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疱状玫瑰十二
从古至今, 为了远离瘟疫,人们曾经尝试过很多办法。 在黑死病最早降临欧洲大陆的十四十五世纪, 在一些深受欧洲宗教束缚的愚昧民众看来,黑死病是神明因为人类的堕落而降下的惩罚。 为了乞求原谅,人们在神父的引领之下光着臂膀在城中进行□□,用镶有铁尖倒刺的鞭子彼此抽打,从城这头穿行到城那头, 鲜血飞溅的同时口中还不断呢喃着:“我有罪。” 而在其他更广大的地区,自从罗马帝国灭亡之后,猫狗便被视为不祥之物惨遭屠杀;无数的无知村妇因为某些无礼的行为便被人私心地冠以女巫之名,无数犹太人被宗教对立者当做瘟疫的传播者惨遭迫害……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挡黑死病的步伐, 无论是不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屠杀, 非但没能它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反而变成了熊熊大火上的那一捧最滚烫的油。 以至于在后来的某些战役中,人们似乎已经对其带来的伤害变得麻木, 转而将其变成了一种报复手段。 他们将病死的尸体投入久攻不下的围城中作为一种全新的攻击手段。最后恶性循环, 久而久之,遍地空城。 然而从一开始的爆发再到后来的十七世纪, 整整几百年的时光里, 黑死病越来越猖狂, 人们对世界、对医学的认识依旧还停留在祈求上帝的阶段。 他们□□细的肉食、放纵饮酒……医生们也在不断地尝试各种药物和各种治疗手段,最广泛的莫过于放血疗法、烟熏疗法、甚至还有人提倡用尿液洗澡…… 人们在愚昧的泥沼中越是挣扎便越陷越深。 然而现在却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 大英政府想出了一个新办法, 火葬。 八月十五日上午, 大广场。 伦敦所剩无几的市民们都被召集于此, 今天他们将会在这里见识到市长接受到神谕之后所举行的第一场火葬。 整个广场呈凹状梯形建设,人民被隔离在了最外面,而广场最里面则堆着一堆等待被火葬的病尸,层层叠叠地倒在木柴之下,看起来就像是蝼蚁一般;病尸外围则又隔着一圈草药,听说是用来驱除病人身上的“罪虫”的。 空气中尸臭与草药的芬芳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味道。 广场所属教区的神父简直都看直了眼! 可偏偏整个伦敦最有话语权的神职人员早在去年就逃得不知去向。一群白袍神父自发组织在一起,企图用教义唤醒那些被迷惑的群众。 他们斥责罗伦斯市长越俎代庖假传天命,可由于时代带来的愚昧,当卫兵阻拦时,他们谁也无法辩驳——除了天意,还有什么能够将一个黑死病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那些尸体都是从广场附近的街区所收集来的,周围的民众中不乏有相熟的街坊邻居。他们在神父的鼓动之下大声咒骂着想要阻止这一切,可当护卫兵们一谈到“罪虫危害”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熄火了。 如今的伦敦人,没有谁不知道罪虫。 在市长的宣传手册中,“罪虫”是一种黑色的小虫子,能够将一个人身上的罪恶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当人被“罪虫”所叮了之后,这就像是某种仪式一样,自己也就成了上帝眼中十恶不赦的人。然后便会接续上一人的惩罚,患上疫病。 左鹤静静地坐在某处高楼之上,将脚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听到那些人对所谓的“罪虫危害”的反应之后,左鹤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所谓的罪虫危害,其实不过是她为了普及跳蚤对黑死病传播的威胁性所编造出来的一个理由。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是在这种科学不发达的年代,反而是这些神乎其神的方法更加事半功倍。 “现在什么时候了?”左鹤头也不回地问道。 坐在一旁的皮普斯看了他一眼,黑发少年随意地窝在沙发中,指尖在扶手上不停地敲打跃动着,从他的角度看去,窗外明媚的阳光显得对方白皙的皮肤越发显得病态。 每当这种时候,皮普斯便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佐伊了。 他看起来明明是那么地柔弱,甚至还有些女气。可偏偏这副瘦削的身体中却又好像潜藏着无穷的智慧,让人无法忽视。 从一开始一边给贵族们洗/脑一边印发宣传册普及民间,再到进行火葬仪式,整个过程耗时只有三天,速度快得让皮普斯不得不怀疑这位小少爷是否在很早之前就将一切都给打算好了,否则怎么可能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他所展现出来的超越时代的智慧以及超乎常人的手段与冷静,常常会让人下意识地模糊掉他的外表与年龄,最终只剩下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让人下意识地就肃然起敬。 这真的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吗?皮普斯不禁想道。 