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祸
几年不见,苗路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昨日傍晚见过蒲先生,目送他跟李管家离开后,关离就留下来。 一来,是答应蒲先生一件事,帮他给人送一封信。二来,是听蒲先生说,关离也在凤县,想着该跟他见一面。 自从出门学艺,这小子真是三年没归家。苗婶跟苗叔想他的很,总是念叨。 “你当真不跟我回去啊?”关离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惋惜不已。还以为人到凤县,一定会回家去。她还想着跟他一起,送完信就回家。 苗路笑笑,虽然是单眼皮,可笑起来十分可爱。以前没发现,真是长成大小伙了。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真是中老年少女最爱的小奶狗! 关离觉得自己脸上一定挂着慈母般的微笑,吾家有儿初成长。 “阿姐,我也想回去。可师傅说了,我学艺还未精,不准我回去。”老潘是个严厉的师傅,这些年将苗路训练的十分狠,可还是嫌弃他实战经验不多,认为他需要多历练历练。 这一趟来凤县,他是奉了老潘的命令,跟随镖局走一趟镖,算作历练。如今镖没完,身为镖师的他可不能现在就走。 关离叹息一声“要不我去跟你师傅说说,给你放个假,苗叔苗婶都三年没见你。妞妞都快忘记你的长相,她可是成天念叨着想你呢。”这不是假话,只是妞妞念叨的是,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给她买糖吃。 苗路也无奈,他倒是很想回去,今天在这见到关离,开心的不得了,连着问了好多家里的事。想了想,他笑道“要不我这趟镖走完,就跟师傅说说,回家看看。” 这次走镖是去燕州,那里距离许容不过三日路程,他倒是可以办完事了,回家一趟。 “那好,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关离拍拍他的肩膀,苗路笑笑,乐呵呵的。 到了门口,关离上了马车。门外的车是苗路帮她找的,担心关离一个人,特意找了熟悉的镖师,托人送她一趟。“你自己去利州也当心一些,一个女孩子出门在我外,有事让秦师傅帮你。”说着,跟通行的秦师傅招呼了一声。 秦师傅笑笑,答应一定保护好关离。关离笑着跟苗路告别,想着,这小子几年不见,不仅长大了,还是个暖男,也不知将来那家姑娘那么幸福,能嫁给他。 越想,关离就越觉得自己笑的像个慈母。 蒲先生交托她,让她一定要亲自去利州城里,将信交给别人。她自然不敢怠慢,苗路要不是跟她方向不同,都想陪她一起来。 秦师傅驾驶着马车,一行人往利州出发。 凤县距离利州,不过一日路程,到了明早,就能到达。关离被马车晃晃悠悠的节奏弄的迷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到了利州。 只是时辰还早,城门没开。关离跳下马车,在外面活动一下筋骨。跟他们一样,还有很多人在城门口排队,等着入城。 关离仔细瞧了瞧,发现很多都是摊贩,进城摆摊,卖些蔬菜生鲜。早晨有些薄雾,空气挺好。 秦师傅走到路边的摊贩处,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给通车的人。关离拿过包子,一再谢过,才自己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城门大开,众人都排好队,等着进去。却不料,几人骑着马狂奔而来,扬起一地的烟尘。关离捂嘴退让一些,等尘埃退散,却发现自己手里的包子已经沾满灰尘,吃不得。 关离愤慨,真是有病,都到门口了还骑什么马?装逼遭雷劈! “这不是章平候府的人吗?大清早从哪里来,火急火燎的。”秦师傅对一旁的镖师道。 那人摇摇头“不清楚啊,看样子,好像是章平候的私卫队,不会又什么大事发生?” 关离闻言,也有些好奇。眼看着那帮人拿出令牌,被官兵率先放行进去。官兵拉开屏障的时候,一人牵马后退了几下,关离看清那人的样子,顿时愣住,这个人,好像在许容县见过。 他貌似,是跟着章平候的人,出现在许容县的。她当时去找李管家,偶尔遇见了,还多看了几眼,因为这人长的还不错。 他从许容县回来?难道许容的事了结了?莫名的,关离心中有不太好的感觉,慌乱的很。她从没有过这感觉! 想了想,她决定送了信立马回许容。 -------------------- 纱姑娘收拾一番,乔装打扮,看着没那么耀眼,人有些灰扑扑的。黑青见她如此,帮她提着东西下楼“走。” 纱姑娘见他如此,也不矫情,跟他一路上了马车,准备去码头。