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卷四:20
顾念晏走近杨未景, 人已走至杨未景身后对方毫无察觉, 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脸上的表情时哭时笑,疑似疯癫。 “唉。”顾念晏伸出手掌按在杨未景头顶,矮下身形,表情竟微微透露些许怜悯。 几秒后,杨未景闭上眼睛, 面容安宁地倒入顾念晏怀里。 “……唉。” 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气, 顾念晏保持着原动作迟迟没有下一步,苦恼着该将杨未景带去哪。 店里是不能去的, 程一在那, 只要杨未景出现在他附近,肯定会被他发现, 随便猜猜都知道程一不会把做这些的原因告知自己,甚至还会强行从自己这把杨未景带走。 不带去店里,还能将人带去哪里呢?这是个问题。 顾念晏孤身一人回到书舍,上楼前忍不住贴近安文卿照例调戏一下他,虽然自知文卿是察觉不到自己是在吃他豆腐。 顾念晏肩膀贴近到安文卿鼻尖的那一刻,安文卿皱了下眉头,因为他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是长时间倚靠才能留下的人气, 久久不散。 ……奇怪。 顾念晏没注意到安文卿这一刻的变化,偷偷占完便宜赶紧跑路,心里还想着从程一那旁敲侧击出一些消息来, 一步半米远地奔上楼。 程无言正要去休息,顾念晏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从背后袭来,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这一副就是在等顾念晏的样子让顾念晏诧异,收敛起自己原先的情绪,免得让程无言看出端倪来。 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受宠若惊表情,顾念晏“惊喜”地明知故问:“等我?” 程无言没有否认,找个位置坐好,等着顾念晏挑起话题。 顾念晏眼珠子一转,心里已是有了主意:“既然已经被猜到几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程无言表现出丁点感兴趣的表情。 顾念晏故作玄虚:“不枉我这些天四处探听消息,总算有了眉目。” 冷声轻嗤,程无言搭话:“关于我的?” 顾念晏一副“当然是你不然还能是什么事”的表情,程无言压低眉眼上下打量着顾念晏,语气含笑:“这种事还需要你花这么多天去打听,你家主子没跟你说?” 话音刚落,程无言自己回过味来,笑得更欢,“看来你并非他心腹,连这些都不会与你讲明,还要你自行去找消息,也是蛮有趣。说说,都知道些什么了?” 顾念晏只是想炸一炸程无言,希望能套出什么,并不是真知道了些程无言的事,程无言这样反问自己,他更是只能含糊道:“你不是无名之辈,当年的事知道的人还会少么?” 程无言不在意顾念晏知道自己的事,只要自己现在的目标不会受到阻碍就行,初一肯定不会阻拦自己,毕竟他比谁都希望天下大乱,而面前这个半魔之躯应该更不会阻止,没理由。 “对我的事情那么在意,想知道全部的话,推荐你个人。” 顾念晏着实感到意外,没有表现出来:“谁?” “叶致文。” 这比叫自己去找主魔更令人意外,顾念晏问他:“不如你直接跟我讲清楚,何必让外人来,容易偏差事实。” 程无言的脸转向阴暗处,声音里带着无人可以察觉出的怅然:“我倒是想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是怎样一个人。” 并不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是想……知道那个人对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过往在那个人的眼里会和事实有哪些偏差。 顾念晏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听程无言的建议——在他看来,去找叶致文总比找主魔好,可是自己何必为了程一的事这么上心,去找叶致文? 又可是,真的好想知道程一到底是谁,将杨未景逼成这样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顾念晏抬头望向程无言,对方正背对着自己,从背影看不出什么:“啧,算了。” 