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金貂犹著侍中冠
“贵人?”赵镕还未回过神来,就觉身子一重,一下便落下云端。他刚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然身处这座王府之中。此处屋宇巍峨,仆役来往,门外有侍卫带刀巡逻。他们一见他,便皱眉走过来:“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地!” 赵镕立时张口结舌:“我、我,我是……” 他正急得满头大汗间,一旁忽而走出一位官员:“你是赵镕是吗?” 赵镕听见叫他的名字,下意识地点点头。这位官员道:“这是新补的东头供奉官,不知因何走到此处来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侍卫头领点点头:“原来是新来的,难怪在王府内乱走,太莽撞了。傅大人还是好好管管他。” “多谢诸位提醒,傅潜明白。”这位自称傅潜的官员对着赵镕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告退。 傅潜在前方步履稳健,一面走一面教训赵镕:“你新入王府,还未拜见王爷,如何敢这般莽撞,待会儿见了王爷,一定要立即请罪知道吗?” 赵镕虽点头如小鸡啄米,心里却在哀嚎,东头供奉官?!还拜见王爷,这位仙女究竟想干什么! 未来的宋太宗赵光义此时在哥哥宋太/祖赵匡胤的手下当晋王。他此时正值壮年,生得气度不凡。赵镕在家时虽随着父亲赵旭也见过一些官僚,却没有一个有他这样的威严气势。他听从傅潜之言请罪之后,赵光义也并未怪罪,而是随口考较了他几句,幸而他在家中有算用功,倒是全部答了出来。 赵光义微微颌首,露出些许满意之色,便命傅潜带他下去,这就是正式开始就职了。直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赵镕此时都是呆滞的。他刚准备借口如厕跑到僻静处找双成问个清楚明白时,眼睛便突然剧痛。他惨叫一声,立时跌落在地,周围的同僚忙将他扶起来,一叠声地叫大夫和问他怎么了。他捂着头,刚刚睁开眼睛,却正对上眼前的傅潜。他的头顶,居然有一圈红色的光晕。他往旁边一瞧,在他身边的所有人,居然头上都有或深或浅,颜色不一的光晕。 怎么会这样!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难道他在被那仙女弄到这陌生的地方之后,眼睛还出了问题吗?! “这是观气之术。”仙女泠泠如玉的声音适时在耳畔响起,“所谓观气,便是能看出人的气运祸福。红色越深,表示气运越佳,比如你面前的傅潜,他便是公卿之命。” 赵镕听得张口结舌,他敷衍几句,回到座位之后,便飞快地在这房中扫视,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头顶是黑的,他急急在心中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黑色越深,表示气运越差,这个人在一年之内必死。”双成幽幽道,“这算是我赠你的一项行走官场傍身的本事。你有此异术,便能趋吉避凶。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年之内得到赵光义的信任,必定不成问题。但是,你若仗此术为非作歹,即便隔着千里万里,我也能立时取你的性命,知道了吗!” 赵镕被喝得一怔,他正色应道:“我知道了,我会好生听话,保住那个杨继业的性命。” 双成立在云端和缓了声音:“那最好。你算是我故交之子,若你像你父亲一样做个端方君子,我也不会亏待你。总之,你好自为之。” “等等!”赵镕还未回过神,一声等等已然脱口而出。 双成道:“还有事吗?” 赵镕哽了哽,憋到面红耳赤方说出口:“你、你会经常来见我吗?” 双成愕然回首,黛眉轻蹙:“你若有危难之时,我定会出手相助。” “可我、我平时也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仙女?仙女?”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她就这么走了?赵镕闷闷地坐在原地,沮丧不已,可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时光如流水一般无声无息地逝去。赵镕凭借着观气之术这项外挂,积极与开封府内尚处于微时的未来俊杰打好关系,并将他们引荐给晋王。不仅让晋王对他大为改观,也为他自己建立了一套顶级的人脉,日子自然是越过越顺畅,官也做得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了面见皇帝的资格。然而,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时,他却看到了他日益衰微的龙气与面上的重重黑雾。这代表着皇帝在这一年之内便会驾崩……换句话说,他所跟随的晋王,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赵镕的心在狂跳。而千里外的北汉古城之中,有些人的心情却不似他这般美妙。十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机灵可爱。