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种善因来得恶果
于是,当天晚上还是吕洞宾师徒俩去了何秀姑的家中查探。 他们俩走了没多久,董双成等人就到了镇元子点化的宅院中。 镇元子见着徒弟也有点尴尬,他本是为了阻止双成做出错事,结果他自己找的俩人反而给事情火上浇油。 大仙与徒弟二人立在中庭,大仙叹道:“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应该明白这点。当年你欺骗鬼车,算计凤族,最后遭了殒命之祸,如今怎可重蹈覆辙?而且你的精魄必须都要尽快收回来。” 双成垂眸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考虑。代价之类的,我其实并不在乎,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了。只是秀姑,她确实是个好孩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娘的影子。” 同样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至始至终都不曾动摇,哪怕被至亲戳心窝子,也仍然维持自己内心的那一片净土。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爹和她娘都是一种人,他们为了信念,一个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另一个则可以舍弃永生永世的自由。他们互相理解,所以从未因注定的分别而责怪对方,可她为人子女,如果要眼见父母死生不得相见,她又怎么配为人? 镇元子长叹一声:“你娘,从另一方面来说,道心亦如磐石般坚定。只是,你要明白,你所想做的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就连你的外祖母王母娘娘,她这样的先天神圣,都选择徐徐图之。为师担心你最后……” 双成仰头,让泪水停留在眼眶之中:“我给自己最后十年光阴,如果还是不成。求师父大发慈悲,以入梦之术让我父母见最后一面。” 镇元子颌首:“为师答应你。” 陆压和杨僩立在回廊之上,大仙在此,他们都无法探听这边的言语声。陆压一直对杨僩嫌弃万分,可今天,他却突然转了性,半晌道:“你觉不觉得,她有一点不对劲?” 杨僩瞟了他一眼:“如果是你睡了一觉回家,就发现亲爹由一个壮年汉子突然变成年迈老者,你也会和她一样不对劲。” 陆压无语道:“我不是说情绪上,而是她的身体有一些不对劲……” 杨僩一愣:“为什么会这么说?你替她检查过了?” 陆压道:“就是因为无法检查。” 失了三魄的人,又时常需要消耗法力,精力自然不同往昔。双成打坐调息的时间随着时光飞逝渐渐变得越来越长。沉香问起,她就说自己是要勤加修炼,以备不时之需。而陆压听到此话,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勤加修炼也没什么问题,可她素来奉行得是内外兼修的理念,如今怎么就坐在那里不动,一直不练习武艺呢? 于是,当晚他就潜入到双成房中,想查探她身体的真实状况。 杨僩皱眉道:“你居然做出这等无礼之事!表妹没有当场削了你吗?” 陆压肃然道:“没有,事实上,她根本就没醒,还是她身旁的流黄挥精自动出鞘,将我逼退。我和那剑斗了七八招,她方有些反应,我忙趁机脱身了。” 杨僩一震:“怎么可能,以她的法力……” “不该如此毫无察觉。”陆压望着双成的背影,“还有那次,我在上空明明看到她神色苍白,可一落地,她又面色如常了。她的脾气你应该知道一点,一旦打定主意就绝不会泄露半分。所以,我在她每日沐浴的水里加了玉胎琼液。按理说就算有什么损伤,用此神药这么久了,也应该治好了。” 杨僩垂眸道:“可是,她每日打坐调息的时间还是在延长……” 陆压目光灼灼看着杨僩:“所以,我才来问你,她在天上是不是受过元神方面的伤?” 杨僩犹疑道:“没有啊,她在天上靠斗嘴就足够大杀四方了,基本就没动过手。” 斗嘴……陆压嘴角抽了抽:“不应该啊……” 二人正说着,忽然就听到前方镇元子大仙一声惊呼,双成突然面色剧变,低头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镇元子吓了一跳,忙扶住徒弟,心念一转,就知晓前因后果,斥道:“吕洞宾,这个莽撞的家伙!” 在吕洞宾与韩湘子到达何家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何秀姑的房间。然后,二人就惊奇地发现,窗户、大门全部都被钉死了。 韩湘子一愣,戳戳吕洞宾道:“师父,这确定是亲妈?” 吕洞宾皱眉道:“该不会因为我们,她觉得我们是骗子,所以才严加防范。” 韩湘子喃喃道:“可这太夸张了点。” 一旁的主屋中,还传来何泰和李氏的争吵。 何泰的声音听起来就没什么底气:“你还是把闺女放出去。我看她是真的不想嫁,牛不喝水你也不能强摁头啊。” 