她受了伤,还没好全,黑青才特意找了马车,将人送到码头。 昨日两人扯谈一夜,黑青终于说服纱姑娘,去王都找梁融。将她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梁融。他们算是站在同一条船上,有一次结盟了。 刚上马车,纱姑娘就看到迎面骑马跑来几人。纱姑娘看到领头那人,心里一愣,这人从许容县回来了?怎么没跟欧阳杰在一起,许容的事,是否尘埃落定? “怎么了?”黑青狐疑看她,扫一眼窗外。 纱姑娘放下帘子,淡淡道“没什么,咱们走。” 黑青点头,吩咐侯三出发。 侯三驾的一声,马儿便开始在道路上小跑起来。很快,就穿过长长的街道,出现在码头。 码头上,黑青带着纱姑娘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官船,将她安置。“你放心,船上都是我的人,绝对安全。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叫我就行。” 纱姑娘听的一愣“你要跟我一起去王都?”之前他可没说这事。 黑青点点头“放心啊,我不是为你一个人专程跑一趟,我这是又要事,必须当面跟梁融那小子唠唠嗑,顺便去王都看看,那里还有我的生意呢!” 这几年,因为有梁融罩着,他在南海的生意做的不错,帮里的兄弟一面练兵,一面靠着方居胜出主意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如今都肥的流油。当初将方居胜带回去是对的,那老小子,做幕僚一般般,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 方居胜起先还不乐意,觉得读书人从商有辱斯文。被黑青严厉教训一顿后,委委屈屈的开始经商,谁知,这一做就撒不开手了。 如今用方居胜的话说,早知道赚钱这么容易,我还去做什么幕僚。 如今他就是帮里的财神爷,谁都捧着他。方居胜不仅在黑龙帮娶了媳妇成家,孩子都能下地跑了。 只是报仇的事,他一直没忘记。 黑青也答应他,帮他查出当年的真相。这不,有些事,黑青这得去王都里亲自找梁融问问,找出方居胜当年的案子。毕竟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七年。 纱姑娘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开口赶人。要真说了,就显得自己自作多情。“那行,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吃饭的时候叫我。”纱姑娘将人推出去,这才坐到床边,看着窗外的海景。 黑青挠挠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荡漾了几圈。他这是怎么了?完全不像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也不是没见过纱姑娘的美貌。当年被她的性子弄的兴致全无,怎么如今却忽然变的扭捏起来? 真是见了鬼,一点都不爷们了。 侯三正在吃香蕉,一边吃,一边拿着香蕉逗船上的小猴子。这是船老大王精天养的,还小,好玩的紧。 见黑青走到甲板上,他立刻将香蕉丢给猴子,凑到黑青眼前道“头儿,你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愁眉苦脸了?”黑青狐疑,捏了捏自己的脸,不信他。 侯三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给他一照“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像个娘们一样,脸都皱到一起去了。杏丫头每次吃多了,就这神情。” 黑青拿过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他这是怎么了?好像从遇到纱姑娘开始,就变的古怪。 “少爷,您是思春了吗?”侯三忽然问他。 黑青拿着镜子的手一顿,无语看着侯三。“你哪里看出我思春了?我这么英俊的脸需要去思春,多的是姑娘往我身上扑。” 如今的黑青跟之前瘦小的样子有些不同,长成大男人了,一身的腱子肉,鼓鼓的胸肌。若是关离见了,定然要赞叹,简直是行走的春药,荷尔蒙爆棚的男人。 太有男人味了。 侯三愣一会儿,才道“少爷,你真不要脸。” “你说什么?!”黑青危险的眯眯眼,瞪着他。 “到今天都还是个童子鸡,还敢说姑娘们会扑你。你还比如我呢,好歹我快要成婚,脱离童子鸡的行列了。”侯三早有所觉,远远跑开。 “来啊小子,信不信老子打的你不举!!”