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0)
的看了看李齐,又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一群人,李齐大伯一家十几口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李氏族长迁怒,到时候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思来想去,李氏族长开口说道:“都说血脉相连,有些事情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齐儿若是还认为自己是李家人,不妨听堂伯伯的一句劝,这人呐,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个根不是,你又不是精怪,怎么会只身一人,总是会有爹娘,总是会有宗族的,别的不说,就说你小时候,你大伯还是很欢喜的,我记得当时你们家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你大伯给送了一筐鸡蛋,解了你家燃眉之急,你能长这么大,你大伯一家也是操了不少心的。” “对,对,对,族长说的太对了,大侄子,我跟你说,当时我们一家人过得不知道多难,恨不得一粒米能掰成两半吃,就这,我们还是咬着牙给你送了一筐鸡蛋,这事儿你可以去问,你随便问,村里没人不知道,绝对是真的。”李齐大伯连连点头说道。 李齐淡淡的笑了一下,慢慢悠悠的说道:“老朽方才所言已经是把话说得一清二楚了,不知族长大人是否没有听明白,若是没有听明白,老朽也重申一遍,老朽被人误了大半辈子,得过且过也过了这么些年,若老朽至今仍是孑然一身,认与不认没有什么关系,可偏偏老朽现在也是儿女齐全,子孙满堂的人了,总是要为后辈考虑的,总不能让老朽的后辈跟老朽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族里逼得过不下去,只能到外地去讨生活,人嘛,当了爹娘就想着要给儿女留些东西,当了祖父母就想着给子孙们留点东西,总是盼着小辈们比自己过得好的,族长,您说可是这个理?” 李氏族长很有些尴尬的点点头,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此刻,李氏族长恨不能把李齐大伯拽过来狠狠的打一顿,要不是当年这一家人做下那样的混账事,他现在至于这样低声下气的给人说和吗,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这个,齐儿说的倒也没错,可这毕竟不是以前了,这些年你大伯他们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想,以后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李齐扫了一圈,摇摇头,说道:“族长这话恕老朽无法认同,不管他们改还是没改,对老朽来说都是不合算的买卖,老朽要是认了就多了十几口人要养活,可老朽却是不愿意认的,别的不说,有养活这十几口人的银两,老朽还不如给村里捐个学堂,也能让村里的孩子们都能念个书,认几个字,不管能不能读出来,将来出去了总是比旁人好糊口,族长,您说呢?” “学堂?”李氏族长顿了一下,眼睛一下亮了,“齐儿,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自然是当真,否则老朽何必说出来,族长也看到了,老朽这座宅子建的不小,前后一共三进的院子,老朽一家人连同家中侍从不过住了两进,原本就是想着第一进院子是给村里的孩子们当学堂的,老朽不才,虽然未能功成名就,却也勉强考中了秀才,膝下唯一的儿子也是念了几年学堂的,只不过这孩子志不在此,便继承了老朽的家业,帮忙打理店铺和庄子,长孙前些年耽搁了,今年圣上怕是会加开恩科,到时候老朽家中一门两秀才绝对没问题,老朽想着造福乡里,多盖一进院子当做学堂,到时候老朽可以当当夫子,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日后有极优秀的,也可以送到镇上的学堂去,若是人数多,老朽也可以请个好先生到这里来住着,别的不说,若是能出几个举人,咱们这些人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是不是?” “是,是,是,齐儿所言甚是,这可是好事,大好事。”李氏族长高兴的手舞足蹈,学堂,念书,先生,秀才,举人,这些词字字都扎在李氏族长的心头上,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一辈子的事情,他自己快要入土了,是绝对没有希望的,可是自己那几个小孙子,小曾孙,他们还是有很大希望的,之前他们一直羡慕其他村子里面有学堂,请得起先生,没想到,他们很快就能拥有自己村子的学堂,一个身为秀才的夫子,更加让他兴奋的是,这个夫子还是他们李家的人,这个学堂是他们李家的人建起来的,这意味着他以后在村里腰杆能挺的直直的。 “既然如此,方才老朽所说的事情,不知。。。。。。”李齐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留了一半在肚子里。 李氏族长一拍大腿,说道:“行,就照齐儿说的,单门独户,这事我这把老骨头亲自给你办好了,你啊,就安安心心的把学堂的事情搞起来,这可是大喜事,不行,我要赶紧去跟村长说一声,老刘头那里我也要去说一声,哈哈,这老东西肯定会嫉妒死。” 109、奢望 李氏族长的话音刚落地,李齐大伯就不干了,看到这么好的房子,见了这么富裕的生活,又是管家管事,又是随从下人,又是秀才学堂的,他除非是脑子被牛给踢了,否则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李齐想要不认他,做梦! 