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父亲的书房,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见父亲与哥哥们的说话声。 父亲在她心中一向是伟岸高大,无坚不摧的。可现在,他的声音却带着深深的疲惫:“荆湖、蜀国、南唐、南汉都臣服在了宋国的军队下,如今就只剩下我们北汉与吴越了。吴越钱弘俶生性软弱,怎会是宋国铁骑的对手。” 大哥宽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爹爹是担心,我北汉国祚面临危险?” “正是,没想到,当年仙长所言,居然真变成了现实。”父亲长叹一声。 仙长?是神仙吗?小女孩想起近日所见的漂亮姐姐,不由靠得更近,仔细倾听。 二哥也同样好奇:“爹,什么仙长啊?” 父亲道:“昔年,我与你母亲遇到山中巨石滑落,幸蒙一位神仙相救。他对为父道,此处非是我久居之地。还让我别拘泥于一时义气。可是,先帝对为父恩重如山,为父怎能另投他人麾下,背弃自己的家国呢?” 这几个儿子闻言都觉为难不已。小女孩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她推开门走了进来,糯糯地叫了一声爹,然后挨个与七个哥哥们见礼。七哥揉揉她的双鬟道:“八妹又跑来捣乱了。” 杨八妹不满道:“你才是来捣乱的呢!我是来帮爹解答疑惑的。” 杨继业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一乐:“八妹想怎么帮爹解答疑惑呢?” 八妹一字一句地复述道:“天命不可违,北汉国祚不过两年,若肯主动投降,尚可保旧主血脉延续,若是负隅顽抗,只能玉石俱焚。” 杨继业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个哥哥也是收起了玩笑之色,面面相觑。杨继业急急上前问道:“你怎么会说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八妹被吓了一跳,她喃喃道:“她不让我说她是谁。” 她的七个哥哥围上来:“谁会无缘无故教你这种话,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到底是谁,你快说,告诉爹爹和哥哥们没事的。” 八妹捂住耳朵道:“不行!人无信不立,还是你们教我的!” 众人被她说得一愣,杨继业纠结半晌,拉过女儿道:“坚持信义是对的,不能说便不说,不过,教你说这些话的人就只让你对爹爹说刚才那些话吗?” 八妹歪着头想了半晌,忽而道:“对了,她还说了一句诗,是《楚辞》里的。娘还教我背过。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小姑娘的声音又清又亮,杨继业却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天命啊,都是天命啊。” 杨继业的心情复杂不已。七个儿子便带着妹妹暂且退下,给父亲一个安静思考的环境。一出书房,他们就围着八妹开始好奇地打听神仙的情况。 “我们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我们就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你们说,神仙为什么不去直接找爹,或者大哥呢,再不济找我也好啊。居然找咱们家里最笨的傻丫头!” 八妹气得脸都红了:“你才傻呢!神仙说了,我的前途不可限量,会建立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功勋!” 在静默之后,即便是最宽厚的大哥也笑出声来:“八妹,你只是一个小姑娘,可不能这样说大话。封狼居胥指的是西汉名将霍去病登狼居山筑坛祭天以告成功之事,勒石燕然则是指东汉名将窦宪率军大破北匈奴,封燕然山,勒石记功的典故。这些都是对一个武将最高的赞颂。连爹英雄盖世,都不敢如此自夸的。” 八妹气鼓鼓道:“我不是自夸,这是我、九妹和排风未来的志向!” 杨大郎一哽,摸了摸妹妹的头道:“那你们可以立一个稍微切实际的志向吗?” 八妹已经不想和这些讨厌的哥哥们说话了,她头也不回地跑回去,正碰上准备出门的九妹与排风。 杨排风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快点,要是迟到了,是要罚拉弓两百下的!” 八妹惊得小脸煞白,忙换上劲装和小姐妹们一块儿跑了出去,浑然不知身后跟着三个尾巴。 五郎、六郎、七郎互相对视一眼,七郎笑道:“这几个笨丫头,一下就露了行藏了。” 五郎道:“教她们这样的人,还吹那种牛,八成是个骗子。我们先把她们救回来,再告诉爹真相,这样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六郎应道:“五哥说的是,那骗子哄小女孩一定有什么不良企图,咱们快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成郎:又被人当成骗子了_(:з」∠)_ ps:大家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