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一
只一眨眼的功夫, 展放便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幻境中的狗肉馆街道。 不……这并不是幻境。 狗肉馆已经不是狗肉馆,变成了另一家特色菜馆。 此时圆月当空, 街边的路灯早已熄灭,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在街角的阴影中, 一个微微散发着光芒的灵体站立着。 那是山娃长大之后的样子,瘦骨嶙峋,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脱相。 展放走到近前, 发现刚才看到的光芒并不是灵体散发出来的,而是灵体正在一点点溃散,细细的光点逐渐从灵体身上溢出。 灵体也在逐渐变得黯淡。 展放不由一阵可惜, 他扫了眼自己手腕上, 自附身在狗身上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的树藤手环,一张空白卡出现在他的手心。 “收!” 没有浪费时间犹豫, 展放一抛空白卡,一道白色微光立时便笼罩住不断溃散的灵体。 展放再看过去,在那里的灵体已然不见,只留有一张白色卡牌静静躺在地上。 “竟然真得好用!” 展放心头一喜,将白色卡牌捡起来。 空白卡牌的正面不再是一片空白, 上面多了只鬼。 真的是鬼……正脸三个窟窿,无手无脚一点不写实, 寥寥几笔的画风仍然是那般一言难尽。 卡牌右上方只有简单的五个字:灵体*李崇明。 展放将卡牌收到卡牌辅助系统中,关于这张卡牌的介绍出现在他的眼前。 【灵体*李崇明:未知小世界人类灵体。 技能: 1、幻境:人重要?狗重要?来,猜一猜。 2、鬼打墙:想来就来,想走?没门儿。】 展放吃惊不已, 他原本对空白卡能够收入李崇明灵体并不抱多少期望,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是收入成功,这个李崇明灵体还像药师鬼仟的卡牌一样,居然还有两个技能! 他记得,药师鬼仟的介绍中,还有未激活的血统一项,以及另外两个技能都有等级标志,而李崇明灵体却并没有这两项。 看起来,李崇明灵体是无法升级的。 还有一点,空白卡属于一次性消耗物品,如果他将李崇明灵体从卡牌中放出来,这张空白卡将会作废。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持续利用李崇明,就需要有更多的空白卡才行。 空白卡又是抽卡得来的,抽卡又需要能源币……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里。 一想到那些欠债,展放就有些丧。 光门在这时开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展放瞥了眼身后静悄悄的街道,没有犹豫,踏进光门。 再睁眼时,他已然出现在阴影小界面中,管家零九正等着他。 “主人,欢迎回归。” 零九笑着道。 展放也回以微笑,然后好奇地探头左看右看,“那个委托任务的犬灵呢?” “在主人的位面中。” 零九指尖一划,展放面前出现自己的那三颗小星球。 只有第一颗因为投放石晶之心的原因,有了山脉脉络和河流海洋,其他两颗还是灰扑扑的。 展放手指一转,第一颗星球在他眼前快速放大。 犬灵正悬浮在一个海岛上方。 展放调整视角,将犬灵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只看到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白黄三色杂毛狗,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幻境中是有三条狗,小黑、小黄、小白。 犬灵毛色分三种颜色,又分别对应黑色、黄色、白色……约莫与三条狗是有关系的。 “怎么把它弄过来?我想把它给阿贵养,没问题?”展放点点犬灵,问向零九。 零九:“没有问题的,主人。主人的位面与主人灵魂绑定,由主人作为纽带,用系统的能力,随时可以将犬灵送至阴影小界面和现实世界。” “只是,传送需要能源币1万,主人,请问是否传送?” “这都要钱……”展放小声抱怨了一句。 俗话说的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区区一万能源币对千亿负债来说勉强算是毛毛雨,展放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 阴影小界面中,在展放的面前出现一道光门,犬灵从光门中踏出。 “汪!主人!” “你竟能口吐人语?!” 