想到这里,李齐大伯跟火烧尾巴似的跳了出来,连声说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自来只有不认晚辈的长辈,从来没有不认长辈的晚辈,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李家可就颜面无存了,不成,此事绝无可能。” 李齐大伯倒也聪明,并没有一上来就呵斥李齐或者哭诉族长不公平,而是直接把李家的颜面摆到台面上来,他非常清楚,如果只说自己家的事情,李氏族长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说法,只有李氏的颜面,也唯有李氏的颜面能够让这位族长犹豫一下。 果不其然,李氏族长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一改方才恨不能立刻答应下来的架势,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李齐。 李齐自然是感受到了李氏族长的犹豫和顾虑,只是李齐一点也不着急,他很清楚现在着急的人绝对不是自己,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态度,单门独户一切好说,重回于好一切免谈,李氏族长要是想搞个两全之策,鱼与熊掌都想兼得,那还是趁早回家睡觉的好,白日做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李氏族长想了又想,最终,老头子牙一咬,心一横,开口说道:“这样,既然齐儿说什么都不想认回来,且你大伯本来也是有错在先,对你不住,这是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来做坏人,你们两家日后各为各家,不再列入同一户。 当年你大伯虽然对你家也有帮扶,却在你爹娘双双离世后占了你家的家产以及田地,想来这些也能够抵掉当年的恩情,既如此,你们两家就这么定了,以后齐儿就是你们家做主的,可以不跟你大伯他们一家人往来,逢年过节的也不用尽孝心,就当是远方亲戚,这个决定你们两家人可有异议?” 思来想去,李氏族长还是觉得相较于李氏一族的颜面,还是学堂更加重要,一旦这个学堂建成了,村里的孩子们都能够读书识字,将来再能出一两个官,想要什么颜面没有,非要为了一家子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得罪李齐一家人,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不来。 “老朽并无异议。”李齐淡淡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李氏族长会做这样的决定,其实,李齐是胸有成竹的,他毕竟也是执掌过大家族的人,李齐大伯这种人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人,如同蝼蚁一般,无视他就行。 至于李齐大伯,与他何干,你当年强行霸占李齐一家的家业,据他所知,当年李齐家里也是盖了四间青砖大瓦房,另有六亩上等田的,就是天大的恩情这些物事也足以报答了,更别说李齐大伯口中所谓的恩情不过就是一筐子鸡蛋。 “这,这,不可啊,万万不可啊,族长,您不能这样啊。”李齐大伯有些傻眼,他没想到李氏族长会这么干脆的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真的像是族长说的来做,那就意味着以后李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甚至还比不上那些没关系的,哪怕李齐不计较当年的事情,他的儿子不介意?他的孙子不介意?绝对不会,也许李齐活着的时候他们还会碍于李齐的面子愿意搭理他们一下,可要是李齐走了之后呢?他们这些人可还愿意帮扶他们一家人? 李齐大伯冷笑一声,别说是李齐走了之后,就是李齐活着,他的子孙们都是绝对不可能会帮他们一把的,不推他们一把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可李齐大伯要的绝对不是李齐喊他一声大伯,逢年过节的给他提点礼品什么的,他要的从来都是李齐所拥有的一切,最好是能够把他接到这个院子里来住着,家里下人随从侍候着,每个月再给一笔银子供他花着,家里好吃好喝侍候着,只有这样才符合他的想法。 李齐何等精明的人物,光是看着李家大伯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事情,李齐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说道:“老朽年事已高,不知眼前这位可是村长?否则怎么连族长的话都敢驳回来。” 这种挑拨的手段可谓是非常不高明,可偏偏李氏族长吃这一套,听完李齐的话,李氏族长的脸一下子黑了,只听他厉声呵斥道:“狗东西,还不闭嘴!” 110、装可怜 李齐大伯被李氏族长给吓到了,讷讷的闭了嘴,李齐大伯娘见状立马不干了,正要往地上坐的时候,就听李氏族长恨恨的说道:“你们要是再给我搁这里瞎胡闹,就立马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滚出去!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们了是不是,不要脸不要皮的东西,回去,都给我滚回去!” 还别说,李氏族长发起火来倒真有几分族长的架势,只是跟李齐以前身为李百任时的架势完全没法比,李百任可以用一副微笑的表情让庶支一声不敢吭,话都不用说就能让人灰溜溜的离开,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李百任总能让人信服,或者说总能让人惧怕。 “族长,不行啊,族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天王老爷啊,这是要逼我们当家的去死啊,从来就没有过不认大伯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们当家的要怎么做人呐,这不是逼着我们当家的赶紧去死吗,我的天王老爷啊,这可叫我们怎么见人呐,我这个死老婆子不活了,不活了。“李齐大伯娘眼泪说掉就掉,哭得满脸涕泪。 【涟※澄※柏※舟】 李若杉睁大眼睛很好奇的打量眼前这个头发全白身材庞硕的老年妇人,上次他感受过一次,当时是有点被吓到了,可现在再看见了只觉得很可笑,那么大的块头往地上一摊平,就像他从京城来到松江府时经过一家面店看到的大饼,原本只是一小坨面块,却能摊成一大块白白胖胖的饼子。 “她为什么要哭成这样?这样不会很丑吗?”李若杉悄悄拽了拽成栋的衣襟,小小声的问道。 “因为她不想我们分出来,有的人是把眼泪当成一种武器的,在他们看来谁有理不是说谁占理,而是谁更可怜,所谓的我穷我弱我有理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你看,她这么大岁数了,哭成这个样子,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会觉得这人很可怜,绝对是我们这一群人在欺负她一个老太婆,不知道的这会儿肯定是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没人性了。 但是我们知道的人却很明白她当年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知道他们当年将一个爹娘刚刚去世的,八岁的孩子干脆利落的赶了出去,占了别人的屋子和田地,甚至有可能还有不少银两,生生将一个小孩逼得不得不背井离乡几十载。 你看,其实老天爷还是存在的,做了坏事的人终会遭到报应,做了好事的人自然也不会过得太落魄,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当年他们有多么恶毒,就不要责怪今日对方有多么狠心,世间万物有果必有因,所以你要记得,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碰到什么人,都要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万万不可只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或者是耳朵听到的,有时候,这些东西是会骗人的,记住了吗?”成栋轻声说道。 李若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所以她其实就是在装可怜,希望我们能够答应她的要求吗?” 成栋冷淡的嗯了一声,说道:“这不过是其中一点,她还想以此为要挟我们的手段,迫使我们让步,最好是给银子给房子给田产,把现在这座宅子给他们就更好了,他们以为自己方才一路走过来那种探头探脑四处打探的样子别人没看见,其实在场所有人谁是瞎子,就是眼瞎也不会心瞎,他们这些人眼睛可是好使的很,就是心地歪了不少,净把别人当傻子,殊不知他们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实在是可笑的紧,端看别人愿不愿意提醒他们了。 若杉,你要记住,有点人就是不作不死的,以后你碰到了这样的人,要么不理他,让他一个人自娱自乐的自嗨去,要么就干掉他,免得他天天在你面前烦,搞得你也不好过他也过不好,有些时候咱们还是要干脆利落有魄力的,总是拖着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这样啊,他们这是昨晚上没有睡好才会在这时候做这种白日梦,谁家的银两是大风刮来的,大水冲来的,当年占了咱们家那么多田地、房产、银两,当年祖父还只有八岁,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畜生怎么能做得出来?”李若杉有些不太高兴的回道。 成栋弯下腰,轻轻拍拍李若杉的脑袋,说道:“不可以骂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要保持你自己该有的风度和涵养,万万不能张口骂人,这个习惯是非常不好的,一定要改过来,知道吗?” 李若杉乖巧的点点头,回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说了。” 111、敲定 李若松觉得自己貌似被眼前这两人无视的很彻底,他摸摸下巴,总觉得自己被成栋的脸给欺骗了,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冷淡的人,却有着这样一颗柔软的内心,成栋居然极为喜爱小孩子,这个事情给李若松敲响了警钟,之前他有多么期盼能够跟成栋有个孩子,现在就有多么担心这件事,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等他们俩真的有了孩子,自己在成栋心里的位置怕是不知道会被放在哪个地方。 