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警醒
京城的夜市是极热闹的。 但陈锦很少如此悠闲地走在这夜色中。 从前往来,大多匆匆。 不是去杀人,便是在去杀人的路上。 一心想的是如何将任务完美进行到底,不留丝毫破绽,哪里会留心这最平凡至极的美。 元徵着九月将陈玉陈雪送回陈府,带着陈锦在街上走走停停。 便连音夏也被送了回去。 此刻只剩下他二人,周围全是些陌生面孔,想到这里,元徵只觉心里畅快得不得了。 “你怎知我在这里?”陈锦问他。 这些小把细自然瞒不过她,元徵索性招了,“我去府里找你,瑞儿说你去相府了,我便一路寻到这儿来了。” “那你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有。” 他们刚好路过了一个小铺子,煮馄饨的大海锅里冒着阵阵热气,绕着小摊铺就的几张桌椅颇为简陋,陈锦提议:“那便吃一碗馄饨再走。” 元徵点点头,走到一张空桌子边,也不急着坐。陈锦见他自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来铺在长凳上,看着陈锦,笑道:“你坐这里。” 陈锦依言坐下,元徵这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两位要点什么?”卖馄饨的老婆婆笑容热情的走过来招呼着。 “来一碗馄饨。” 老婆婆笑道,“姑娘不吃吗?” 陈锦说:“我吃过了。” “好好,请等一下,马上就好。” 这条街上甚是清冷,明明旁边的街市那样热闹喧腾,这里却像是被遗忘了的角落,只有一个小小的馄饨铺子,即使有客人在,也没人大声说话。 元徵歪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啊……”元徵颇遗憾的叫出声,随即变戏法似的变出一锭银子来,贼贼地笑起来,“还好我早有准备。” 陈锦取过那锭银子,拿在手中把玩,“我仍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说到这个话题,元徵收起脸上的笑,“喜欢一个人哪需要那么多理由?” “若我天生丑陋呢。” “我仍喜欢你呀。” 这话陈锦是不信的,但听元徵这样说,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是吗?” 元徵答得慎重,“是!” 老婆婆将馄饨端上来,碗里蒸腾的热气将陈锦的表情很好的隐藏起来,元徵想要仔细分辨时,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铜板来递给老婆婆,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向老婆婆的眼神里温柔得似要滴出水。 元徵心里吃起味来。 她怎的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陈锦将馄饨碗推到他面前,轻声道:“吃,你也该饿了。” 见她这么照顾自己,元徵心里那点委屈又淡了,重新高兴起来。 元徵虽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但路边这碗小馄饨他吃得也甚是高兴,陈锦看着他低头时的样子,不由得想,若前世元徵做了皇帝会怎么样? 只怕她会死得更惨烈些。 但她宁愿死得这样惨烈,也不愿被元修贬黜,死在大雪之中。 那莫不是对她短暂的一生最大的讽刺。 所有坚持和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她甚至不如元修养的一条狗。 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 她颇为自嘲的想。 吃完了馄饨,他们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走停停,人潮拥挤时,元徵将她护在身侧,珍视得如同无价的宝贝,陈锦脸上清冷,心下却十分感动。 从前她剑不离身,即使是睡着时,手中也定握着剑柄。 元修虽宠她,却从未有这样珍视的程度。 她也一直牢记,自己是元修的兵器,他一声令下,她便能冲将出去为他拼命,义无反顾。 所以,她不知道被人珍惜的感觉是这样的。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亮敞起来。 这种感觉很好。 “我今日去看陈嘉了。”陈锦说。 元徵似乎知道她的行踪,也不惊讶,只道:“她果真是病得很厉害,我瞧今日墨大夫进了宫,估计是查典籍去了。” 陈锦点头,“墨童已找到了法子,只是没有十足把握。” 元徵不明白,“你为何要救她?” “这个人对我们将来或许还会有用。” 听了这话,元徵高兴起来,陈锦用了我们两个字,这表示在她那个将来里,也是包括了他的,他岂能不高兴? 陈锦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续道:“那墨相虽已年迈,但到底是几朝元老,他的儿子和孙子也不是庸碌之辈,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决定王朝下一任储君的人选。若我们有人在相府里,也可探知一些消息。” 闻言,元徵轻笑出声,“听你这意思,是要替我争皇位了。” 陈锦摇头,说道:“无论你做不做皇帝,总要未雨绸缪才好。凡事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样方能安心。” “我本不欲将你扯进这些事情中来,”元徵突然说,“但是你是什么时候入的局,我却不知道了。” 远处屋檐下,成片的宫灯齐放着光,元徵站在这片光下,眼中有些无奈,陈锦见了,心下一软,说道:“我入局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元徵不是很明白,但陈锦曾说过大婚之日再告诉他的。 所以他会等。 无论多久。 当晚元徵将陈锦送回院子里,回去时府门已关,两人自是翻墙进去的。 元徵看到陈锦轻轻巧巧,纵身一跃便跳进了院子里,不由惊讶,“你轻功何时这样好了?莫非是温容教的?” 陈锦但笑不语。 元徵没有久留,见陈锦进了屋便折身走了。 秦管家盼了他一晚上,可算把人给盼回来了。 管家一见元徵的面,便道:“若水家来人了。” 元徵挑眉道:“谁来了?” “童先生。” “童茴?”元徵本走了两步,闻言停下脚步,“他怎么来了?” “送那枚蓝玉戒指来了。” “如今天色不早了,让他先休息,明日一早我再见他。”元徵交代完,径直回屋,管家跟在后头,伺候他睡下才退出屋外。 九月抱着剑坐在廊中的横梁上,管家仰头看他,“晚上警醒些,各处的暗卫都布置妥当了?” 九月点头,管家又说:“这几日京城怕有大事发生,小心些好。” 说完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