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们真是有缘, 这么快就再见了。”柳公子成功征服了宋之书和苏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俩居然撞见过。 “孽缘。”我低声嘟囔一句,宋婉使劲掐了我一把。 “柳公子, 我家阿缺向来不拘小节,还请见谅,他心地是极好的,经常施舍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宋婉还在努力帮我圆,白搭。 “对啊, 红花楼的李盈盈, 思思姑娘都曾受过我的恩惠,话说,那红花楼夜色啊,可是我们长陵城一大景,回头柳公子在这多住几日,我带你去逍遥快活。” “放肆!”宋之书忍无可忍, 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在座的无一敢出声, 只有那柳公子,依旧面不改色, 心理素质真好。 “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本不想当着众人面给你难看, 宋缺,你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还有你娘给你撑腰, 若是以后,若是以后你娘和我都......”都怎么了,宋之书又是一番咳嗽,后面的话苏贤汝也没让他接着说出来。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浑然惆怅。 不出所料,晚上宋之书和苏绣就留宿柳公子了,还特意安排在我房间旁边的空房,本来我的房间跟苏贤汝对门而建,以前每次早上起来,刚一出门就能看见苏贤汝站在院里拿着一本破书研读,院里有口大水缸,苏绣养了一些鱼在里面,后来我又养了只猫,那猫个性乖戾。 有事没事喜欢围着那口大缸转悠,一开始我没察觉,后来有一日,发现缸里的鱼不知去哪了,转头看见那猫正舔着胡子,一副享受的神情,大约是进入这位爷的肚子里面了。 苏绣不喜欢这只猫,后来它便走丢了,我再也没见过,它很肥,我原想着它怎么走也走不出长陵城的,可是我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它了。 我坐在院子里,蝉鸣鸟叫的让人心烦,许多年不曾回来,许多年没有在这院子里看过天上的月亮,我脑袋上的疤痕也渐渐消失不见,那瓜地没了,那李子树却长得很高很茂密了。 我半躺在那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对面那扇门一直紧紧关着,风吹都不曾让它发出半点声响,屋里的蜡烛早就熄灭了,连个影子都望不见。 “阿缺,你在这里等我吗?”次奥,你可真自恋,那柳公子一脸浓情的看着我,我觉得那小尼姑有些话是对的,世上有龙阳之好的,大有人在。 比如这位柳公子,怎么就变态到对我念念不忘了呢,肯定是他喜欢看男人,而我又一表人才,威猛帅气,恰恰满足了他的**。 所以我依旧在那晃着,手却不自觉的把衣服扒紧了,想不到我这幅面容,也能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人啊,还是不能长得太好看。 “柳公子,你这体力真好,昨天赶了大半天的路,到了这深夜,还不去歇息,看来也是风月中人,喜欢昼伏夜出那。” 不让他心烦,那是我最大的过错。 柳公子也不动怒,只坐在一旁,“你还没问过,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家里做什么的?” “那劳烦柳公子说一说,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家里是做什么的。”换作旁人,早一脚踹起来我了,这幅鬼样子,可怜了柳公子。 “阿缺,我叫柳素,折柳送别的柳,素昧平生的素。我今年有二十岁了,尚未成亲,家父是做字画生意的,也做些旁的营生。” “哦。”我淡淡回了一句,对面那门还是一丝不动,屋里那人也不曾听到半点响声,他在做什么呢,我掐着手指,心不在焉的回着柳素的话。 “阿缺似乎根本不想提及我跟你的亲事。”他倒直白,我不禁端坐起来,他亦一脸真诚的看着我。 “那日,我看你仓皇失措的捡地上的信纸,又宝贝的塞回去,只觉得你想性情可人,率真可爱,后来宋叔去我家谈事情,恰好看到他带着你的画像,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向来不过问家父事情的我,头一遭主动跟宋叔问起你来。” 他喝了口水,看我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接着说道,“我二十年来不曾有过心动的女子。” 看来我猜的是真的了,这人果然好男色,我不禁倒吸了口气,再次拿眼望向对面那门,苏贤汝你可千万别出来,省的这柳公子饥不择食。 “画中的你一身男儿装扮,让人看得亲切,一下子让我想起那日你在我马蹄下不慌不忙捡东西的场景。” 次奥,你哪只眼看我不慌不忙,我也怕被马蹄子踩死。 “宋叔为你的亲事担忧,也告诉我你这十几年一直是以男孩子身份生活,我的直率让我父亲跟宋叔都大吃一惊,我说我想成亲了,想有个安稳的家。” 今晚的夜色太美,圆月,还有很多亮闪闪的星星,水缸里注满了水,十几条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没了那肥猫的威胁,这些鱼好像也跟着肥美起来。 “你看那只黑鱼,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他藏在叶子底下。”