李氏斥道:“我要是不摁头,她要么把自己渴死,要么被别人偷走了。” 何泰被堵得一窒,半晌方道:“可是,你这样,闺女看起来挺难受的,我这做爹的,瞧着也心疼。” 李氏呸了一口:“你以为我不心疼吗,这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当花儿宝贝似得养到这么大,是想让她嫁个好人家,生几个乖巧的孩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而不是让她被那些骗子诱拐着,毁了自己的一生!她现在是傻了,所以难过,以后不知道会多感激老娘呢!” 何泰道:“那你跟她好好说说,别总是关着她。” 李氏哽了哽,低声道:“成,我稍后就去看看她,赵家那门亲事真的不错,尤其她还表现得那么好。” 秀姑独自坐在漆黑的房中,她没想到,自己竭力捍卫父母的尊严,最后却把自己逼上绝路。 今早,她被李氏强拉着进了家门之后,家中狭窄的屋舍里,坐着几个头发油光,不苟言笑的婆子,她爹立在一旁赔笑倒茶。当时她见此情景就非常不喜。这几个婆子一见她来,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些笑模样,对着她娘道:“令爱可真是国色天香。老身还以为是谢婆子信口开河,撺掇我们家小爷胡闹,没曾想到,天底下竟然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 李氏喜不自胜,心道,当然罗,我可是邀了好几个姐妹做说客,给谢婆婆送了一大筐土特产,还约定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她自然回去会往好里说。 秀姑被四五个女人围着来回打量,她们还向她娘叨叨问个不停。 “令爱可有什么才艺?” “识文断字吗?” “绣活做得怎么样?” “身材的尺寸如何?” 牙婆子挑丫鬟也是如此,谁家媒婆上门也不会直接了当询问这些事,联系她们适才的神色,摆明就是看她们家贫,对她们全家有轻视之心。可她娘丝毫不觉被冒犯,乐颠颠地说个不停,她拦都拦不住。 其中一个婆子见状掩口道:“夫人可真是热情呢。老身还没见过像您这么好客的夫人,想来为令爱操心不少。” 这一下就触到了秀姑的底线,她本来就不打算嫁人,何必还在此听人家明里暗里的嘲讽。 她冷冷道:“抱歉让诸位白来一趟,小女潜心修道,此生没有成婚的打算,诸位请回。” 现场气氛一滞,李氏即刻就变了脸色,她伸手对着秀姑的胳膊就是一掐,秀姑挣脱开来,道:“您再继续逼下去,就只能送一具尸体上花轿了!” 李氏嗤道:“你吓唬谁呢,你前脚死,我和你爹后脚就跟上,留你弟弟一个人在世上当孤儿好不好?” 秀姑气急:“您怎么总是如此不可理喻呢?” 何泰忙上前来劝架:“别吵了,你们娘俩怎么老是吵。” 这话一出,那几个婆子本来就为秀姑的话不满,现在更是找到了攻击点。 “生得再美也没用,居然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还拿自己的命威胁父母呢,你不想到我们家,我们还看不上你呢。” “连她爹都说,她老是和她娘吵。” 何泰面色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李氏掐了丈夫好几下:“你这个笨嘴拙舌的东西,你会不会说话,好不容易一桩亲事,又被你搅和了!” 那几个婆子见状笑得前仰后合,面上的神色同瞧耍猴戏的别无二致。 秀姑按捺下心头的怒火,面色平静道:“说对了,我就是瞧不上你们家。第一,以仆妇之身前来说亲,居然能端坐上首,让我父亲替你们添茶,如此不知进退,可见家风不整,门庭不净。第二,你们从汉州领主人之命远道而来,代表的就是主人家的颜面,可居然出言无状,直接询问女儿家的**,自己无礼,还带累了主人家的名声,没家教至极。我身为主人之一,请你们离开居然还赖着不走,所谓大户人家的修养就是如此,只怕也是个暴发户。” 接着,她就一一将这几个婆子生平所遭受的灾祸全部都说了出来,唬得那几人面无人色,忙作揖道:“冒犯仙姑,还请仙姑勿怪。” 李氏见状转怒为喜,上前道:“那你们觉得这桩婚事怎么样?” 几个婆子道:“能娶个活仙女回去,怎么不成,一定成!” 秀姑大惊失色,经历挣扎抗争,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她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间封闭的房间中。 秀姑捂着脸,眼眶中已然没有泪水,半晌她起身点上蜡烛,她要冷静,一定有办法可以出去的。她都逃出去那么多次了,这次一定也可以。 她将窗户上的纸戳破,然后就看到明月当空,一片透亮的院子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黑狗以及立在一旁哄狗的韩湘子和吕洞宾。 六目相对之下,何秀姑:“……” 吕洞宾、韩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