别揭穿老底,黑青咬牙,就要上拳头收拾他。 两人再次在船头闹起来,看戏的猴子吱吱爬上桅杆看热闹。 -------------- 关离将信亲自交给那个叫明叔的人,告别他之后,焦急找了马车,出双倍价钱,要赶回许容。 车夫有钱赚,自然乐意。立刻带上关离,驾车去许容。 一路上,紧赶慢赶,车子却忽然出了问题,卡在半路上了。关离无语,只好下车帮着车夫修车,一面等待他修好车,能继续去许容。 这里距离许容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关离看着天色,担心不已,要是天黑了,就不好进城。“师傅,能快些吗?我着急赶路呢!” 车夫也发苦,谁能想到半路上车轱辘坏了。“姑娘,实在不是我不愿意,你也看到了,这车轱辘坏了,我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好。”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只能自己用工具慢慢修。 关离无语,接着等。 兴许是听到关离的祈求,另一条小道上,来了一辆驴车。她欣喜,对着驴车挥手,拦下了赶车的老头,正要问话,却听到有人喊她“阿离姐,你怎么在这?” 关离越过老头,看到草垛后下来的小良。 “我的马车坏了,我这就准备进城去。”关离笑道,既然有熟人,那就更好搭车了。 谁知,小良脸色一变,将她拉到一旁,紧张道“你疯了,这时候还敢回去,你不要命了吗?” 关离被他的态度吓道,不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小良不安问她。 关离摇摇头“不是的,我前几日跟着李管家出城去找蒲先生,不在城里。你快说,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出城的?为什么又在这?”城门不是封闭了吗?怎么小良能在此处? 小良见她如此,变的欲言又止起来。见他犹豫不定,关离更加着急“你别吓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良犹豫再三,看着关离道“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冷静,千万别冲动。” 关离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填满胸口。她勉强笑笑,答应说好。 小良这才开口道“你不在这几天,苗叔一家被....被伍建宾抓起来了,说是,说是他们窝藏刺客,跟刺客是一伙儿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关离不信,她当初就是怕给苗家惹事,才没有将人带到苗家食铺的,这怎么还是被牵扯上了呢? “你别着急,听我说。”小良安抚关离,紧张道“我听人说,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妞妞打了伍建宾的儿子。” “这是怎么个意思?”关离蹙眉,妞妞打人,这又怎么了。她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听说,是妞妞趁着苗叔不备,偷溜出去玩,谁知道,遇上伍建宾的儿子,伍轲。就是那个街上有名的小霸王,性子可坏那小孩,你记得不?”小良提醒道。 关离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就是个熊孩子,调皮捣蛋,不是往人家店里扔虫子,就是掀人家姑娘的裙子。也不知哪里学的一身习气,跟流氓一样,才九岁,就想着调戏小姑娘了。 “我听说,妞妞出去玩,碰上了那小子。那混蛋不知什么原因,就要去拉妞妞的衣服,逼着妞妞露出里面的肚兜给他看。妞妞气不过,拿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了他一下,打的他满头血。等妞妞跑远了,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那小子满脸血污的跑回家,告诉他老子,自己被人打了,还说,说...说看到苗叔家里窝藏了刺客,要造反。”小良说道这里,关离已经忍不住倒吸凉气。 伍建宾正愁找不到替死鬼呢,他儿子这番话,简直就是给他递了杀人的刀子。 “那后来呢?他们就这么抓人了?”关离人是难以置信,心里存着侥幸,兴趣章平候的人,没那么好糊弄。 “你不知道,褚县令正愁没有替死鬼呢,伍建宾也歹毒,跟他说,这刺客找替身恐怕行不通,不如诬赖一个同党出来,就说刺客是在苗叔的帮助下,逃走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容易解决多了。” “那章平候的人呢?