惯例,众多考生前去考场熟悉环境,柳素跟我分在了一个考场,陈棉没去, 苏贤汝也没去,我迷迷瞪瞪走了几圈, 觉得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作弊不可能, 上头看得一清二楚, 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没有人能料到今年的考题这样别出心裁, 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我听到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我却万分欣喜。    不少题目都是夫子讲过的,而且最后的一题更是我极为熟稔的, 关于《法华经》的一段品读,当年打扫藏经阁,没少看经书,《法华经》是被普仁师太讲过最多次的,每一段每一篇赏析,我都历历在目。    如此顺畅,其实更让我心中不安,诸葛青云在潍州的时候,明明跟夫子相看两厌,可他出的题目,却道道对口,似乎他很是了解我的经历,整份试卷,更像专门给我出的。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也许是夫子的面子在,不管怎么样,两人还是亲兄弟。    连考两天,第二天关于本朝朝堂之上一些事情的分析,也是夫子野史中谈论过的,我这些日子没做旁的事情,翻来覆去叨念了好几遍,下笔十分流畅,可是心里却始终不安。    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是越顺利,我总觉得前面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陷阱正在等着我,等我兴高采烈的一头扎进去,永不翻身。    这个想法一直到我考完的那一刻,都在心中徘徊,柳素喊我去消遣,我也无意,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在哪里,又说不清楚。    考场上我没看见苏贤汝,却在最后一天看见了陈棉,苏贤汝避开我们宋家单独进京,难道在最后时刻放弃前程?    这几日因为科考完毕的缘故,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大多都是来京的考生,青衫布衣,一改往日紧张惆怅的神色,反倒都轻松自在了许多。    街旁巷道,堆着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形状出奇,色彩各异,有小兔灯,雄鸡彩灯,虎灯,一旁的护城河里,飘满了祈福还愿的荷花灯,黑漆漆的水面,被一盏盏晕红的灯笼点亮,犹如满天的繁星,神秘而炫丽。    我跟那路边的小贩讨价还价了一番,买了一盏荷花灯,转身走向护城河,低头一摸钱袋子,还是被贼人光顾了,当初陈棉砸我的那几个金子,都不见了。    算了,本来就是不义之财,散了便散了。    我蹲下去将那荷花灯小心翼翼的放进水里,又双手合十,想起苏绣,宋之书,还有宋婉,连忙祈求他们能够平安健康,惟愿宋家早日洗雪冤屈。    后来我还想多许几个愿,那荷花灯却好似嫌弃我贪心太过,早早飘远了。    刚想起身,后面不知为何乌泱泱涌来一堆人,许是少爷我蹲在那里太不起眼,几只脚过来,我便栽进那护城河里了,夏日炎热,可这护城河的水真凉,直入肌骨。    我胡乱拍打着水,想跟岸上的人求救,那一群黑压压的人,在那闹着,叫着,好似根本看不见我,完了,难道我命该如此,当个喝饱水的鬼吗。    可这护城河的水太凉了,我有些后悔没有穿得好看点,起码在死之前能穿上一次女儿装,可惜看起来不太可能了,我那脑袋一沉一浮,整个身子在水里晃晃悠悠,找不到一丝可以抓住停靠的东西,心底里蔓延出的恐惧跟对岸的那片繁华相应相对,那一刻,我很想长陵城,很想普贤寺,我不想客死异乡,于是我又拼尽全力呼喊了几声,更多的河水灌了进来,卡在嗓子眼里,好难受。    护城河的水一直往下游漂,我像个人皮筏子,就在这时,我看见明晃晃的灯火下,一个人迅速扔掉手里的兔灯,飞身扑进河里,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来了。    他游得很费力,大约我漂的太远的缘故。    模模糊糊中,我看见他带了一副白色的面具,勾起的眼角,笑靥如花的嘴唇,画得很是生动明艳,他一把拉过我,将我携在臂弯里,另外那只手奋力划着水,他全身都跟着湿了,我凑上前,想凑到他脸上看个究竟。    那人低声压抑道,“想活命,赶紧闭上眼睛,别出声。”    这还了得,关乎生死的时候,我总是特别听话。    后来装死变成了真晕,我像一条鱼一样,被勾着一直游到了下游的一个地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    柴火烧得正旺,那人背对着我,他身形瘦弱,头发乌黑如墨,就算全身湿透,就算他还带着那面具,我仍能认出他是谁。    “谢谢你。”