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万玉
这真真是个小目标。 时隔两天后,联队战开启, 水落时江再联想起莺丸当时说这句话时微笑的神情和信誓旦旦“这点小事, 我相信主人肯定能做到”的语气—— 你们平安刀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套路深。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既然答应下会尽可能做到他们的要求, 自然也没有反悔的道理。哪怕是再怎么听到“十万御岁魂”这个数字而眼前一黑, 某个部位隐隐作痛, 哪怕是发现这活动需要多重意义上的花式爆肝,她也没有任何怨言——真的, 大概有膝丸被髭切忘记名字时说自己真的没有哭那么真。 就当提前为以后做准备。 时江沧桑地如是自我安慰。 哪天要是真接到要拍大包平的任务时也不会抓瞎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个头啊啊啊啊! 时之政府将联队战分为四个副本, 通关最难后则是五个——而门票都是统一的一千小判三张, 按照水落时江的意见,她倒觉得无所谓,他们本丸的战斗力还是平平, 极化过的只有乱一个, 就算难度越低的战斗获得的玉越少, 只要多去几次就好。 可博多死活不答应, 这位商贾人家出身的短刀看着小判箱里肉眼可见飞速减少的金闪闪的小判简直肉疼,一边合计着怎么改变投资方针来创收,一边坚决要求把效益最大化。 高难度的联队战一次要面对十支小队的敌人, 好在他们这边也可以四支队伍轮换出战,他跟审神者研究半天,研究出一套最合适的阵容和方案,至少能保证每次都可以把这副本硬怼过去。 而既然是模拟作战, 虚拟伤害也不会带到付丧神的本体上去,再加上如果调整得当也不至于出现劳累过度的黄脸红脸,一回到本丸又是毫发无伤的一把好刀。 水落时江跟着在旁边围观了几次,确认不会出什么问题后,这才放心地让他们去。 “我在想一件事。” 收拾着各式配件,房间内除她以外再无一人,诺亚当然知道是在跟他说话。 “看过他们战斗以后就更……”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小巷里挡在她前面的背影,水落时江轻咳一声,“既然是刀剑,果然还是这种时候最能凸显他们的特点。” “我的看法和您一样。” 诺亚平静道:“但原因已经跟您说过了,他们的本体在这个时代都还为不同的人所有,目前贸然这么做会让您自己陷入麻烦。” “我知道,”她叹气,“所以说是很遗憾啊。” “您也不用太遗憾。” 停了一会儿,诺亚若有所思地想起什么,“以后还是有这么做的机会的。” 水落时江:“……明明听到的好像是个好消息,但一联想到你说的‘以后’就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偶尔暗示出的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未来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不知道别人明知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颠覆世界的事会是什么感受,反正她是只能顺其自然地一步步按照时之政府给她安排的道路往下走,自己也算乐在其中是唯一让人觉得些许安慰的事了。 “好——了!” 她一把拉上包的拉链,摄影包鼓鼓囊囊地塞了整机和好几个镜头,甚至还有一整套清洁套装。 诺亚:“……您确定要带这么多吗?” “呵,”水落时江对他的质疑嗤之以鼻,“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摄影师的执着。” “但这么下去时间久了,您可能还是长不——” “……住口!” 一下子被戳到痛点,她马上比出一个大大的叉,“这跟我的身高没有任何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按照调查显示——” “不听不听我不听!” “……好,”诺亚沉默片刻,“您开心就好。” 水落时江:“……” 现在不仅是肝疼,胸口和膝盖都疼了。 她万分纠结地重新拉开拉链,在里面挑来挑去,最后只留下了两个不同焦距的镜头,心想这应该够用了。 减过负的摄影包仍然不轻,但比起刚才还是好多了。她把包往肩上一背,噔噔下楼,看到了正来回看表的森下尚弥。 “真慢啊小时江,”他咋舌,“车票可是提前定的,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一左一右两个不大的行李箱分别装着两人这两天的换洗衣服,这是和美事先帮忙收拾好的。只是水落时江自己的器材宝贝得谁也不让碰,到最后才连着从本丸带回来的相机一起装进包里。 “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完全来得及嘛。” 偶尔也喜欢掐着时间点的水落时江一点不慌张,“再说了反正车站离家挺近的,走。” 从东京到京都,新干线当然是最方便的。