不是说他们不好糊弄吗?”关离惊慌问他。 “哎哟,我的姐姐。你不知道,你走以后,又发生一件事。听说有人送了有毒的汤药给万先生,人差点被毒死。章平候的人一心关心这万先生的死活,刺客的事情那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不会的,蒲先生难道没有回许容,他难道没有救下万宗安?”关离焦急,不是说人活着,一切都好办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蒲先生进了书院,不到半日,县衙就传出风声,要将万先生带回利州城,蒲先生下午就跟着一行人,去利州了。” 这么说,人还活着。关离心里侥幸,这样,她去求求县令,看在蒲先生的面子上,应该能将人放出来。 谁知小良的话,浇熄她全部的期望。 “你现在可千万别回去,伍建宾抓了苗叔苗婶,为了将事情做严实,直接将人给逼死了,还放话出来,说他们是畏罪自杀的。” 关离瞪着眼,不可置信抓紧小良“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不可能的!!”她不信,她才离开几天,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可能,都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小良在骗她,在骗她!! 小良苦笑,眼中含泪“阿离姐,你逃,伍建宾抓了妞妞,还说一定要抓到你,苗家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也心疼妞妞,可他没本事救人。阿离姐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上次能得逞,那是因为他们在暗处,人家想不到他们。可这次,人家直接是冲着她来的,她势单力薄,如何对付得了伍建宾那么一伙人? 能跑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 关离看着他“妞妞还在他们手中?” “是...是,阿离姐,你可别冲动,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关离抽开他的手,走到马车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你这马,我买了。” 车夫刚想说不,可看到五十两银子的数额,立刻笑起来,这钱足够买两匹马了。 关离将马身上的车绳套子取下来,借力磴脚山了马背,驾的一声,跑向许容。小良拦不住她,只能催促赶驴的老头,加快速度跟上去。 关离一路疾行,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 她望着头顶上方,悬挂着的两具尸体,彻底泪崩。她那么在乎的亲人,如今却被屈辱的挂在墙头,遭受风吹日晒,成了窝藏刺客的同犯。 担着这样的污名枉死,他们该有多委屈,多痛苦。 这一切,都是褚县令跟他的走狗带来的。 第三十八 抗争 “阿离,这是给你新作的衣裳,你试试,若是不合身,婶子再改改。” “阿离,把药喝了,蒲先生交代的,你这药一顿不能落下。” “阿姐,快看,这是我找到的大螃蟹,一会儿让阿娘给咱们蒸了吃好不好?” 关离看着城墙上高高悬挂的尸体,脑海不断闪现这些年,苗家人对自己的好。她很幸运,遇到善良的一家人。将她从大海上捞起来,花光了钱给她治病救命。哪怕明知她可能一无所有,也还是善良的救治了自己。 在这个世界,他们是她最亲密的家人,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了她家人才有的温暖。 而今,她在乎的家人,被人虐杀,这还不算。担着污名而死,还要被人将尸体悬挂在城墙上,不能入土为安。 暮色下,天黑的阴沉,关离躲在暗处,看着落日仅有的一丝余晖,照射在两具尸体上。直到落日彻底消失在西边,再也看不见。 小良的驴车终于赶到,看到暗处的关离,忍不住上前劝她“阿离姐,咱....咱先离开这里,这不是久留之地。”城门虽然关了,可城墙上还有巡逻的几个小兵。若是让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关离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城墙上的尸体。 小良咽咽口水,不安道“阿离姐,你....你就算不管别的,也想想妞妞,她...