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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幽冥游乐场【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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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面镜子显示的是白羽的生父。    一个贩卖古物赚得盆满钵满的中年男人,停着啤酒肚, 在一个娇嫩的女人身上耕耘。    可能是损了阴德, 名下的每个孩子都不是他的种。    当然, 值得安慰的是,他现在还不知道。    “只要你想, 他就会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会变成上流社会的小姐,你看见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你能过上富贵的生活。”    “说得好,下一个。”    白羽实在没兴趣关注她的生父。    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重要程度还不如白羽门口卖煎饼果子的大妈,至少大妈做的煎饼果子慰藉了白羽无数个早起上课空荡荡的肚子。    第九面镜子,是一个当红的明星。    很火很有钱,是很多女生的偶像。    他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以前是白羽的初中同桌,说过要娶白羽。    “这不是李爱国?”    “他出国后随母姓, 出道后改名尹遥, 他一直在找你。”    “整容了,像个娘炮。”    白羽顿时挑剔起来。    镜鬼无**说。    第十面镜子。    那时候白羽还小, 白家夫妇刚进城,为了不引人注目,住在烂尾楼里,像一对最普通的农村夫妻。    白爹每天早晨去卖菜,白妈在附近超市当收银。    白羽除了上幼儿园就是和邻居家的小朋友玩在一起。    白爹白妈养孩子磕磕绊绊的, 白羽五六岁的时候干瘦干瘦的,十分挑食,胃口也不好,脸色蜡黄,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她有点蠢,和那些小女孩们玩不到一起去。    不管是翻花绳还是过家家都不在行,没有人喜欢和她一起玩。    楼上住了一个上小学的男孩子,可能是一二年级,很少和周围的人一起玩。    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双百分,六一儿童节时还有奖状,是小朋友耳朵里别人家的孩子。    白羽不想硬生生穿插进其他小朋友里当跟屁虫,也不想告诉父母。    她也是要面子的。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    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她开始偷偷观察楼上的小哥哥。    他每天背着书包进家门,就再也不出门了。    也不和别人一起玩。    终于有一天,白羽拦住他,开始询问读小学的生活,是不是老师很凶、是不是很多作业……    他不爱说话,没有朋友,但很有礼貌,一一耐心回答了白羽,还请白羽去他家里吃水果。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白羽不喜欢学习,字写得歪歪扭扭,每次在学前班都是倒数第一,作为幼年学霸,他很苦恼。    于是用游戏诱惑白羽。    每次白羽做完一页他出的题目,他就和白羽玩半个小时。    那些题目大半是十以内的加减法,白羽五六岁了脑子还不通畅,每次都要数很久的手指。    要是出到十以外,她就数不清了,急得直哭。    两人的游戏都很幼稚,有时候是白羽从其他小朋友那里学来的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做飞机,有时候是一起画画,有时候是他教白羽下五子棋。    白羽实在是太蠢了,每次下不了十个棋子,他就赢了。    他也会故意放水让白羽赢,让她高兴高兴。    他的耐性越来越好,也越来越习惯这个小姑娘。    白羽很有礼貌,一直都叫哥哥。    他虽然直呼白羽的名字,但他家的父母都是亲切的叫小羽,常常留她吃饭。    白羽上小学了,放学的时候会和他一起回家。    这么久还是没长什么肉,书包里要装几本书,练习册,作业本,饭碗,水壶,铁皮文具盒,彩笔,加起来还有点重。    他掂量掂量,就把白羽粉色的芭比公主书包背在了前面。    前后各一个书包,像动画片里的双面龟。    学校里有人这么给他起外号,他也不介意,继续帮白羽背书包,风雨无阻。    两人偶尔也会在晚饭后去附近的空地玩一玩。    一栋废弃的楼房,门窗全无,是他们玩游戏的好地方。    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往上走一阶,是他们百玩不腻的游戏。    偶尔也会在墙壁上拿粉笔头子画千奇百怪的图案,写白羽与xx永远是好朋友,永远在一起之类的屁话。    他的双亲打趣道,从小就给自己找好了童养媳,以后不用愁了。    他也不生气,一本正经的教白羽写作业。    反倒是白羽问个不停,什么是童养媳,既然她是他的童养媳了,他应该也是她童养媳。    换来的是书卷成棒子抡下的雷霆一击。    白羽只能摸着被他敲出来的包,委屈巴巴继续写作业。    普通的阴天,白羽和他在空楼房那里玩剪刀石头布。    