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求婚
婚礼进行曲突然停了下来。 热闹的礼堂瞬间陷入诡异的平静。 准备交换戒指的新人抬起头，不安地看着主婚人身后一片黑暗的大屏幕。 “快开灯！开灯！”主持人大喊。 服务生赶紧开灯。 咔嚓——咔嚓—— 两次急促而连续的闪烁后，大厅里的灯全部爆裂！ 天花板开始下雨。 似沥青般浓稠的带有刺激气味的黑色液体从天花板上掉落。 滴答…… 滴答…… 滴答…… 黑色液体持续掉落，在红毯上蚀出一个又一个的黑色水洼…… 客人们吓坏了，他们掏出手机试图报警或是打急救电话，却在开屏瞬间发现手机信号全无，手机电量正在急速下落！ “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手机会突然没有信号！” …… 惊慌的黑暗中，有人突然尖叫：“看前面！前面——” 顺着声音的方向，人们看到如葡萄酒般鲜艳的红色从黑色的屏幕中溢出，顺着台阶留下，汩汩成河…… 突如其来的血红让人群陷入短暂的呆滞。 他们吓坏了，或者说，他们吓呆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可怕的寂静中，天花板还在持续掉落粘稠的液体。 突然，主婚台上爆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不，不，不要……我……啊！” 新人们身体像充气过度的气球一样飞速膨胀随后又当空炸裂，碎片飘散在汹涌的血海上。 刹那间，人群醒悟！ “快，快跑！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出口！ 不想死！ 不要死！ 可惜—— 可以从内侧打开的大门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生了故障。 好不容易挤到门边的人们愤怒地敲打着，推砸着，在他们身后，代表死亡的血水正越发高涨。 “不！不！” 尖叫着，近在咫尺的死亡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不少人故意将别人推进血海，或是踩着他人身体爬上桌椅，企图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抗争注定徒劳无功。 血海迅速吞没整个礼堂，沾到血水的人都会充气过度的布偶般先膨胀后碎裂，破碎的肢体飘在海面上。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靠墙站立的他。 他抬起头，掏出一个打火机。 嗒！ 黑暗被暂时照亮，血海开始扭曲，血水快速退去，留下半颗眼珠、断裂的手掌、破碎的内脏…… 主婚台上也多了一个衣冠楚楚的恶魔。 他看着恶魔，叹了一声：“你又想搞什么？” 冰冷的话语显然取悦了恶魔，他脱下帽子，露出轻佻的微笑。 “求婚啊~” 恶魔欢快地说着，捡起被新人遗弃的戒指盒，走到他面前。 “戴上戒指，嫁给我。” 不—— 他想拒绝，但是舌头发不出声音，大脑也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他只能眼看着左手被恶魔托起，无名指被恶魔挑出，戴上了明亮的钻戒。 “这样就对了。” 恶魔轻快地说着，低头，在钻石上落下一个吻。 刹那间，礼堂恢复了热闹。 被血海吞噬的所有人都回来了。 他们围在他，欢快而机械地鼓掌、说着恭喜的话，面容没有一丝血色，脑后冒出冲天的血光。 恶魔绅士地握住他的手：“终于不再回避你的命运，我的爱人？” 不！放开我！这不是订婚！ 我不是你的爱人！ 我和你只是…… 是…… 献祭！ 他拼命提醒自己，可是身体已经失去控制，整个礼堂都在燃烧。 他的身体也在发热，以手指为开端，火焰灼烧的滚烫流转全身。 恶魔如愿牵着他的手，与他一起走向火焰的更深处…… …… …… “——呼！” 宗忘川从噩梦中坐起，在早晨的阳光中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全身冷汗。 他稳了下呼吸，窗外是轻轨呼啸而过的噪音，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唱片机里，《寂静之音（TheSoundofSilence）》正缓缓流出。 那些恶心的东西只是一场梦。 噩梦已经结束，他还活着，在平凡的人世间。 猛然间，火烫的不适再度卷过心头。 他低下头，看到梦中的戒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这让他不由地怒从心头起，跳下床，扯开卧室门，冲着厨房大喊：“萧铭！