她还在伍建宾手上呢。” 听到这句话,关离终于动了动,是了还有妞妞,妞妞还在等她救命。她不能冲动,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妞妞在等她。 一想到妞妞会哭,她忍住心里的怒火跟冲动,咬牙道“我们走。” 小良松了一口气,带着关离去周边的小村庄落脚。 --------------- 送走了万宗安一行人,褚县令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畅快饮下一杯酒,对褚柏成道“柏成,还是你高明,一招下毒,就送走了万宗安。他这一走,是死是活就跟我没关系了。” 欧阳杰再别想将黑锅扣在他头上! 褚柏成淡淡饮下一口酒,唇角的笑意掩藏不住。“还是李总管来的及时,若不是他带着蒲先生正好赶到,救醒了万宗安,这人只怕咱们没这么快脱手。” 褚柏成笑笑,不忘夸赞一番李总管。 李总管谄媚笑笑“这是老爷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正愁着不知何处去找蒲先生,那丫头就自己跳出来,带着小的去找人。老爷,这是难道不是天意?” “对对对,可不就是天意。这说明我褚重天命不该绝。”说罢,褚县令哈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他对儿子的计划还有些担忧,这故意弄了人去下药,假装有人毒害万宗安,想用这一招逼走欧阳杰跟万宗安。 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人在这里定然不安全,指不定还有多少人要杀万宗安。不如以此做震慑,逼走欧阳杰。 可他却很怀疑,欧阳杰未必不会怀疑。恰好,伍建宾抓了窝藏刺客的同党,给欧阳杰一个交代。而李总管又及时将蒲先生带了回来,蒲先生不愧是神医,几针下去,昏迷不醒的万宗安就醒过来了。 虽然伤害没好,可十分庆幸,命暂时保住了。 褚县令趁热打铁,赶紧让被收买的何顺明建议,将人带回利州城休养。如此既能防备贼人再次作乱,又能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又是十分巧合,蒲先生竟然也建议,将人送到利州城。因为有几味药材,只有利州的万和药铺有。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犹豫的。欧阳杰当即拍板,带着人出发去利州。并且率先派了侍卫,去万和药铺买药。 人一走,褚县令顿时觉得全身都松快了。 几人相识而笑,又饮了几杯酒。 酒过半巡,李总管忽然问道“公子,那苗家的姑娘,您打算怎么处置?”他是伍建宾将人杀了以后,才这知道的消息。 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担心蒲先生不悦,于是将消息压下。直到蒲先生跟着人离开许容,这才想起来,苗家的侄女,还没回来。 褚柏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苗家人是谁。“不是什么大事,回头发个通缉令,一起杀了便是。” 简短一句话,说明了他对人命的态度。 褚县令闻言,也笑道“一个替死鬼,不用在意,回头让人处理了便是。那么个小丫头,能跑到哪里去,说不得明日就回来了。这样,你让城门口当差的留意一下,见到人,就抓了了事。” 在褚县令眼里,几条区区贱民的命,哪里比他的官位重要。能为他而死,也是他们的荣幸。 说罢,几人又继续喝酒吃菜,好不快活。 --------------- 第二日天刚亮,城门微微开了门,一辆载满稻草的驴车,就顺利进了城。到了中午时分,李管家才酒醒起身,将褚县令的事情交代吩咐下去。 而此时,关离已经悄悄入了城,消失在人群里。 过了两日,日头有些热,尸体开始发臭,当兵的也抗不住,终于将尸体放下来,交给义庄的人安置。 城门口盘查了几日,始终不见关离的出现,也就歇了心思不再管。横竖只是个丫头,也不是江洋大盗,犯不着那么费劲去抓。抓住了,也没什么赏钱。 天气阴沉,眼看要下雨,收尸的老头拉了尸体快速往义庄去,消失在官道上。守门的官兵见天色不对,考虑着要不要早点关了城门回家去。 街道上,行人匆匆走过,一个小乞丐匆匆跑回破庙,在里面寻找了一圈,看到墙角的蜷缩的一个身影,跑过去道“阿姐,打探到了。” 关离睁开眼,不说话看着他。这小乞丐经常跟妞妞玩在一起,关离时常拿了好吃的东西给这些孩子。如不是资金不够,她的确曾经想过要建个孤儿院,收养这些孤儿。 苗叔苗婶也好心,从来不拒绝妞妞给他们吃食,跟他们玩。 这次苗叔家出事,这些孩子都很愤慨。