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离京城越来越近, 天气也越发寒冷。 这天终于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场大雪, 鹅毛似的雪花覆盖了官道,到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边界。如果要继续前行,那必然要先清理大雪,事倍功半, 楚淮引决定等积雪化了之后再走。卫队在阳州驿馆暂歇,驿馆没有接待过天子卫队, 有点小, 剩下的人住满城中的客栈。 在庆州时, 季炀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陛下, 派人去岐州求助秦英喆派兵,以防万一。 最后秦英喆的兵还没来,楚淮引就解决了楚懿, 他们启程回京时, 秦英喆派的两支队伍才赶到,楚淮引想了想, 把他们并入卫队。 回京路上,由于种种不便, 他和孟侜不能在脱离卫队前行,保证安全的同时,卫队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靶标, 楚淮引干脆就把人数扩充到无法轻易撼动的地步。 孟侜觉得自己快胖成球了,像一只在雪地里啄食的肥鸟, 看见久违的食物想迈开步伐,却被愚蠢的人类按住。 楚淮引抓着他的手:“慢点。” 街道的拐角处伸出几只红梅,星星点点的花苞从积雪里探出尖角,待开未开。 孟侜呵出一口白汽,一抬眼看见看见街边的酒馆有人临街温酒,丝丝袅袅的烟气缓缓上升,模糊了温酒人的面容,留下一双被冻红的双手。 有卖炭翁缩着肩膀叫卖,其余的小摊因为行人少,生意差,纷纷躲在家里避寒。热酒驱寒,小酒馆的生意倒是尚可,偶尔有顾客来装一斤酒。 酒馆里的女主人紧走两步出来,赶在孟侜之前,买下了卖炭翁的所有碳,“您赶紧回家避寒。” 孟侜抬步往小酒馆走,楚淮引连忙道:“等明年,好不好?朕赐你天下好酒,宫廷玉酿随你喝。” 虽然没有其他小摊,但能不能别盯着那缸烈性女儿红,爱卿看起来能一口干掉。 孟侜一笑:“本官就搭个讪。” 陛下更加胸闷,怎么遇上什么人都要说几句,朕宁愿你去喝酒。 孟侜屈着手指敲了敲柜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女主人惊讶地转过身,赫然就是当初逃婚被孟侜顶包的林挽。 “是你!我不知道……严禹——”她叫道。 楚淮引没见过兵部侍郎的嫡女,但从帘子后面出来的男人他倒是认识,右相严镶的大儿子,严禹。 若不是他两私奔,他可能还遇不上孟侜。 严禹也认得陛下,他急忙跪下行礼。阳州离京城很近,他和林挽左看右看,居然没有追兵,干脆在此地落脚。却不知道是因为中间被孟侜和楚淮引搅和了一通,没有顾得上这对野鸳鸯。 也不是没人,兵部侍郎天天搓着手和严镶谈论小女婚事,都被严镶淡淡拒绝。 严镶理解儿子的冲动,却也气他任性妄为,这么久了竟然忍着一次也没来找人。 孟侜:“严大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你的,回去。”他和严镶共事几个月,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仅能看出来,还有点淡淡的心虚。毕竟他在这里面掺了一脚,如果他没有替代林挽当新娘,王家的人发现新娘没了,一定和林家到处找人,而不是过了一夜都没发现,让这两人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严禹看了一眼林挽,见她点头,才道:“我会回去向父亲和林伯父认错。” 林挽见陛下在此,急急接过话头:“是我拐你出来的,应该我认错才是。” “等雪停了,跟着朕一起回京。”楚淮引道,至于谁的错,那一点也不重要。 这是陛下的肺腑之言,因为只要孟大人眉头一皱,那什么错都是陛下的。 但这和知错就改是两码事。 孟侜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就是你在马车里一边认错一边欺负本官的理由? “怎么算欺负?”楚淮引道,“朕是怕你被马车晃晕,转移注意力。” 孟侜掐了他一把,本官宁愿这样晕掉,而不是其他没脸见人的原因。 他扶着肚子,快七个月了还不能被放过,禽兽。 不过还好,等到了京城,恰好满七个月,陛下就有贼心没贼胆了。孟侜勾起嘴角,到时候本官连手都不给你摸。 