介于只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一万三的票价算不上太贵,毕竟时间就是金钱。等新干线缓缓停下,大致又把工作报告浏览了一遍的森下尚弥合上笔记本电脑,满心认为可以在出差的工作之余腾出大把的时间。 出发时已是下午,到达京都车站时就到了晚上。来车站接人的是tsi京都分公司的人,看这两人也跟森下尚弥认识,时江微笑着站在一边作壁上观,偶尔在对方提到“这是你女儿啊”时附和着点点头。她没什么兴趣听他们工作上的谈话,等上了车后也是低头忙着回短信。 轿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尚弥转身跟两名分部员工告别,等车子一开走,转头就向女儿问出了从之前起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难不成是一直在跟赤司君发短信?” 时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得着说吗? 他就知道。 森下尚弥痛心疾首地想。 他探头想往她屏幕上看,被水落时江警惕地挡住——“这是**,”她哼了声——末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探听道:“赤司君怎么说?” “我把酒店的地址发过去了。”说倒是可以说,“他说明天早上过来。” “他们篮球部不是一般都有合宿吗?” “洛山的比较早,暑假开头的一个星期已经合宿完了,现在隔天训练,明天正好空出来。” 森下尚弥切了声,早知道再早几天来了。 “明早记得等我,”他面色凝重地拍拍她肩膀,“我大约十点左右回来,让赤司君那时候过来,我们再一起去神社。” 不知道他在凝重个什么,水落时江嗯嗯应了声,声称自己这就要睡下了,拿了房卡进门反锁就回了本丸。 她觉得自己这来回跑也是够忙的。 巧不巧正遇上从联队战回来的几队,惯例道了声“辛苦了”,她又道:“现在攒到多少了?” 狮子王竖起两根食指。 “……我很想猜是两万,”时江痛苦地“啊”了声,“但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两千。” “没关系啦主人。” 笑嘻嘻收回手,狮子王鼓劲道:“怎么着也都完成了五十分之一,胜利指日可待了!” “五十分之一……”大和守安定哈哈干笑两声,“实在是个很让人绝望的数字啊。” 大俱利:“是哪个家伙想出来十万这种……” “好啦好啦小伽罗,”烛台切笑着安抚,“无论如何也比上次的万分之四好多了,至少也是能看得见摸得着到了就能拿到的数字。” 不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的。水落时江幽幽叹气。 “大家共勉。”她握拳,在他们接着打算继续出阵时叫住其中一人,“对了,药研你过来一下。” “哟,大将,怎么了?” “上次不是说到要修行吗?” “是这么说。”药研愣了下,“不过,最近都在忙联队战,江户那边不是还——?” “不用等到那个时候再去领了。” 水落时江比了个拇指。 “我跟时之政府那边商量了一下,情况特殊,可以直接买修行道具。” 虽然也仅限极化道具,理由仍与不能用本丸的货币兑换成现世日元一样——金钱在不同时空的出入可能会引起经济的紊乱,即便数字不算太大也有可能引起一定的蝴蝶效应。负责传达意见的诺亚原先表示的是连道具也不同意开放,后来也不知为何松了口——但也只允许她买道具。 水落时江倒是也能理解,她什么都缺就是不差钱,要是能一股脑地全部开放,她当然是跟当初带乱逛街时买买买不停歇。 不过一想到这次活动就又有些扼腕,要是能允许她买点二倍枡来把每场战斗拿到的御岁魂翻倍,何苦还用得着废这么大力气?! 药研明了她的意思,笑道:“那还真是多谢大将了。” “什么话,”时江摇摇头,“你们想去修行还不是因为我吗?” “毕竟有了这股力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套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无论来什么敌人都能守护大将了。乱也好今剑也好,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 紫眸弯起,药研轻笑出声:“也包括我。” 保护她啊。 不论如何,特别是在她切实感受到自己可能随时处于危险之下的时候,这话听着是让人心里一暖。 亲自送别了前去修行的药研,水落时江回到酒店房间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觉睡到清晨,接到的第一通电话就宣告某人从临行前就默默打算的小九九全盘皆输。 “嗯?”她反问,“爸爸你去不了了?” 森下尚弥在电话那头牙疼似的抽着冷气。 “别提了别提了,田中那家伙昨晚拍着胸脯保证跟我说他们把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结果我今早过来一看,这要是能叫井井有条我能把我名字倒过来写!谁能想到事情这么多,这估计都得一直忙到晚上了,连午饭都得在公司用盒饭糊弄一下,我可真是——” 这语气完全能听出他现在有多抓狂,时江都能听到打印机在飞速运转的背景音。 