可当他看到佐伊眼底那抹青色的痕迹,顿时也明白过来,对方这两日过得恐怕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皮普斯:“……已经快上午九点了。” 左鹤了然地点点头,转身招了招手。 立在一旁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新管家立马俯身凑上前。 “佐伊少爷。” 左鹤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 “去提醒一下父亲,时候差不多了。” 她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是在谈论天气那样稀疏平常。 皮普斯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的天。 ……今天的伦敦,艳阳高照。 上午十点,大广场。 所有准备全部就绪。 在众人瞩目之下,罗伦斯市长将那束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火把准确无误地扔进了高高的木柴堆中。人民或是呐喊或是哽咽,嘈杂而喧闹,最终一切声音都在那橘红色的火光中消失殆尽。 看着眼底的那一抹明亮,左鹤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弹幕中也同样是一片欢呼。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系统曾经这样问过她,当时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现在,她更加不会后悔。 应该是赶上了。 她这么想道。 东风呼啸、火舌狂舞。 八月十五日,广场上那道明亮的篝火从此将命运的指针播向了另一端。 ———— 当整个东亚中亚陷入Z1恐慌的时候,欧洲地区同样也因为另一件事情疯狂了起来。 研究许久的黑死病消失之谜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起因依旧是当初左鹤无意间所说的那句“也许是体质特殊才导致了瘟疫痊愈”。 当时直播播出之后,便有许多的史学家档案学家考证核对了当年伦敦大瘟疫期间的人口统计情况,并且证实了确实有一小部分人在患病之后又痊愈。 甚至还有些人明明身边全家人都患病感染死于非难,自己却大难不死地活了下来,并且没有任何的健康问题。 可档案的影响毕竟有限,报道出来没两天之后,研究很快就再次陷入了僵局。 直到半个月之前,学者们的研究终于追踪到了英格兰中部城市曼切斯顿附近一个名为亚姆的小镇。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竟然会成为英格兰历史上最具牺牲精神以及英雄气概的地方。 当黑死病藉由一批来自伦敦的布料潜入村庄之后,勇敢的村民们在神父的威廉姆的带领之下用石头将小镇与外界隔离了起来。 为了避免黑死病外传,他们对着上帝诚挚发誓永远不会越过这条边界,同时也绝不允许外来人再踏进这地狱一步。 这样的举措将整个亚姆村都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但也正是那一堵堵高墙,使得处在英格兰南北交界处的亚姆村,成功地阻挠了黑死病向北蔓延的步伐。 以此为界,英格兰北部得以幸免。 “为了确保能够得到充足的食物和其他必需品的补给,村民们只能在这些石墙上挖出一些孔洞。他们将泡过醋的硬币放在这里,而附近的商贩则会来定期收集,留下一些肉类谷物作为交换。” 某C电视台第一时间嗅到了风声,抓紧时间做起了纪录片。 年迈的教授指着那些遗迹,在镜头前说得头头是道。但很显然得到风声的不止他们,附近也有好几家新闻媒体正在拍摄,有时候便不得不中断录制。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段话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但也许是触景生情的原因,老爷子一点也不觉得焦躁,反而还有些心情沉重。他伸手抚摸着粗糙的石墙,那些孔洞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之后依然存在着,里面还残留着不少后来人放进去的银币。 教授也跟着从衣袋中掏出了一枚银币放进去,以示对瘟疫死难者的尊敬和感谢。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一脸严肃地看回镜头: “不过这并不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重点。我们的重点在于——” “据统计,亚姆村曾有344个村民,其中有267人确认死于黑死病。我们都知道黑死病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尤其是在这种封闭环境下——那么问题来了。” “剩下那将近六七十个人,很明显我们大家都清楚事实绝对不会像左在她的直播间对那些先祖们说的那样怪力乱神。” “毕竟现代社会一切都需要用科学来讲话。那么——” 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 半个月之后,一则新闻刷爆了全球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