展放有些吃惊,明明接受任务那会儿犬灵留下的影像还只会“汪汪”叫呢。 “汪!那会儿我确实不会说人话,”犬灵黑黝黝的眼睛觑着展放神色,似乎颇有些察言观色的眼色,“这能力是我这段时日刚刚修炼出来的能力,我说过的,犬灵随着修为的增长,会修成些神通,说人话这点小能力不算什么。” “好。” 展放头一次面对会说人话的狗,说实话有种面对妖怪的激爽感。 想了想,他一抹树藤手环,手中多了一张空白卡牌。 刚想将卡牌中的李崇明放出来,展放又犹豫了,询问零九,“目前,我可还能抽取卡牌?” 零九说:“为使主人对于完成任务委托所得能有一个直观了解,对以后完成任务委托有所帮助,现系统调整,开通任务结算功能。主人,是否开通结算?” “开。” 展放确实也觉得每次都要询问零九很麻烦,对此没有异议。 【成功完成犬灵的委托,任务结算如下: 1、获得能源币40000(-10000犬灵传送所需)。 2、获得不稳定灵体李崇明*1,可兑换能源币70000,是否兑换? 3、获得犬灵(高阶)小黑*1,可兑换能源币15W,是否兑换?】 李崇明的灵体与犬灵还能兑换成能源币……想来与他们都是灵体形态有些关系。 展放直接选了“否”。 小黑要用来看家护院,李崇明还有两种技能呢,兑换成能源币总感觉有些浪费。 “这次居然有能源币收入?” 展放心里乐滋滋,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零九回道:“是的。主人这次投放的小世界为无主小世界,位面之主养成系统无需陷入休眠,一直陪伴主人左右,在主人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以及幻境溃散之时,系统从中抽取了能量,换算成能源币便是50000之多,其中10000,是刚才用于犬灵传送所需之上。” 看来,还是无主小世界能获得的好处要多一些。 以后做任务,要优选无主小世界为上。 明白这一点,展放的心头一松。 “抽取卡牌机会为10000能源币一次,扣除系统运转所必需的部分能源币,目前主人能够动用的能源币为2000,不足以抽取。”零九补充道。 展放:……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再把那张空白卡再收进手环内。 展放看了看自己的小星球,每一颗上面都空荡荡的,深觉它们如此闲置实在有些可惜。 “如果有愿意租星球场地的位面主就好了……”展放嘀咕道。 “零九,可还有什么新的委托?” “有两个新委托。” 光屏弹至展放面前,这两个委托都是来自位面主,而且都是寻找开荒者开拓小世界的委托。 “开荒者……零九,你知道这开荒者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有这么多位面主在寻找开荒者呢?” 展放对此十分疑惑。 零九微笑道:“当位面之主发现新的无主小世界之时,根据获得的简易情报,会率先做一个评估,评估该小世界是否值得开拓成为自己位面的新领域。当位面之主认为该小世界有开拓价值时,会先用开荒者打前站,获得初步资料和资源。” “开荒者,首先需要伪装成小世界土著,并且需要对这个小世界产生难以磨灭的影响力,方便位面主的定位与管理;其次,开荒者需要尽可能多的获得该小世界的资源和情报。当然,凭借资源和情报亦可与位面主换取其需要的东西。” “至于为何如此多寻找开荒者的委托……”零九的神情变得严肃,看着展放认真道:“因为这些委托无一例外都是十分凶险的……因着开荒者的重要性,每一位位面主名下的开荒者都十分珍贵,而且培养起来能力超群的开荒者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失去任何一名,对于位面主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所以……” “所以,”展放接过话头,继续道:“他们就会将一些情报中十分凶险或者情况诡谲的发出来进行委托,这样即便开荒者失败,对位面主来说损失亦是有限。” “我说的对不对?” 零九颌首笑道:“主人聪敏。” 展放抿了抿翘起的唇角,像是后辈得到了长辈的表扬,有些小得意。 “那,主人要接受委托吗?” 展放摇头,“这会儿先算了,我要回去,等我将现实世界中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再来接受委托。” “是,主人。” “少爷?您起了?” 阿贵本在院子里吃早饭,见少爷居然从房中推开门出来,连忙咽下口中的东西,上前侍候少爷洗漱。 时值秋季,天高气爽,展放洗漱完毕亦是精神奕奕。 他将手中的擦脸巾搁下,与阿贵一起来到桌前吃饭。 阿贵一边吃,一边打量少爷,不知怎么回事,他又觉得少爷好像跟昨日有些不一样。 可是,观少爷肤色,又没有什么变化。 展放对阿贵的视线恍然未觉,他吃饱之后,留下一句话,便出了院门。 