本来就是。 她想。 大小也是个主管,到分部出差还能以为轻松得可以整天在景点转悠的也只有你了。 “工作加油,”时江果断道。“我跟赤司会玩得开心的。” 森下尚弥:“………………” 会心一击! 暴击hit! “小时江啊。” 他苦口婆心地开口:“跟男生单独出去一定要多多注意,各种方面的注意啊——” “知道啦。”她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将昨晚检查过有没有磕碰的相机和镜头又装回去,忍不住补充了句,“那是赤司啊。” “赤司君也不行!”尚弥在那端炸毛,“我和你讲,你们这个年纪——” “是是,爸爸你这点跟妈妈还是完全相反。” 水落时江无奈地说:“要我说你俩都想太多,好了我要准备下去了。好好工作啊,别打扰我。” “一般这话不是反着来的吗——” 淡定说声“拜拜”,她按掉还在分部的森下尚弥因为他自己的脑补而焦虑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的声音。 清净了。 检查好各样东西,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时江背着她那还能称得上是满满当当的包踏进电梯。 轿厢门缓缓打开,听见电梯到达“叮咚”一声,正站在大厅里的赤司征十郎回过头。 “叔叔呢?” “公司事情太多处理不过来,”相处这么多年,隔了两个月没见也不会感到陌生,时江笑着随意挥挥手,“所以今天只有我们了。” “那还是去那里?” “嗯,”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也想去看看很久了。” 伏见稻荷大社可是全国三万余座稻荷神社的总社本宫,她以前一直想试试去拍那里的千本鸟居。 “你猜爸爸他说什么来着?” 他们家司机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水落时江一面坐进后座一面随口学着森下尚弥的语气:“‘跟男生出去一定要注意,哪怕是赤司君也一样’——最近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容易想太多。” 本以为幼驯染会附和或是把这个话题带过,却没想到他这么开了口。 “不一定是想太多。” ……诶? 时江一怔。 她坐的位置只看得到赤司的侧脸,正茫然之际,他回过头,她正撞上那对异色瞳。 “你最近会跟男生一起出去?”他的视线透出些锐利。 “一两次。” 水落时江没觉出什么异常,她眨眨眼,“如果小孩子算男生的话。” ——如果几百岁的刀剑算小孩子。 赤司“哦”了声,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回头去。 “还是去伏见稻荷,”他吩咐司机,系上了安全带。 正值暑假,再加上又是相当有名的神社,时江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没想到这人潮能如此之多。 “这么多人还真是吓到我了。” 这话一出口,她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被某位太刀的口头禅给传染了,不着痕迹地接了句:“平时也这样吗?” “我平时不会来这边。”赤司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应该是假期和游客的关系,往上走走人会少一些。” 他看着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水落时江,“你要爬?” “没错。” 仰望着层层朱红鸟居,一提到摄影,时江不掩兴奋激动,“听说这条路从山脚到山顶全是鸟居,而且这里人这么多,肯定得上没什么人的地方去拍啊!” 理想很美好,然而她踏上第一阶石阶时就清楚了难度。摩肩擦踵的行人堪比高峰期沙丁鱼罐头似的电车车厢——呃还是好一点的,毕竟不用站员把挤不进去的人塞进去——时江艰难地寻找着落脚处,上山的还有下山的,她走在边上,一个个肩膀撞得她都有些站立不稳。 脚步晃晃荡荡之际,从人群间伸出的一只手准确地拉住她的手腕。 赤司的手很有力——打了这么多年的篮球也理应如此,掌心温度有些发烫。这样接踵的行人也不至于把两人冲散,时江被他拉着走了一小段,直到还走在石阶上的人明显减少了一半,赤司才松开了手。 “啊——得救了。” 从拥挤的人群中缓出口新鲜空气,水落时江回头望了眼大部分只象征性爬爬大门口那一段就往回返的游客,“我们还是再往上走走?” 不是谁都有力气看完这一整条鸟居长廊,人越往上越少。他们来得还算早,走着走着,身前身后都没再有别的游客,只抬头还能看见远处有零星的人影。 “等等等等。” 一瞄见这好机会,时江立刻喊停。 “好不容易人少了,让我先拍一下。” 她翻开包拿出单反,正要掀开镜头盖,忽听赤司也开了口。 “正好没有别人在,”他平淡道,“我也有话想问你。” “时江。” 他今天第一次叫她名字。 “你都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