既然程一都主动让自己去问叶致文问个清楚,自己何不顺水推舟,懒得墨迹,反正叶致文并不会拿他怎样。 主意已定,既定即走。 最后一丝阳光也尽数落到地平线以下,叶致文反手立于崖边,望着山下那一片亮起的灯,白的黄的,也有红的蓝的,人类的世界总是这般五彩斑斓,明面上光明万丈,于暗处却滋养着**。 那人……终究是败给心魔,做不到清心寡欲。 面露苦涩,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没能彻底舍弃心中的那一点念想,受此折磨煎熬。 有风来,不一会儿,身边黑雾凝聚成人形。 叶致文一动不动,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没变,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顾念晏叹道:“叶道长好兴致。” 叶致文这才侧眼瞧他,脸上的表情淡若正好:“怎比得上阁下的雅兴,忍着道家正气侵蚀魔气的痛苦,与我在这闲谈。” 顾念晏微微提起嘴角:“其实,叶道长若想换个地方说话,也是可以的。” 叶致文单手做邀请状:“好,那便进屋一叙。” 本是打算离开这山说话的顾念晏喉咙一梗,只能顺着叶致文的邀请,内心不情愿地看向那木屋,脸上表情无甚变化:“好啊。外面风大,要是吹坏了叶道长这凡人之躯,我可担当不起。” 等人落座,叶致文问:“说,找我何事?” 顾念晏见他直接,也同样开门见山:“想来找你了解一下,那个人的事。” 他们之间有共同联系的人不用明说便知道是谁,叶致文沉默一小会儿,才说话:“你不知道?” 此时此刻不得不坦诚,顾念晏承认:“了解的不多,很好奇他。程一自小是在这道观长大,从婴儿到现在都有迹可循,外人对他的评价一直以来都是温和的一个人,可跟我近几日接触的感觉不一样。再者,他似乎天生白发,现在却是一头乌发,总不能白了这么多年,这几天才想到去染黑。” 叶致文静静听着,喝着刚刚提来这屋的热茶——他这几日总会来这屋换掉隔夜茶,等着程一迷途知返。 问:“你为什么想知道他的事?” 顾念晏只回答说:“是他让我来听你讲他的故事。” “……”叶致文撇过脸,思考一会儿,缓缓讲起程一的事,“小一他,其实并不是普通人,他本是我师父前世镇压的魔。” 二十年前,凌玄子去镇魔潭重新加补封印力量的时候,发现里面的魔气已消耗得差不多,便进去查看下那个差点入魔被打灭肉身的魂魄,发现上面魔气已被镇魔潭镇压得只剩下薄薄一缕。 等凌玄子转身准备出去之际,那魂魄竟拼着灰飞烟灭的危险强行剥离魔气,以一团干净魂体团子的状态瞬间冲离潭底,反应过来的凌玄子当即追了上去。 不巧的是,当时附近有个怀胎不久没意识到自己已当上准妈妈的孕妇,那魂魄逃窜得急,生怕被凌玄子抓回去,不容多作选择直接冲入那孕妇肚中,钻进幼胎体内躲着。 孕妇是和一群朋友一起来登山踏青,猛见山道冲出一道士模样的人被吓到,失足摔倒,划破了小腿肚还崴了脚,由朋友背着下山去看医生。 凌玄子虽注意到那魂魄在那女生肚里,却不敢当场对那女生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不被察觉地跟在身后。 后来,凌玄子本想趁着女生入睡无所察觉时将那魂魄赶出幼婴肉身,奈何那魂魄死死缠住婴儿弱小的魂体,只要凌玄子再有动作便要先将婴儿魂体弄散,无奈之下,凌玄子选择妥协。 那时候的凌玄子以为魂魄上的魔气已经除尽不会再掀起巨浪,为了保护新生命便让它暂时安然无恙地待在婴儿肉身内。 之后,兜兜转转,婴儿出生后被凌玄子收养,而那外来的魂魄为求活命与婴儿本身魂体牵连共存亡,使得凌玄子无法下手将它彻底清除,而是帮本体压制住那魂魄。 “婴儿便是程一,那他体内另一个魂魄……” 叶致文说出一个名字:“程无言。” 这名字令人感到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顾念晏认真从记忆里搜寻,联系到一开始叶致文称呼那人为凌玄子前世镇压的魔,一个人的事迹映入脑海,逐渐清晰。 止不住的诧异溢出面部:“妄图打通三界通道重回蛮荒的无弦琴师程无言?” 叶致文无奈一笑:“琴师,我还以为世人只会记住寂灭琴魔这个称呼。” 顾念晏假咳一声:“那个称谓听起来过于中二。” 叶致文:“他自己取的,从此在魔道之路一去不返。”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努力填掉所有已开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