【涟※澄※柏※舟】 成栋对李良夫妇是非常尊敬的,每次见到两老都是客客气气的,虽然成栋本身不是个爱笑的人,也长了一张不太好接近的脸,但架不住这人态度非常真诚,对李良夫妇也是真心相待,所以李良和李陈氏是非常喜欢成栋这个儿夫郎的,李齐夫妇就不用说了,两个人这么大岁数了,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成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基本上看一眼就心里有数,在他们看来,成栋比同龄人更踏实、稳重,一点也没有那种轻浮的感觉,李若松算得上是孙辈里比较拿得出手的人了,跟成栋比起来还是显得孩子气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反正成栋已经嫁入李家了,除非是成栋休夫或者李若松弃夫,否则他俩这辈子都只能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若松能够有这么一个夫郎相助,想来将来日子不会过得太差,现在又多了一个李若杉,能够有成栋和李若松两个人的教导,就算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也不会饿死,这就足够了。 唯一让李良夫妇觉得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李若松和李若杉之间的争执,其实都是非常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李若松并不因为李若杉另外一重身份而惧怕疏远他,也不会因为他的年纪而体谅忍让他,而是真的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般,别人都不能欺负你,但是我可以随意欺负你,每次看到李若松一改往日成熟稳重的样子,反被李若杉气的直跳脚,李良夫妇都会相视而笑,以前总觉得他俩只有一个孩子也挺好,虽然面上不说,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介怀,现在看到李若松有了一个幼弟,且相处还很不错,总算是弥补了那份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若杉,别说当兄长的没有提醒你,你再这样下去估计晚饭又不用吃了。”李若松抱着胳膊,抬着下巴,一脸得意的说道。 李若杉一脸疑惑的看着李若松,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特别讨人厌的兄长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李若松挑挑唇角,说道:“昨日祖父布置的功课你好像还未完成,别忘了,祖父说晚饭前他要检查咱们二人功课的。” “啊,糟了,我居然忘了。”李若杉一下反应了过来,想到素来笑眯眯的祖父板着脸的样子,李若杉根本来不及跟成栋道别,扭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周护院见李若杉跑远了,连忙跟李齐请示了一下,快步追了上去。 李若松得意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听李齐淡淡的说道:“松儿,昨日祖父让你写的策论可写好了?” 听到李齐的话,李若松的笑脸一下僵硬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回祖父的话,孙儿还未完成。” 李齐扫了李若松一眼,说道:“那还不去继续写?莫非你的晚膳也不用吃了?” 李若松连忙躬身回道:“孙儿这就去。” “嗯,去,这边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准备下场参加考试,咱们家就只有你们兄弟二人,将来光耀门楣的事情还需要你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才是。”李齐语气很淡,却隐隐透着些许严厉。 “孙儿记住了。”李若松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李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去,栋儿也一起,多读点书,也好多明白些事理。” 成栋站在李若松身边,温声回道:“谨遵祖父教诲。” 李齐闻言,挥挥手,示意他们夫夫二人离开,李若松看了一眼成栋,率先走了出去,成栋连忙起身跟在李若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正堂。 李氏族长一脸艳羡的看着李若松和成栋先后离开的背影,李家原来不止子孙可以读书,就连嫁入李家的媳妇和夫郎都可以跟着一起读书,这要是他的外孙女嫁进来该有多好,这个时候他就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了,直接让自己的外孙女教就行。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曾孙子能够读书识字,李氏族长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见李若松和成栋走远了,李氏族长迫不及待的说道:“齐儿,方才你所言老夫都可以给你解决掉,就是读书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李齐听到李氏族长的话,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回道:“只要老朽见到户籍册,学堂立马就可以办起来,只是不知何时能够拿到户籍册了。” 【涟※澄※柏※舟】 李氏族长现在满脑子都是读书的事情,听到李齐的回答,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一口应道:“此事就交老夫来办,齐儿你只需要将学堂弄起来就行。” 面对大包大揽的李氏族长,李齐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族长费心了。” 