这栋楼有四层,两人很少玩到顶上去,一般都停在了三楼,就各回各家,洗刷睡觉。    这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狂风大作,雨如瓢泼。    两人想着等雨小了再回家,就在这里多玩了一会儿。    这栋楼空了几十年。    没人住进去,任由它腐朽,门窗脱落,被卖废品的收走。    之所以空着是因为它死过几个人。    原来的老住户搬的搬,死得死,没有多少人记着这栋楼的事情,更不会拿出来说。    听说小孩子火气旺,常常往这个地儿跑,也能压制它的阴气。    一堆孩子在,也不会出什么事,就算心里忌讳的,也只偷偷告诉自家孩子不要去玩。    像白家夫妻,没有根基,也不和大妈们八卦的人,就得不到这样的“内部消息”。    玩石头剪刀布的时候,白羽若是下意识伸手,一定会出个剪刀。    他会出一个锤子。    下一局白羽会出布。    因为他还是会出锤子。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白羽心想,他可真傻啊,我出了一次剪刀,他出锤子赢了一次,第二次竟然又出锤子。    白羽挑一挑眉毛,他就知道她会出什么。    然后白羽就一直赢。    白羽领先很多会很满足。    想输的时候,就会出剪刀。    他心领神会,出锤子。    白羽很有成就感,出剪刀的时候感觉偷偷让了他。    哥哥玩石头剪刀布的时候也很笨嘛,只知道用锤子。    一个人爬楼梯,领先太多很没意思。    白羽比他矮一个头。    最喜欢在他前面两个台阶,可以俯视他头顶的两个发漩。    听说有两个发漩的人聪明,白羽把自己的头发刨成狗窝也只有一个。    白羽有些失望,看来注定是没有他聪明了。    四楼最上面的楼梯通向的是一面墙壁。    上面有一道老旧的门,没有上锁,似乎轻轻一推就能开。    整个楼房是四四方方的。    顶上并没有天台。    为什么要在楼梯的尽头装一扇门?    它通向何处?    这是整栋楼里唯一的门。    潮湿阴暗。    即使曾经上的漆剥落了,也能看出艳丽的红色。    奇异地吸引人的视线。    “看我们谁先去开门!”    两人相差不远,常常是你赢我一次,我赢你一次,渐渐和门接近。    他下意识数了台阶数,发现有些不对。    每层楼有两段台阶,每段十二阶,最后这一段有十三阶。    为什么会多出来一阶?    天已经黑了,四处寂静,听不见雨声。    “我们回家。”    他再上了一阶,和白羽站在同一阶楼梯上。    “好啊。”    白羽没有反驳,两人牵着手往下走,明明走了三四楼了,却迟迟回不到一楼。    白羽一回头,那扇门就在两人身后,阴魂不散。    “哥哥。”    白羽握紧了他的手。    “别怕。”    两人一起下楼,越走越快,甚至还是跑,然而每次回头,都在四楼尽头的那段楼梯上。    “闭上眼睛。”    他一只手牵着白羽,一只手摸索墙壁,慢慢往下走。    如果视觉在骗人,那么触觉一定不会骗人。    白羽也闭着眼。    牵着哥哥的话,就不害怕了。    他摸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应该是个人头。    还是温热的。    鬈曲的发、怒睁的眼、静默的鼻息、姣好的唇形,涓涓细流从人头口中涌出。    粘稠灼热。    “哥哥,是什么味道?”    “没有什么,不要睁开眼睛。”    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走。    这回摸到了一只人腿,应该是男人的腿。    腿毛旺盛,齐大腿根部切下来的。    肌肉纹理已经僵硬,硬邦邦的。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    他摸到了不少东西。    感觉手上的液体都凝固了,也没有停止往下走。    他终于摸到了白羽。    闭着眼睛,安静沉默的白羽。    没有呼吸。    而他的另一只手牵着的,是活生生的白羽。    但他的感觉不会错。    最新的一具尸体是白羽。    她的眼睛,鼻子,嘴,脸型轮廓,和白羽一模一样。    连被蚊子咬出包的位置都一样。    他睁开眼睛。    眼前是那道红色的木门。    上面的颜色似乎更鲜艳了,涌出了一小滩血。    “哥哥?”    白羽忐忑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来,把门打开。”    “死一个,或者都死在这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    “让她开门,你就能逃出去了。”    门口的血很粘稠,流得很缓慢,但它也漫下了台阶,即将落到白羽脚边。    “小羽,我们再玩一局。”    白羽睁开眼睛,看着他,笑了笑,眯起眼睛,像一只小猫。    完全没意识到两人仍然还站在门口。    死,他还不太了解这个词,只觉得是字典上的一个释义。    就算他不想死。    二选一,两人应该公平。    “石头剪刀布,赢了就可以先出去。”    白羽点点头。    他太了解白羽了。    如果白羽想输,会出剪刀。    如果她想赢,会出布。    就像他了解白羽一样,白羽同样知道他最先会出什么。    他喜欢出锤子。    白羽贫瘠的脑容量,只记住了这个。    两人同时出。    他出的是布。    白羽是剪刀。    为什么她赢了?    她迷茫地看着他。    “哥哥?”    无边的血色淹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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