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腹黑将军×绝色戏子
后视镜里的秦豫抬头看了颜桐一眼, 然后艰难地爬到了后座上, 勉强关上车门。 ——秦豫的容貌本就是上佳, 这次落难似乎把他容貌里的温和也撕去了,英俊得苍白而狼狈,仿佛一把硌手的骨头。 颜桐在后视镜里找到了他的眼睛,然后迅速转开目光。 车里两个死人和一个重伤的秦豫, 颜桐自己腿上也有伤, 血腥味浓郁得让人作呕。然而颜桐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等秦豫关好门之后, 淡淡问道:“去哪?” 秦豫简单答道:“往西。” 颜桐也没说什么, 掉转车头——方才见到秦豫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杀了法明的那个随从,就很能表明态度了。 颜桐一边掉头一边道:“欠你一条命,这次还清了。” 秦豫停下整理伤口的动作, 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颜桐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也没解释,淡淡道:“停车喊我。” 秦豫也没说什么, 继续整理身上的伤口。 此时夜色已深, 交战的双方早已撤了个一干二净,因此发动机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夜色寂静,颜桐坐在驾驶座上, 耳边是单调的发动机声,混杂着秦豫压抑着痛苦的低沉喘息。 半晌,秦豫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颜桐:“不用你管。” 秦豫又道:“那为什么救我?” ……不知道。 看到秦豫之后, 颜桐甚至都没有细想,理所当然地杀了人灭口然后带走了秦豫,理所当然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秦豫到底是什么感情,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秦豫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只好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向魏阑告密?” 这个问题颜桐倒是答得上来:“他是我爹。” 秦豫:“……” 颜桐扶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目不斜视说道:“要怪只能怪你蠢到告诉我……我爹和你之间我会选谁,你想想就知道。” 秦豫忍不住道:“但是他差点连你一起杀了。” ——这指的是魏阑用颜桐和法明做饵,在路边埋伏秦豫的那一场。 颜桐淡淡道:“如果你不是秦豫,我会跟你一起杀了他。” 秦豫:“……” 因为右手被颜桐直接打了个对穿,他只能艰难地用左手整理着伤口,这会儿不知道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可是你亲爹。” 颜桐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秦豫觉得他是不可能主动再说这个话题的了,只好道:“为了白世义,你连亲爹都杀?” 颜桐平静反问道:“他不是也想杀我?” 秦豫:“……” 他觉得今天这个可能是假的霍流霜。 岂料颜桐突然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不是你认识的霍流霜?” “……”假的,绝对是个假的。 颜桐突然笑了笑,似乎是极为随意地说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想杀你的。” 秦豫怔住。 “……只是后来我又改主意了。”颜桐将车停到路边,看着窗外,悠悠说道:“我觉得你这个人既然长得这么像世义,那我不好好玩一玩,岂不是太亏了?” 他转过头向秦豫一笑,“是不是很惊讶?” 秦豫怔了半晌,才颇为艰涩地开口道:“……你真是那么想的?” “对,”颜桐放下车窗看着窗外,“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不喜欢我……其实你感觉得不错,我就那么个人。” 秦豫忍不住问道:“那后来怎么……?” 颜桐没说话,摸出一根烟点着夹在指间,手腕随意地搁在车窗上,任由那根烟一点一点地烧着,烟灰落在路边的地上。 秦豫盯着黑夜里烟头那点明灭不定的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后来。”待烟燃到一半的时候,颜桐突然说道:“就这样,随它去了。” ——他曾经想着秦豫能不能把他从白世义的坑里带出来。白世义于他而言就像是一根长满刺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箍在他身上,一边吸食着他的生气,一边把他扎得鲜血淋漓,却也支撑着他极其艰难地站立不倒。 他活在这世上总要抓住点儿什么,就算抓得入了魔,也好过轰然而散。 然而现在秦豫要来拆了他的这根藤。 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生死簿上大概早就记好了:霍流霜这辈子不得解脱。 ---- “我记得你不抽烟。”秦豫突然说道。 “我是不抽,”颜桐转头看着烟头明灭不定的火光,轻轻弹掉烟灰,“我只是讨厌而已……但是我讨厌什么,重要吗?” 他转头对秦豫笑了笑,“你知道吗,君逸,很多人喜欢把烟灭在我身上。” 秦豫也说不清楚那个笑容里到底是什么——挑衅,辛酸,还是自嘲。或者那笑只是霍流霜说起这些事时保护自己的习惯而已。 他接不上话,只好不接。 然后秦豫便听到颜桐低声唤他道:“君逸。” 他正想答应,然而颜桐那一声只是开场,开了场之后,便见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然后宛转悠扬地念道: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 “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 “君逸,”那烟终于烧到了尽头,颜桐转头看着秦豫,一笑说道:“你以后有空,可以听一听戏。” ---- 颜桐转头的那一刹那,秦豫突然连全身上下的伤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心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痛得他想当场把心吐出来—— “本宫杨玉环,蒙主宠爱封为贵妃。” 他曾亲口许诺,要把一生的温柔和宠爱都给这个人。 他还记得,霍流霜念出这一句的时候,一身长衫,修长的手指执着水墨山水的折扇,眼尾轻挑地看着他,好看得勾魂夺魄。 他和霍流霜,戏里戏外,像两个笑话。 ---- 秦豫突然道:“对不起。” 颜桐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淡淡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秦豫一怔,然后无言以对。 他对不起霍流霜什么?是不应该杀死白世义,还是不应该在霍流霜暗杀失败后关起门来把人折磨了一晚?或者是不应该在今天追人的时候,放任属下开枪恐吓?还是……最不应该的是隐姓埋名藏在韩公馆? ——然而这些事,他站在魏军首领的立场上,都做得无可指摘,甚至称得上仁至义尽。 “我也不知道你对不起谁,反正那不是我。你做过的孽杀过的人,最后都得你自己去还。我也一样。”颜桐终于又笑了笑,转头看着秦豫,笑道:“下次杀人之前,最好多留个心,看看那人长得跟自己像不像。” 秦豫猛地仰起脸,沙哑道:“流霜……” 颜桐推门下了车,然后绕到后座替秦豫拉开了车门,“没油了,你自己走。” 秦豫愣住。 颜桐却又点了根烟,随意地靠在车门上,任由那根烟在指间烧着,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豫从车里爬了出来,捡了根树枝拄着,看着颜桐指间明灭的烟头,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 颜桐抬眼看着他。 秦豫后半句话立刻卡了,等卡出来的时候,声音已经小了很多,“……我爱你。” 颜桐听完之后,只是低下头去笑了一声,然后道:“那又怎么样呢?” 秦豫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神情,知道颜桐是不可能再多给他一句话了,于是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往路旁的野地里走去。 他才走了几步,突然听颜桐叫他:“秦豫。” 秦豫站住,回过头去。 “我爱过的人,”颜桐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车里的法明,“——都是这个下场。” 然后他抬头看着秦豫:“你也一样。” 他在秦豫反应过来之前,把手里的枪给他抛了过去,道:“还剩两发,自己留着用。我不信你左手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