李氏族长练练回道:“不费心,不费心,举手之劳罢了,那老夫就先回去,这件事老夫尽快给你办了,你这边也准备一下,村子里老夫去知会一声,这可是咱们村的大喜事。”李氏族长一边说,一边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开李家屋子。 跟着李氏族长来的族老们相互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全部跟在李氏族长的身后走了出去,他们是老了,可并不是傻了,与其留在这里听他们扯皮,还不如回去好好跟家中子孙们商量商量送小辈们来读书的事情,至于李齐大伯,那是谁,他们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112、扔出去 李齐大伯娘傻愣愣的看着族长和族老们远去的背影,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以往只要她往地上这么一坐,大嗓门扯着一喊,眼泪再往下一掉,十次里面有八次都会如自己的意,可今天这几招居然不灵了,族长理都不理自己直接走了,李齐大伯娘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李齐大伯娘扭过头去看李齐大伯的脸色。 李齐大伯现在脸色非常难看,眼睁睁的看着房子、田地、银两从自己面前飞走,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子杀了他,简直比杀了还难受。当着自己婆娘和子孙的面,李齐大伯有些下不来台,他一向被人恭维惯了,在村里这些年很少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尤其是这个不给他脸的人还是自己以前一直瞧不上的侄子,一个被自己逼走几十年来下落不明的侄子,一个根本不愿意认祖归宗的侄子,这几十年来他一直以为这个侄子已经死在外面了,没想到这个侄子竟然没有死,没有死就算了,居然还过得狠好,有银两有田地不说,甚至还有功名在身,这让李齐大伯非常难以接受,只要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就心疼的厉害。 “你,你,你个不孝子,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你难道就不为他们想一想吗?你难道想要他们永远都埋不进祖坟吗?”李齐大伯气的满脸通红,用手指着李齐怒斥道。 李齐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您还是先担心您以后能否进祖坟再说,另外,若是无事了诸位就请回,老朽身子乏了,不便招待,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见李齐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李齐大伯气的浑身发抖,“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跟你大伯说话的吗?啊?不走,老子今天就住在这里了,老子就不相信你能把老子打出去不成,都过来,今天咱们就都住在这里了。” 李齐大伯说完,率先往旁边的房间里冲了过去,李齐大伯娘虽然身材壮硕,可这个时候动作却出乎意料的灵敏,只见她双手往地上一撑,快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跟在李齐大伯身后朝着偏房冲了过去,最高兴的还要数李齐的儿子们和孙子们,崭新的青砖大瓦房,每人一间屋子,侍候他们的仆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他们是万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种不要脸的行为让李齐有些恼火,他厉声喝道:“李管事,把这些人都给我赶出去,若是今日咱们屋子里少了一根草,咱们都要告到衙门里面去,让官老爷好好给咱们评评理,这天下还是不是大楚的天下,这律法还是不是大楚的律法,擅闯民宅、肆意妄为、强占他人房屋,咱们一条条跟官老爷掰扯清楚,看看这些人到底该判个什么罪。” 李管事还未应声,就听张管家笑眯眯的说道:“老太爷不必动怒,此事交给小的便是。” 话音刚落下,众人还没发现张管家有什么动作,李齐大伯和大伯娘就接连摔了出去,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辈们也陆续被人扔了出去,等到李齐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齐大伯一家子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哀嚎了,而张管家则还是刚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就是站在那里的姿势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李齐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说道:“劳烦,那个,张管家,让人把他们丢出去,跟门房交代一下,以后这些人上门就不必开门了,毕竟前面的院子要做学堂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要是伤到了谁家的孩子就不好了,还有,同族长说一声,咱们一家人的户籍要尽快办理,什么时候户籍办下来了,什么时候学堂才能开起来。” 张管事拱拱手,回道:“小的这就去办,老太爷身子不适就早些歇息,后面的事情交给小的和李管事就好。” 