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帮不了妞妞一家。如今关离一回来,就找到他们,这些孩子也是义气,知道谁对他们好,帮着关离躲藏。 “妞妞被伍建宾关在家里,我听后街的老叔说....说伍建宾气愤儿子被妞妞打伤了,于是将妞妞交给伍轲作践。听说...听说妞妞吃不饱,还每天挨打。”小乞丐赵罗说到这个,忍住不抹了一下眼泪。 关离闻言,难以想象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会有多歹毒,才还得苗家家破人亡。 妞妞,你别怕,等我,阿姐一定将你救出来。 ------ 伍家大院子里,伍建宾正跟手下的小弟在喝酒赌钱。院子里三三两两摆着空酒罐子,院子两侧放置着长矛刀剑等兵器,渴死此时却无人练武,都在院子里喝酒赌钱,庆祝伍爷又帮褚公子办了大事。 “来来来,伍爷,这次您做的这么好,褚公子肯定更加重视您了。小弟敬您一杯,恭祝您前程似锦。”一个小弟谄媚笑笑举起酒碗,恭贺伍建宾。 他一起头,所有的小弟都举起酒杯,恭贺伍建宾。 伍建宾得意,拿着酒碗一饮而尽,在这许容县,褚公子是老大,他就是老二。只要靠着这棵大树,荣华富贵他享之不尽。 正得意的笑,却听到一阵喧闹,他蹙眉粗声道“外面怎么回事?” 小弟闻言出去看一眼,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是小公子在教训那丫头呢,不听话的死丫头。竟然敢打伤咱小公子,折磨不死她!” 伍建宾闻言,冷笑一声。当日儿子一头血跑回家,气的他肝都颤抖了。他伍建宾的儿子,岂是别人能作践的。当他知道是个死丫头打了自己的儿子,伍建宾顿时就有了一个阴毒的主意。 让人偷偷将刺客的东西藏在苗家,第二日带着人去搜。当然很快就搜到,当即拿了人,关进大牢。 后来听闻李管家去找蒲先生,他未免夜长梦多,当晚就命人弄死了那对夫妻,给他们安了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当然,死前没少折磨他们。 至于他们的女儿,伍建宾阴毒的想,既然你对我儿子不敬,那老子就把你交给我儿子,让他往死里折磨你。 门外院子里,伍轲跟几个同样大小的男孩,拉着一根绳子,一边踢着妞妞,一边逼她在地上爬。 “爬呀,爬到了就给你吃肉,小狗!!”伍轲笑的十分开心,死丫头,敢跟老子过不去,怎么样,还不是落到我手里。 自从妞妞落到他手里,他就命人弄来一条狗链子,困在妞妞的脖子上。不准她睡,不准她吃,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她。 妞妞一直愤怒反抗,可总是引来更凶狠的毒打。等她醒了,伍轲又找了大夫来给她看伤,总之不准她死,要让她身不如死!! 伍轲丢了一块骨头到院子里,逼着妞妞爬过去,用嘴巴吃。妞妞不肯,那几个孩子对她拳打脚踢。 “伍少爷,这样不行啊,要不,咱玩点新鲜的?”一个满脸痘的男孩不怀好意的笑笑。 伍轲也觉得腻味了,笑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那孩子阴毒笑笑“要不,把她倒吊起来,灌水?” 这几个孩子都是伍建宾手下收来的小弟,没少跟着他干阴毒狠辣的事。亲眼见他们这么折磨过人,今日十分好奇,也想试一试。 伍轲听了,觉得好玩“行,就用这个,小爷倒是要瞧瞧,这丫头能扛到什么时候?” 几人说好,立马找来工具,要将妞妞吊起来。妞妞恐惧哭喊,说着不要。几个人见她惧怕,更加开心了。 在无助的慌乱中,妞妞被困住手脚,像一条狗一般,被人倒吊了起来。她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水缸。 伍轲看着这一幕道“死丫头,认不认输?” 妞妞咬牙,不肯认。阿姐说过,要勇敢坚强,她才不认输。 伍轲见状,对一旁的小弟道“给我放!”那人将绳索放下,妞妞的头被灌进水缸,努力挣扎着要出来,却被几个人按住。按了好一会儿,伍轲才示意人将她提起来。 “死丫头,服不服?”伍轲又喊。妞妞咬牙,死死瞪着伍轲,不哭,绝对不能哭,阿姐说过,哭是没有用的。 伍轲见她还是如此不服输,心里更加气愤,连着将妞妞下了几次水缸。妞妞被水呛到,可依旧不肯认输。 眼看驯服不了这死丫头,伍轲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了想,恶毒道“来啊,给小爷扒光她的衣服,我看她还倔不倔!” 这对一个女孩的羞辱简直是致命的。 几个男孩跟在一帮流氓地痞面前,什么没见过,对于女人,早就产生了好奇心。听到伍轲如此吩咐,不禁都跃跃欲试起来。 伍轲享受的听着妞妞尖叫,看着那几个同伴去扒妞妞的衣服。