我指着缸里的鱼,柳素走过去,我看见我们两个人的脸清楚的出现在缸底,我看着那鱼,他盯着我的侧脸,我回眸,他上前,呵出的热气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退后几步,他也没再咄咄逼人。 “红花楼的李盈盈前几年跟了一个富绅,思思姑娘也嫁给了县令,何况柳公子你了,以后娶得,肯定比红花楼姑娘们更加出色。”虽然我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可是,我的意思应该表达的还够明白。 他不看我,只看清风霁月,不知道他身上带着什么香包,好闻得很,我偷偷嗅了几下,他回头,也没再说什么,从腰间将那香包解了下来,“这是从前有个人帮我做的,好些年了,味道也淡了,你若是喜欢,送给你。” 怎么这些男人都这么恋旧,柳素是,苏贤汝也是,唯独陈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香包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用处到还可以,这个时节用来驱虫,效果极好。”柳素负手而立,好像要把那月亮看出一个窟窿来,很久之后,我都把那香包挂好了,他又说道,“长陵城的月色,一年好过一年。” 后来他走了,为了防止有人对苏贤汝怀不轨之心,我躺在那藤椅上这么晃了一宿,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带着雾气,鼻子有些酸涩,对面那门还是关的好好的,我安心的起来,又把那毯子送到了柳素房中,他人已经走了。 竟然没有跟宋之书他们告别,想必是对我失望透顶。 宋之书肯定是暴躁震怒,对我又骂又叫,苏绣在一旁也是束手无策,我跪在先祖牌位前,听他在那一个劲的絮叨,柳素走之前是留下了一封信,这封信我也没打算让宋之书看到。 所以我看完便撕毁了。 信里说,让我有事就去找他,不论多么困难,他一定鼎力相助。 人家这意思,不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吗。 苏贤汝还是跟往常一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也不劝着些宋之书,罢了,万一他也被打呢,我偷偷看他一眼,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肯定在想那个小妖精,我狠狠地啐了一口。 没几天我便回去了,几日不见,竟觉得普贤寺无比亲切,普仁师太还是让我去打扫藏经阁,陈棉那孙子似乎也长高了,出落得更加俊朗,围着他的姑娘和小尼姑越来越多,都是俗人。 我一边扫着地,一边默默算着下山的日子,如今我已经十七了,再过一年便可以跟普贤寺彻底告别,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这几百天的日子,不知道那小妖精会不会把苏贤汝的魂勾走,想想都烦。 陈棉还是那样令人生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还总爱拿普惠普仁师太的名义来压迫我,本来藏经阁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打扫的,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那兢兢业业,而他,忙着应付前来上香的小娘子,不亦乐乎。 陈员外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这般好本事,肯定乐的笑开花。 某天有个小尼姑告诉我,长陵城唯一一名女子过了二试,是我的五姐,宋婉,这样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让我足足激动了好几天,这几天里,我扫地都是虎虎生风,全身使不完的劲,那是我五姐,长陵城将来的女状元。 就在我有一天晚上做梦睡得正香的时候,方如信居然来了,我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好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藏经阁,又绕过许多的小尼姑,最后找到我。 他一身黑衣,面上紧张,听的我云里雾里,只记得几个字,“宋婉被抓了,过几天要被斩首了。” 她不是过了二试了吗,怎么就突然被抓了,还要被斩首。 后背痒痒,我伸手摸了一把,又黏又腻,方如信好像受了伤,他很严肃的告诉我,“快跑,宋家完了。” 我抓住他的手,“我四个姐姐呢,他们有没有事?” 方如信忙回道,“放心,他们没有受到牵连,毕竟是已经嫁出去的人,上面追究下来,说是宋家的人都要牵连入狱,你的姐姐们婆家都出了银子,冠以夫姓的她们,上面不会为难的。” “那我爹娘呢,还有,还有苏贤汝他们呢。” “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宋缺,你得赶紧收拾东西跑,不要惊动任何人,我要走了,被别人发现我跟你在一起,还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自己保重!” 次奥,这不是做梦,我待在那里,久久缓不过神来,只有那大腿上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宋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