我刚说了一句话,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护城河的水,真难喝。    他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继续整理那湿透的外套,摆弄柴火以便更加旺盛。    我的外衫被退去,那纱布还缠的好好的,“你把身上衣服换下来,等我烤干了还给你。”说着,他随手将已经烤好的外套丢给我,那是他的白袍子,我看着碍眼。    “你把我的衣服扔过来。”我将那白袍子搁在一边,那日的情景我一直记着。    “你的那件太薄了,一会儿你脱掉身上的衣服,穿着太不方便。”他有烦躁,说话的语气也极为不悦。    我三下五除二将上面的衣服都解开,又披上那件袍子,苏贤汝看着瘦弱,衣服穿在我身上却依旧太长太大,他没有转身只接过那些衣服跟纱布,什么都没再说。    火很旺,整个山洞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啊啊啊啊,蛇,苏贤汝你后面有蛇!”    果然,他迅速起身,手拿树枝想要将那我随口诌来的蛇挑走,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那带着面具的脸也一直在笑,起码面具在笑,我管他到底什么心情。    “胡闹。”他扔掉树枝,看样子不打算再理我。    我蹲在那石头上,看他一下一下挑拨着那火堆,山洞里除了烧火的声音,再无他响。    小腹一阵阴凉,接着便有股热流往下涌,我低头一看,石头上浸染了血迹,不敢动弹,我小声跟他求救,“苏贤汝,我好像要死了。”    像是知道我要骗他一样,他根本就不想吱声。    “是真的,苏贤汝,你快看看我。”我有些惊慌失措,血还在流,我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丧气的回过头来,待看到石头上的血迹后,连忙走了过来,我趁机摘掉他的面具,果然在生气,面具在笑,他却不高兴,那他为什么要带这么欢乐的面具,又是为了谁而带。    他眉头紧皱,看得出有些紧张,“你哪里受伤了?”    方才在护城河里一路被拖着前行,那时候肚子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于是我耿直说道,“我屁股受伤了。”    他面色一滞,接着我看到那俩耳朵都火烧起来,我很着急,怕他不相信我的话,于是掀起袍子下摆,给他看裤子,“你看,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受伤的,可是他真的是屁股受伤了。”    苏贤汝的脸憋得更红了,他耐心问道,“你觉得身上哪里不适?”    “屁股受伤了啊,还能哪里不适?不对,虽然屁股受伤,可是小腹十分疼痛。”我摸摸肚子,凉嗖嗖一片。    “你没受伤。”他回头继续烤那几块纱布,却没再管我。    我急了,拉着他的胳膊往回拽,“我没骗你,我这会真的没骗你,苏贤汝,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你没受伤,我也没说你骗我,你,你是来葵水了。”    葵水,我纳闷的看着他,他的耳根子被火烤的很红,却还是离着火堆那么近。    想来受不了我的无知,苏贤汝闷声道,“这是你们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便会来的,只是你这来的,着实晚了些。”    “那我该怎么办?”我喃喃道,难不成一直放任他血流成河?苏绣还没来得及叫我如何处理这档子事,更何况我是个大老爷们,怎么做得了这种细活。    “一会儿我把这纱布烤好了,你穿上。”    那我胸前这俩大柿子怎么办,我低头看看,兜在这白袍子里面,还算安全,可一会儿苏贤汝还要穿衣服,我有些着急。    “苏贤汝,你怎么知道葵水这玩意的,难道你偷看过五个姐姐?”我不能忍受他比我还了解女子,毕竟,我还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女人。    “阿缺,你总是这样......”他好久没有叫我的名字了,我们两人都楞在那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也不再开口讲话。    “苏贤汝,我不相信你是个势力的人,我们宋家失势,还不一定能不能连累到你,可你跑了,我在外遇到你,你却装作不认识,你瞧不上我,在我们宋家完了之后,这份不屑更加明显直白,苏贤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么多天,我始终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怕答案,而是怕他亲口说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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