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赵小姐从未感受过平民的热闹节日气氛,所以对街边两侧摊贩们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新鲜至极。 这一路走下来,就看她东瞅西瞅,两眼频频放光。可是她又自顾矜持,不肯言语,每每都是夜羽二人发现她落于老后,才知道她又看着某个摊子痴迷了。 夜羽与光秀两两对望,然后双双叹气。 这已经是第八次了。 “这次又是什么?” “好像是在看面人摊子。” 夜羽扶额望天,天空真蓝。 “这小姐也忒没见过世面,怎么逮着什么都看!” “听我爹说,这大户人家的女儿,要守得很多规矩。即便上街,也要坐轿,还不许探出头去。街上这么热闹,她觉得新鲜。” “那也新鲜过头了?再不取来第八样信物,可就要耽误了时间。” 这回换光秀扶额望天:“……那怎么办?” “啧!”夜羽咬牙,冲到捏面人的面前,从架子上取出一个最大的,给了银子,然后往赵清婉面前一伸,一脸不耐:“你喜欢是?好了送你。” 赵清婉脸一红,尴尬地别过视线:“……我、我又没说我喜欢。” “好好好,是是是,是我喜欢送你,成不成?” 赵清婉脸上的红晕便散的更开,低垂下头,抿唇看着鞋尖。夜羽不懂何为“男女授受不亲”,也没那功夫去懂,强拽过她手,将那面人塞进她手,调头招呼光秀便走。 清婉一时语塞,只会看着夜羽背影怔怔。 等她落后十步开外,夜羽终于回头,不耐催促:“赵……青公子,你若再不走我就真扔下你不管。” 于是赵清婉此生,第一次达成“没规矩小跑”成就。 谜底在花卉店不假,他们取了信物,迅速赶回宝福楼,此时距离申时活动结束仅差一刻。 光秀和夜羽松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上垒。 这时玄王自楼上走下,看见他们,问:“事情都办好了么?” 他已喝了一个时辰的小酒,实在无聊得很。 光秀便晃晃手中的八个信物,一脸自鸣。 老板娘扈三娘恰巧从后堂走出,看见光秀手里攥着的八个信物,登时傻眼。 ……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将八个信物全部收集出。凤仙花和赵府,明明就是她设的巧障。再看赵清婉女扮男装混在他们中间,顿时明悟。 赵府的账房先生,是扈三娘的娘舅。宝福楼的生意能这样红火,也多半亏着赵府照拂。所以赵小姐的娇颜,她自然认得出,就算她女扮男装,也认得出。 扈三娘见小二捧着个木质锦盒过来,睨他一眼,连忙堆笑,对着光秀道:“这位客官稍等片刻,妾身这就去为诸位取奖品来。”拎着小二耳朵,便往后堂走。 到了后堂,小二满脸委屈:“这锦盒里的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扈三娘瞪他,“你知不知道那几位是什么人?那可是赵府的贵客,瞎了你的狗眼去取这样东西来?”她不敢直说赵小姐在此。 小二就更委屈。这木质锦盒里装的是济仁药铺新上的丹药,美其名曰:十全大补丸,也是他们本串通好的奖品。 药铺的东家是扈三娘的堂兄。 “还不快去把东西换回来!” 小二可真是小和尚去烧香——两眼泪汪汪。 须臾,扈三娘含着笑,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了出来。锦盒打开,里面呈的是一个青白色玉料的玉辟邪,以射魃神兽为尊雕刻,昂首挺胸,尾垂于地,神态警觉。 “这便是奖品了。”扈三娘一边说,一边去偷看赵清婉的脸色。 赵府古玩收藏颇多,赵清婉又很少出入藏金阁,不可能每一件都记得。不过身为商人之女,她自然看得出此物价值不菲。 看见小姐神色,扈三娘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偷梁换柱,之后就是沉痛,可惜这么个好宝贝与她无缘了。 有人愁苦有人欢。 光秀捧着自己辛勤换来的奖品,对着夜羽雀跃着道:“夜羽大哥,我们快去当铺把它当了,看看能值多少钱。” 一语出,只听两人同问:“怎么,你们缺钱用?” 一个是认为事有蹊跷,一个是觉得不可思议。 玄王眉头微皱,实在不懂夜羽伙同着光秀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赵清婉目瞪口呆地看着夜羽。他们这一身打扮非富即贵,怎么会走投无路到要把玉辟邪当掉? 夜羽大可不必理会赵清婉,但玄王他可不敢不理。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去扯光秀袖子,光秀猛地摇头,示意他此事定要瞒到最后。 “嗯?”玄王狐疑地看着他们。 两人相视讪笑,然后异口同声,嘬了句死:“这是秘密。” 玄王眯起星眸,蒙上一层阴影,看得夜羽发憷。 “少爷恕罪!我现在不能说。这个……那个……反正您一会就知道了!” 赵清婉就更奇了,没想到他也有畏缩的时候。 “罢了。”