楚淮引看见他弯起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越发觉得珍惜当下:“这里有一处温泉水,外面冷,爱卿我们……” “不。” 被镇压。 …… 北境。姜仪把信折回信封里,扔到火盆。 “陛下让我即刻回京。”姜仪道,他猜测必须可能要宣布孟侜的身份,所以让舅舅来压一压朝堂上的声音。 他对贺渊道:“你真的不想当北狄王?若是跟我回京,就与北狄王位彻底无缘。” 贺渊还是不在乎道:“到底是什么稀罕物,值得你天天问。我宁愿你问我今晚想吃什么。” “那按陛下的意思,王位必要和大魏和北狄混血的王子继承,你的九弟,如何?” 贺渊把这位九弟从脑海里刨出来,他们年纪相仿,经常被捆着一起欺负,不一样的是,贺渊心理渐渐变态,九弟还是一副懦弱善良的样子。 “差不多。”贺渊不想说太多,就算全北狄王子都很惨,姜仪也必须只能看见、关心他一个。 差不多就是行了。姜仪确定下来,以后北狄就是大魏的附属国,纳贡称臣,大魏人在北狄享有同等地位。 “那我呢?”贺渊问。 “你和我一起回将军府。” “然后呢。”贺渊不死心。 “等我们的外甥孙出生。”姜仪扔下话,出去练兵。 我们的。 贺渊把这三个字又念了一遍,欣然接纳外甥孙,尽管人家还没出生。 …… 大雪融化之后,是难得的晴天,太阳暖融融,楚淮引趁着这波好天气,一路行至京城。 城门在望,楚淮引突然道:“朕还挺怀念这种日子……朕很高兴,生在帝王之家,还能和你做几天普通夫妻。” 孟侜:“你说的是你没钱那几天吗?” 那我绝对是夫,你才是妻。 楚淮引:除了那几天。 “你会不舍吗?”楚淮引问。 孟侜他能适应各种生活,就像那谁说的,御厨做的,烤鸭好吃,楚淮引做的,干瘪馒头也好吃。他清清嗓子:“我舍不下的,只有你。” 听清楚了吗? 要不要我换个新闻联播的口气再说一遍? 楚淮引:“你再说一遍。”陛下其实想再听一百遍,但显然会被孟侜打。 “你什么时候给我做个馒头?”孟侜脱口而出。 这好像和上一句不一样。楚淮引:“……等朕学学。” 京城和离开时一样繁华,说不上有没有变化。文武百官跪在白玉阶上恭迎陛下回朝,看来看去少了丞相。 丞相大人因为肚子太大不想见人,回了将军府。将军府比孟府大,人也多。 孟侜刚到将军府门口,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居然造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香火还很旺盛? “怎么回事?” “是百姓自己建的,他们说将军府吉利,你和老爷都死而复生,朝着将军府的门口拜一拜,一定能多活五岁。”管家刘伯解释。 但是将军府威严赫赫,总不能天天假装路过,可能会被当作奸细抓起来。于是干脆修了一个土地庙。 “……” 孟侜把宋成嘉安排在将军府下榻,命人去查今年的上榜举子。 考上的人中没有宋成嘉的师兄。 他又让人把今年参加科举的人都查了一遍。 压根就没有这个人。 宋成嘉眼底一暗,嘴角抿成一条线。所以,师兄是不想理他,所以编了一个进京赶考的借口吗?甚至全家都用这个借口搬走?怕自己缠着他。 他被骗了,还傻傻地过来找他。 孟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把重任交给经验十足的暗卫。 楚淮引着手准备给孟侜的聘礼,被孟侜揪着耳朵耳提面命不准开国库,本官已经和户部尚书通气了,一文钱也不能出。这样很昏君。 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听丞相大人把控流水,先是被他的肚子惊到,然后又被他的决议吓到。 他诚恳地建议我们陛下成亲不容易,虽然还不知道皇后是谁,不如就铺张一次。别一文钱都不出啊,太寒酸。 总领六部的丞相大人很严格,“听本官的。” 孟侜想起楚淮引说的各种打算就打了个寒颤,什么江山为聘,那不是话本里的昏君为狐狸精干的事吗? 人就在这儿了,也跑不了,不如我们低调一些,假装已经成亲过。但陛下实在不听话,那本官只好从根本上断了你的念头。 楚淮引只能退而求其次,开淮王府的府库,“这是朕的私房钱。” 我们还没成亲,所以你不能没收。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本本上的笔记:再穷不能穷陛下。 …… 孟小猫撕拉一下挠花,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