等阿贵收拾停当,一转身竟看到少爷抱着一只杂毛狗回来。 将犬灵放下,展放对阿贵嘱咐道:“阿贵,将小黑好好养着,留它看家护院,平日里不必拴着。” 阿贵就见那只成年杂毛犬冲他吐舌哈气,像是打招呼。 他讷讷点头应下来,正琢磨要把狗养在哪里好。 犬灵却在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嗅着嗅着就在几处角落里尿了泡尿。 犬灵虽未有大神通,可是一些灵体通用的能力也多少通一些。 口吐人语算是一种,可与主人心灵沟通是一种,保护家门设个简单的障眼法也是一种。 “汪!主人放心,有我在,陌生人决定进不来。你们沾上我的味道,进出家门不会有障碍。” 小黑黑漆漆的眼睛颇有灵性,眨着眼睛极为认真。 展放一听,登时就皱起眉头,见阿贵还毫无所觉地搂着小黑摸来摸去,而且阿贵常穿的那双布鞋黑色鞋面上还有几滴可疑的湿痕,更是猛地后退。 “少爷?” 阿贵抬头,觉得有些莫名。 “我出门去了,无需你跟着。” 扔下一句话,展放出了院门。 倒是巧了,在不远处正碰上高惭正往这边来,展放唇角弯起,热络得迎上去。 “高兄。” “展弟。” 两人打过招呼,兄来弟去的拉拉扯扯进了路边的茶馆。 展放要了几样点心瓜子,一壶上好的茶,两人边吃吃喝喝,边听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展弟。” 高惭忍不住探问展放,“那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可是有了答案?” 展放“哈哈”一笑,“高兄,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愿加入!” “好!”高惭重重一拍桌子,高兴赞道。 “高兄,实不相瞒,我乃家中幼子,却不得父母所喜……” 展放敛了笑,垂着眼皮盯着手中的杯盏,唇边挂一抹凉凉的微笑,“我来辛武城,也是母亲兄长容我不下,将我分出展家,我无处可去,才来到这辛武城落户,可我这心里却始终憋着股劲,日后定要做出一番作为,让母兄对我刮目相看!” 高惭了然,他自起了结交展放的心思起,便查了展放的底细,得知其从容城而来,所查得的消息与展放所言别无二致,心下安定,放松下来。 “展弟,你放心,大当家求贤若渴,正是急需展弟这等武艺高强之人,假以时日,展弟定会大展所长。” 两人一直低声交谈。 高惭向其透露出一些飞虎寨的信息。 飞虎寨分为五个当家。 大当家和二当家为同族兄弟,能文能武。 三当家、四当家、五当家三人一个是书生、一个是武师,一个是还俗道士。 寨中兄弟何种身份之人都有,上至官宦子弟,下有灾民贫民,而且飞虎寨与其他山匪不同,并不以劫掠平民绑架富户为生,寨中在附近几个城池都有些产业,足以养活众多兄弟。 “大当家悲天悯人,常常跟我们说,平民生存不易,要我们平常行事莫要扰乱市井,惩恶行善,行善积德……” 展放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蹙眉。 一个土匪,悲天悯人?行善积德? ……他这是想做什么? 高惭向展放透露了几处飞虎寨的据点,他们所处的茶馆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茶馆、客栈、杂货铺子……这些据点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任谁也想不到它们的背后竟是土匪在经营。 灌了一肚子茶水,展放回去之后,在自家院外的巷口,果然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见展放看他,他假装在那玩耍,并不离开。 展放假作不知,回去后嘱咐阿贵但凡出门必要带着小黑。 阿贵虽然担心小黑会跑丢,可看少爷脸色,最后还是应下来了。 令展放没想到的是,与高惭说了加入飞虎寨之事后,他的生活并未有变化。 高惭仍旧时不时来请他出去玩乐,与他谈一谈山寨生活的经历,再就没有其他了。 监视他的眼线也依然没有撤走,想来他还处于入伙的考察期。 展放放平心态与高惭相交,除了必须出门,其他时间他都闷在家中,日日练武不辍。 一个多月过去,鬼仟所存的兽血用尽,而展放的血炼之法也开始出现成效。 血炼之法是用兽血精华配合药浴,以外力从外而内激发身体潜能,展放自日日浴血,力气与体力逐日增长,而且就在最后几次药浴时,一股气感从丹田内感而发。 虽然这股气不知是不是内力,也无法操控,但是展放还是十分兴奋。 见家中诸事平顺,他兴冲冲来到阴影小界面,找出任务委托。 “这个可确定是无主小世界?” 展放指着光屏上的任务委托列表,询问零九。 他说的是一个位面之主寻找开荒者前往一处小世界开荒的任务委托,任务完成奖励是看完成度给予不同额度的能源币。 零九点点头,“这种委托,对方没有必要弄假。” 