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动不动就进入我的梦境乱改我的记忆，还有，别把梦里的东西带出来！”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厨房门口处，只穿着粉色爱心围裙的男人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与梦中恶魔完全一样的面容正满口甜言蜜语：“你主动向我要戒指，你说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连个戒指都没有，说明我不是真的爱你，你为自己感到委屈……” “然后你就从我梦里拿了个戒指？” “书上是这么写的——” 恶魔掏出一本封皮上印着“手把手教会你浪漫”八个大字的册子，一本正经的朗读：“满分浪漫：用父母的结婚戒指向女友求婚。我没有生理意义上的父母，只能借岳父岳母的戒指用一下。” 说完，恶魔咧嘴一笑，露出鲨鱼般又白又利的牙齿。 “你把我父母的结婚录像百分百的照搬进我的梦里还自作主张地把场面升级成恐怖片……居然还觉得是满分浪漫……” 要不是实力悬殊，宗忘川这时已经把对方的脑袋按在圣水里面直到神魂俱灭。 “高纯度的圣水的味道像伏特加，非常有味道。” 恶魔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完毕随即欢快地舔了舔嘴唇，说：“亲爱的，早餐已经做好。” “你准备了什么？”宗忘川懒洋洋地问。 恶魔用露骨的目光看着宗忘川小腹处被睡裤遮掉了下半截的双蛇纹身，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什锦海鲜炒饭，牛奶，外加三个荷包蛋，亲爱的，你是想我把早餐送到床上，还是——穿上衣服来客厅吃早饭？”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在床上吃早餐，我也可以顺嘴吃块肉。你在桌上吃的话，我只能喝点稀薄的汤水……” 恶魔委屈地对了对手指。 过分热情的目光让宗忘川顿时胃口倒觉，说：“我突然不想吃早饭了。” “但是你不吃早饭，会连累我挨饿，”恶魔不容拒绝的笑着，“我要是饿过头……”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宗忘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凌乱的衣服中找出揉成一团的衬衫、破了洞的牛仔裤，当着恶魔的面换上。 穿上衣服后，他走出卧室，经过恶魔身边时，遭遇一记轻佻的拍打。 “我说过，今天不想在床上吃早饭！” 宗忘川瞪了他一眼。 “亲爱的，你太敏感了。我只是突然想看阳光照在你的纹身上。” 恶魔明媚的笑着，收回手。 晨风吹起衬衫的下摆，露出安静地趴在宗忘川苍白的尾椎处的银河蝴蝶，黑白对立的鲜明颜色让人无法意识到纹身后到底藏着什么约定。 …… …… 什锦海鲜炒饭的味道堪称完美，桌前的宗忘川却几乎尝不到味道。 从那一夜开始，进食对他而言就只是维持生命的本能。 但是他又必须进食。 因为不吃饱就没有力气处理工作，也没有体力应付恶魔那永远都不会达到上限的需求。 幸运的是，相对于其他来自深渊的怪物，萧铭不仅长相符合人类的审美，性格也非常体贴。 他喜欢烹饪，享受把宗忘川喂饱的过程，补魔的时候也并非每一次都要求做完全套，有时甚至只啃几下就会放过他的人类契约者兼职情人。 例如今天—— 宗忘川放下勺子，对正贴着脖子热诚亲吻并且双手伸进衣服里面乱摸乱捏的萧铭说：“能稍微快一点吗？我等会要去咖啡馆见委托人，不想被人误会我是个有特殊爱好的侦探……你的手怎么伸到下面去了！还有，后面的……是什么！” “和恶魔同居这件事情可比有特殊的……爱好更糟糕……顺便回答一句，那是我晨起的热情。” 话虽这么说，萧铭还是移开了差点就伸到下面的手。 他优雅的舔了舔手指，说：“亲爱的，我晚上可以求一点额外奖励吗？” “当然可以，前提是我今天晚上能准时回来，而不是临时出差住旅馆。” 宗忘川吐槽了一句，抓起桌上的打火机和架子上的风衣，开门下楼。 嗙！ 房门关上。 沦为留守煮夫的萧铭微笑着拿起打印机上的委托文件。 “委托人：陈英 性别：女 年龄：25岁 联系电话：138XXXXXXXX 委托内容：老家闹鬼，鬼杀了我爸爸 详细描述：面谈 约定报酬：面谈 ……”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写梦境，主要是想展现恶魔和人类在三观上的差别。 恶魔觉得浪漫的事情，人类觉得恶心又恐怖；恶魔觉得他们必须马上结婚，人类觉得一切都是契约强制的……因此，故事的主线就是他们如何通过一个个案子逐渐打开心结、理解彼此、真心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