妞妞终于恐惧惊慌,大喊着不要“阿爹阿娘,救命,不要碰我!” 可是没有人来,那些地痞流氓中,不乏喜爱小丫头的,都兴致勃勃看着这一幕,等着妞妞被扒光! 妞妞绝望的哭泣,救救她,谁能来救救她。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身处地狱,这些恶魔在疯狂的大笑,要吞灭了她。 眼看衣服要被撕扯开,一道冷光穿来,射中一人的手掌。那人痛苦尖叫,血沾满双手。所有人愣了一秒,才回头看向大门口。 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点燃了火把。 众人这才发现,大门不知何时被踹开,守门的人躺在台阶上,一看就是死透了。 “什么人?!”一人大喊,众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影缓慢走上台阶,一身黑衣,面容清秀,眉目森冷。众人见来人是个小姑娘,心下冷笑。 “死丫头,活腻味了,这里也敢闯!!信不信.....”一人对着关离大喊。 关离冷冷扫他一眼,一个飞镖过去,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穿透了喉咙,倒地死亡。 众人这才不安起来,伍建宾闻讯走出来,看清关离的样子,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苗家的侄女吗?怎么,回来给你叔叔收尸?” 关离抬眼,眸子里是满满的杀意,火光下,她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坚定无畏。“我叔叔跟婶子,是你杀的?” “是!”伍建宾毫不犹豫承认。 “为什么?”关离又问。 闻言,伍建宾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她问老子为什么?哈哈哈”他一笑,其他人都大笑起来。 关离不说话,静静看着他笑,直到他笑完。“老子杀人需要理由吗?要怪就怪你妹妹蠢,好好的非要得罪我儿子,我正愁找谁当替死鬼呢,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多好的时机,多好的借口,送上来找死,怪谁。 “所以,你承认,是你害死他们的?”关离冷冷问道。 “是,老子不光杀了他们,连你我也不会放过。”伍建宾笑的得意猖狂,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关离点头“你承认就好。”说着,她上前两步,扫视一圈众人,漠然道“跟这件事无关的,都离开这里,这是我跟伍家的仇,我手上不杀无辜之人。” 无人动弹,伍建宾嗤笑“小丫头,要杀我,好大的口气,也不问问我手下的兄弟答应不答应。” “就是,死丫头,也不看看着这是什么地方?今日定让你有来无回!”一人叫嚣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关离扫荡一眼群情高涨的众人,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就不算杀无辜之人了。” 说罢,在众人的注视下,关了大门。当门栓落下的那一刻,众人纷纷找了兵器,对关离严阵以待。 关离哼笑一声,抬脚迎上第一个冲过来的人。她手持双剑,左右开弓,不过眨眼之间,就杀掉了找死的人。她冷冷拔剑,目光森然如雪,注视着面前的人。 这里大概有三四十个喽啰,关离身上是浓重的煞气,宛如地狱来的复仇恶鬼,谁也不会放过。苗叔苗婶的委屈冤枉,妞妞受到的屈辱,她都要他们如数奉还。 伍建宾见她不是花把势,这才收起了轻视,阴森道“好啊,这就是刺杀万先生的刺客,原来一直隐藏在苗家。杀了她,赏金一千两。” 随着他的叫喊,原本还有些犹豫畏惧的人,顷刻持刀扑向关离。关离不敢放松,握紧手中的双剑,迎面对上朝她挥刀而来人。一剑一个,应对敌人的左右夹击,一道飞光冷影,割破了两人的喉咙。 热血飞溅在她脸上,她感觉灼热。新的敌人又上来了,关离连疲倦的时间都没有。敌人像是杀不完,无数的刀向她砍过来。 关离一个背身,用剑挡住围攻,单手撑地,借力打力,弹跳而起,将身上的压力打散。在那帮人没有反应过来前,露出鞋子中暗藏的匕首。 这是庞义空交给她的暗着,说是敌人太多时,可以使用。她曾经问,这个招数是不是太阴险,庞义空嗤笑她,功夫从无正义与邪恶区分。有区别的,是人心。 借着脚尖的匕首,关离一个遁地,三百六十度回旋,似螺旋绞肉机一般,将围绕在她身侧,企图将她围攻致死的家伙们,全部割断了脚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