展放呼出一口气,整了整衣服,确认手腕上的树藤手环里面两张卡牌好好呆在里面,然后踏入了光门。 “呦……总算醒了!” 展放睁开眼睛,尚未观察四周,先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 紧接着,一名头须花白、身着一套破烂道袍的落魄老道士进入他的视野。 老道士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瓷碗,颤巍巍扶起展放,将碗口递向展放唇边。 这是一碗米汤,米应该是陈米,熬煮出来的米汤味道有些霉味,汤水清的能看清楚碗底的米粒。 展放略略咽下两口便住了嘴,还给老道士。 “老丈?这是哪里?”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庙中,宝相庄严的神像颜色斑驳,胳膊缺了一块,除了神像这座庙里没有旁的,只有展放身下躺着的稻草。 老道士将展放喝剩下的米汤一口喝掉,唧唧嘴巴,有气无力地道:“这是即遥城城郊的荒庙,我外出回来正碰到你晕在庙口,就把你弄了进来。” “唉……外面疫病蔓延,饿殍遍野,小子,这一碗米汤已是我老道之所有,下一顿还不知去哪里找去……” 老道士唠叨一通,然后拢了拢破道袍和衣躺下,不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展放定睛看过去,果然,这老道士面如土色,颧骨高高突起,两颊深深凹陷,怕是已经饿了许久。 他刚从家中吃了晚饭,腹中还饱饱的,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应该喝下那两口米汤。 展放站起身,此时他身上穿着由系统提供的作战服化成的破烂中衣,旁边有老道士给他披上的一件半旧道袍,便伸手套在身上穿起来。 这件道袍穿上袖口短了一些,有种捉襟见肘的寒酸感,但是展放并不在意。 他起身走出庙口,从外面看,这处荒庙更加破败,像是百多年了都无人打理修缮一般。 荒庙四处都是黄土,一阵阵清风吹过,黄色沙土就沸沸扬扬。 而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色阴沉沉的,衬托得这里更加荒凉。 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不仅仅是人影,就连动物、植被都没有,可称得上真正的不毛之地。 展放举目远眺,凭展放的目力,只隐约能从黄沙中看到远处有几户低矮的土房。 他碰了碰左手腕,卡牌辅助系统伪装的树藤手环发出一道暗色流光,关于这个小世界的几点情报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里是穆雨国,类似于展放所在的现实世界那般的古代小世界。 穆雨国多雨,一年中至少有三个月是雨季,气候湿热。 只是这一点在十年前突然发生剧变,从多雨变成了干旱,而且是一年更比一年旱。 几年过去,大部分优良的水田变成了黄沙之地,再无法种植任何粮食作物,百姓生活日渐艰难。 去年起,每到雨季都会连下两场大雨,众人以为苦尽甘来,干旱的灾荒终于要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然而没想到的是,紧接着而来的是疫病横行。 到如今,世人中约莫有半成的人感染了疫病。 感染疫病的人,身上长有紫色瘢痕,身体虚弱,只能呆在家中,无法劳作,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雪上加霜。 这十年间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 皇族、官府尽可能地施粥施药,然而依然杯水车薪,距离皇城越远的城池农庄,情势越惨烈。 这些就是给出的全部情报了。 展放蹙眉,这样的小世界会有有价值的资源吗? 他的手指下意识搭在树藤手环上,想将药师鬼仟唤出,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时不动,先探明这里情况再谈其他。 日头一点点西沉,展放趁着还有最后一缕光线,赶紧回到破庙中,在老道士背后的稻草上躺下,合上眼睛渐渐睡着。 …… “道长——” “道长——!快救救我家铁蛋啊!道长!” 展放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庙门外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展放赶紧去推老道士,想叫他起来。 “老丈!老——” 他的动作蓦地顿住。 手掌下老道士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展放伸出手指抵在老道士的鼻端,对方早就没了呼吸。 “道长!” 老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庙门,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长!求求您了!救救我家铁蛋……” 展放收回手,看了眼地上长满紫斑的小孩,不忍地道:“婆婆不要嗑了,道长昨晚就已经仙逝了。” 老妇人抬起头,花白的头发乱蓬蓬,脏兮兮的脸上被眼泪冲出两道明显的泪痕,她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愣住了。 她喃喃道:“不……不……怎么可能……” “都怪我……” 老妇人再次哭起来,“都怪我啊!” “铁蛋……我的铁蛋……都是我啊,我昨天不该拒绝道长的……” 老妇人抱着失去意识的铁蛋悔恨得痛哭不已。 从其破碎的话语中可以拼凑出,昨天老道长饿得受不住,前去讨一口吃食。 老妇人为省下来给自己的小孙子吃,便拒绝了,老道长没有逗留便走了,可谁知晚上小孙子疫病突然变得严重,整个村子里唯一的村医早已经病死,老妇人情急之下记起来还有荒庙里的老道长懂些医术。 却没想到……老道士死了。 铁蛋在这时咳嗽了一下,老妇人抹着眼泪拍拍铁蛋的胸口,她突然看到展放身上的道袍,连忙膝行上前,抓住展放的袍角,乞求道:“小道长,你快给我家铁蛋瞧瞧,他,他这是咋的了……” “这……我不懂医术。” 展放心有恻隐,可是他确实不懂医术,在蛮荒小世界中,他与鬼仟相处的那段时间,多少耳濡目染几分,基本能够确定鬼仟的治疗技能对这种疫病之症怕是也无能为力。 老妇人失望至极,抱起孙子,小声喊着“铁蛋”的名字跌跌撞撞地离开。 展放叹了口气,找了几块尖角石头,在荒苗后方的黄土地上挖了个坑。 他年纪小,不太懂后事应该如何安排,此时此刻又只有他一人,只能先粗浅地挖坑将老道士埋了。 在垒起的坟头上压下一块石头,展放给老道士磕了个头,然后起身,一点点走近村落。 他忙活了大半日已然又饿又渴,只能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要点东西垫饥解渴。 村子中的房屋空了近三分之一,每一户人家房门大开,窗户紧闭,有些未曾感染疫病的人坐在外面院子里,个个有气无力,一副没有希望的样子。 见到展放这个外人,众人也无动于衷。 只有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奇地远远跟着展放,展放一停下来,她便不停地打量他。 “小道长,你可会驱鬼?” 见展放看自己,小女孩鼓起勇气问道。 “驱鬼?” “是啊……我娘说今晚上会有鬼敲门,让我不要出门呢。好可惜,晚上东坡那里听说能摸到长虫,长虫烧起来可好吃了。” “我想吃。” 小女孩舔舔干裂的唇角,语气十分惋惜。 “鬼敲门?” 这个世界有鬼吗?展放有些好奇。 “莲花,回来。” 一脸病容的中年女人走出来喊小女孩回去。 展放上前询问关于鬼敲门的事情。 谁知女人却只管带着名叫莲花的小女孩回去,好像没有看见展放一样,一声不吭。 旁边一直坐着的一位老丈旁观全程,见展放不解好心为他解释,“是疫鬼。” “大家都说这疫病都说疫鬼带来的,每月中旬子时都能听到疫鬼敲门声,咚咚咚,三下,一下不多一下也不少,但是打开门查看,外面又什么都没有,第二日那些打开门的人无一例外得了疫病无法起身。” 展放觉得疑惑,“那所有人的疫病都是半夜起来开门得的吗?” “那谁能知道?”老丈摇头,“但是疫鬼敲门确有其事,小道长怕是从即遥城来的?听说即遥城是没有疫鬼敲门的,那里得疫病的人也少,村里有人听说此事,便全家搬到即遥城,也不知道现今如何了。” “不过……小道长来此地作甚?为何不在即遥城好好呆着?” 展放捋了捋身上皱巴巴的道袍,有模有样地向老丈做了个揖,“小道来自风云道观,云游至此,无处落脚,恳请老丈收留一晚。” 老人连忙摆手,“我家可是有疫病病人。疫鬼可是最喜欢找家有疫病病人的人家……” “无妨。” 展放洒然一笑,端的是一派清风朗月,“不瞒老丈,小道那仙逝的师父曾为小道批命,说过我八字命硬,专克鬼神。” “专克鬼神?” 老人有些吃惊,睁大眼细细打量着展放。 只见他长得丰神俊朗英武不凡,即便穿着不合身的半旧道袍,仍然无损其半分风姿,确确实实不是普通的样貌。 他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收拾出一间空屋子让展放住下。 老丈家中只有一病重的儿子,听他说,他老伴是那几年灾荒最严重时被饿死的,儿媳和小孙子则是本来体质就不好,得了疫病很快就去了。 家中儿子的疫病是前些日子去东坡摸长虫,可能是着了凉,回来发起烧来,等烧退了才发现身上长出紫斑,才知道是得了疫病。 “我猜啊,这疫病与以往的不同,是不过身的。”