恹恹的声音,玄王双眉舒展,大步迈前。 夜羽便向光秀挤眉弄眼,眼神为讯:“你看我对你好,不惜得罪主公!” 光秀会意,频频点头,也投来一记感激的眼神:“夜羽哥哥,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 “嗯哼!”玄王捂嘴轻咳,让身后那俩眉飞色舞的登时立正站好。 他不语,只是斜眼睨着他们,在原地伫立。 二人怔了一怔,然后顿时领会,呲牙憨笑,赶紧头前带路。 ——敢问当铺在何方,玄王布吉岛。 走了几步,玄王忽然停下,连带领路的两人。玄王偏头追问:“这是何人?” 赵清婉也随他们停下,夜羽这才注意,她竟然还跟着。 光秀便将他们相识的来龙去脉给玄王讲了一遍。 玄王听后,看了夜羽一眼。平淡的眸色,冉起淡淡氤氲。 夜羽当即表示“我马上处理好”,奔到赵清婉前,皮笑肉不笑:“赵清……公子,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那只玉辟邪,你真要当掉?” 夜羽皱眉:“那又同你有什么关系。” 口气明显带刺,但赵小姐不计较。 “射魃,辟邪、除群凶。况且这玉质色较好,是前朝古物,是件难得的珍品。” 夜羽挑眉:“所以?” “所以,我也想跟去当铺看看,到底能卖个什么价钱。” 这一话锋突转,倒让夜羽有点茫茫然。 “赵小姐,天色已晚,我想你爹定是……” “喊我回家吃饭?” “……” “那好。我走我的,你们走你们的。只不过,刚好我回家也走这条。” 罢了,好男不跟女斗。夜羽不再理她,几步向前走去,与玄王交谈几句,便领着头走。 赵清婉看着夜羽气鼓鼓的背影,抿嘴偷笑。 到了十字路口,夜羽张望,选了一条道走,这时赵清婉在他们身后不远,撩拨一句:“去当铺不是走那条。” 夜羽背脊僵硬,顿了一顿,转身往另一方向走。 “不是那条。” “也不是那条。” “……” 夜羽停住。 赵清婉也停住,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却又不至跟丢。 夜羽气得跳脚,肩膀抖了三抖,最后还是压抑住火,继续往前走。 赵清婉也继续走。 岔路口。 “不是那条。” 夜羽终于忍不住:“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又认得哪里是当铺?!” 赵清婉泰然道:“这城中三分之二都是我家产业,我虽很少出门,但是位置是清楚的。” 玄王看这二人逗闷子看出了兴致,环胸而立,不斥责,更不拦阻。 一动一静,剑拔弩张。 唯一能够管控住夜羽的,只有玄王。可是如今连玄王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光秀搔搔头,只好站出来打圆场:“那个……那个……夜羽大哥,我们就让清婉姐姐帮忙带路好不好?”毕竟买玉佩是他的头等大事。 “那可不行。我爹还等我回家吃饭。”赵清婉揶揄道。 夜羽干瞪眼,玄王终于看不下去:“一会差夜羽送你回去。” 赵小姐一听,欣然同意。昂首阔步,头前领路,脸上笑盈盈的,仿佛能沁出蜜,好不得意。 夜羽跟随在玄王身侧,耷拉着脑袋,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全然没了斗气。 玄王回眼看他:“笨。” 千万别去跟女人理论,在女人面前,再有理也只会变成没理。 自己挖的坑,那就只能自己跳。 “知道你每次与玄鹰斗嘴时,为何总会输的那么难看么?” 沮丧的那位就颓废地摇了摇脑袋。 “就因你性格里总有一分迁就,就因你每次都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玄王停顿,垂眼看他,又补了一句:“是朱雀的性格,这也没什么不好。” 吃亏是福。肯吃亏的人,总有厚报的时候。 “不过涅槃都是虚幻,人不能一成不变。” 夜羽的精神就更萎靡,在主子面前丢此大人,还把与他一向不和的玄鹰搬出来给予双重打击,耻辱、耻辱啊! “便让那个小姑娘教教你。” 玄王浅笑,点到为止,剩下的,自己参悟。 人不能一成不变。 可惜夜羽正自心绪紊乱,教诲他虽听进,却遗漏了玄王一个顶顶重要的变化—— 一个要幽冥界人向人族学习的变化。 不错,人不会一成不变的。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就连玄王那颗坚如磐石的心中,都已悄悄汇进一股滋润心田的暖流。 在赵小姐的带领下,当铺很快便到。 既是赵家产业,又有赵小姐引线,朝奉自然给了个好价钱。 六千六百两,很吉利的数,稳赚! 这回夜羽吃一堑长一智,问了朝奉玉器店怎么走,问过才知,两家就相隔一条街。 夜羽仰天。 唉!耻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打算欺负夜羽的-w-,em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