老丈解释道:“以往的疫病只要一人得了,那一个村子里的人都不能幸免,可是你看现在这情况,这绝不是从人身上感染的,否则,这儿的人早死绝了。” 怪不得没人把这些病人隔离,还在家中养着,也不避讳容易生病的孩子。 展放又问了几句,得知最开始官府还曾派发药材防疫,可是见没有成效几次下来索性不管了,任这些人拖着熬着。 至于感染疫病的原因,老人始终声称是疫鬼作祟。 展放又向老丈询问哪里可以取水,老丈给他指明方向,展放直接拿起院中的扁担挑起两只水桶,去取水的井口挑水。 水井在村子的东侧,有石头垒在井口周围防止脏东西掉进去,水线略略有些低,水质还算干净,展放仗着自己力气足,一口气将老丈家中的水缸挑满。 老丈见展放挑起两桶水丝毫不费力,而且还健步如飞,来来回回好几次都待喘口气的,见识有限的他一劲的夸赞展放这个小道士武艺高强。 展放又趁机借了一只粗瓷碗,倒上水放置了一段时间后才喝。 一口气将静置出来的清水喝光,展放总算解了渴。 夜幕一点点降临,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没,原本就安静的村落更加沉寂。 展放仰躺在土炕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等着深夜来临。 他一天没有进食,肚子咕噜噜乱叫,不由得想起下午那小女孩说的东坡的长虫。 待他探明这个疫鬼是何物,就去那东坡摸长虫烤来吃。 怀着如此美好的憧憬,展放眼睛开始有些发直,渐渐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慢慢阖上。 “嘭!” 展放猛地惊醒,脑筋尚且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作出反应,在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时,他便来到了门前。 然后迅速打开大门! 黑乎乎的视野中,像是长条状的东西似是被展放的突然动作给惊住,停顿一下,很快就化作一道残影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展放迅捷出手,在长条状东西停顿的一瞬间及时动作,牢牢掐住了这东西的尾巴! “嘶—” 展放另一只手夹住另一端翘上来要咬人的蛇头,禁不住一笑,“竟然是蛇。” 也就是这里人所说的“长虫”。 这些蛇速度飞快,颜色是深灰色的,又借着夜幕遮掩,这才能骗了村民这么长时间。 只是它们来这里“夜半敲门”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就是为了吓一吓人? 展放好奇极了,可惜自己不懂蛇语,问不了话,只能暂时按耐住好奇心。 为防止蛇咬到自己,展放找了几根铺炕用的稻草,将这条蛇好好捆扎起来,只把这条拇指粗细的蛇捆成一根硬邦邦的棍子,这才放到一边,自己继续睡觉。 天微亮时,村里有人呜呜咽咽的哭。 展放睡眼惺忪地起身,拎起手边捆成细棍的蛇,出门一看,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铁蛋没了。 老妇人抱着他的尸体哭的让人心酸至极。 留宿展放的老丈看了会儿往回走,一眼看到才起的展放,以及他手上拎着的棍子。 老丈纳闷地多看了两眼,禁不住喊住展放,“小道长?你手上的这是……长虫?” 展放拎起草结晃了晃,“正是。” 莲花不知从哪里钻过来,盯着展放手上的蛇猛咽口水,“小道长去东坡摸长虫了么?我很会烤的,要不要我帮你烤熟?我烤的长虫很香很香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长虫,这还是你们口中昨晚半夜敲门的疫鬼。” “怎么可能?!” 村民围拢过来,震惊地盯着那条深灰色的蛇打量。 展放没必要骗他们,一五一十说了之后,很多人还是不相信。 展放也不在意,跟老丈再借住一晚,只待晚上多抓些蛇,是真是假自见分晓。 村民们散了,莲花还是跟着展放,盯着他手中的蛇流口水。 展放问莲花,“东坡的长虫都有什么颜色的?” 莲花歪歪脑袋,指着蛇说:“只有这一种颜色。” “是一模一样的吗?” 莲花重重点头。 可展放仍然十分犹豫,不太放心就这么把这蛇吃了。 说不准这蛇就是疫病的传染源呢? 而且,这些村民随意将这种蛇抓来吃,当真是心大。 盯着展放的莲花再次重重咽下一口口水。 “先留着不吃。”展放跟莲花说。 莲花失望得垮了脸,迈着小步子低落地离开。 展放也很失落,他已经一天一夜未进一粒米,在这样人人挨饥挨饿的时候,他一个壮小伙可做不出讨饭的举动。 展放拎着蛇,跟莲花道别,急匆匆往远处的荒庙走去。 现在这个时候,他格外想念药师鬼仟,是时候放出鬼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