李齐点点头,回过身对李吴氏说道:“夫人,咱们回房,今日劳累夫人了,可是受到惊吓了?要不喊个大夫来查看查看?” 李吴氏用手掩住嘴,笑了一下,回道:“老爷说的是,这一路颠簸还未休息好,便遇上这些糟心事,现下确实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既然如此,李管事,稍后你去请个大夫过来,该抓药就抓药,该给诊金就给诊金,回头都交给这位李大爷,此事因他而起,自然要由他承担,若是他不付银子,尽管交给族长便是,老夫就不信这世间没王法了。” 李管事连忙躬身回道:“是,老太爷,小的这就去办。” 见李管事应下了,张管家也安排人将李齐大伯一家子人往外赶,李齐嘲讽的哼了一声,对李良说道:“你夫妇二人这些日子也累的厉害,日后学堂的事情还要你们二人多费心,今日已经没有其他事情了,都早些回去歇息。” 说完,李齐带着李吴氏起身离开了正堂,李良和李陈氏在二人身后恭恭敬敬的说道:“儿子、儿媳恭送父亲、母亲。” 李齐没回身,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李吴氏倒是转回身冲李良和李陈氏点点头,示意他们也回房去歇息,李良和李陈氏在目送李齐夫妇离开后,对张管家和李管事说道:“后面的事情就劳烦二位了。” 李管事和张管家冲李良点点头,张管家没说话,李管事回道:“老爷回去歇着,此处有我和张管家二人便足够了。” 李良拱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说完,李良带着李陈氏回了自己的院子。 113、教导 李若松和成栋来到书房的时候,李若杉已经在摇头晃脑的背书了,城东仔细听了一下,内容还挺熟悉的,见李若杉背的认真,李若松和成栋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李若杉对面的位置坐下,一人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李若松看的是《尚书》,成栋则拿了一本《春秋》,两人并未多做交谈,而是安静的各自看书习字,李若松记性很好,看过一遍的内容几乎不用反复背诵就能牢牢记在脑子里,成栋没有李若松那么好的记性,便一边看书一边抄写,抄完一遍基本也能记个七七八八。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李若杉背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撑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对面的李若松和成栋,坏坏的笑了一下。 “哥,哥夫,这一段弟弟不明白,请哥哥和哥夫指点一二。”李若杉站起身,走到李若松和成栋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听到李若杉的问题,李若松和成栋相互对视一眼,成栋冲李若松点点头,说道:“既然是提问,那你先说一下你自己的理解。” 李若杉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是,嗯,没懂。” 成栋了然的挑挑唇角,这孩子八成是想考考他们,只可惜,如意算盘打错了,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是难以管教,唯一能让他们听话的方法就是比他们强,或者某一方面比他们强,否则一旦让他们觉得你手里没真本事,别说是听话了,就是跟你站在一起他都不一定乐意。 成栋看着李若杉,脸色严肃的说道:“做学问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有句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若是想要把学问弄清楚,弄明白,就必须有自己的的理解和感悟。 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生活环境不同,所受教育程度也不同,对同一句话或者是同一件事,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自己的理解,咱们可以交流,却不能教授,打个比方,你喜欢米饭,我喜欢面条,虽然都是主食,却各有偏好,这个时候我们可以交流自己为何会喜欢这种主食,却不能强制对方跟我们吃一样的东西。 你说米饭有哪些好处,怎么好吃,我听了之后觉得不错,那么我乐意品尝,继而喜欢上米饭,可若是你非逼着我吃米饭,什么都不说,只是让我吃,那么很可能我不仅不会喜欢上米饭,反而会因此厌恶米饭,那么从你的本心来说你是希望我认可米饭喜欢米饭,却适得其反,让我更加反感。 当然,你要想要影响别人,你自己就必须非常精通,或者说非常了解加米饭这个东西,如果你自己都不懂,那么你要如何影响别人?比起你跟我说大米好啊,很好,和你对我说大米味甘性平,具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益精强志、和五脏、通血脉、聪耳明目止烦、止渴、止泻的功效,称誉为“五谷之首”,晨起食粥可以滋补津液,你觉得哪种方法更好? 当然,你若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单纯只是觉得好吃,那你来问我大米怎么这么好吃,我想了解了解,你这样来问我,想来我也不会拒绝回答你。可若是你想着要考考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草包,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货,那我必然是不会开开心心给你解疑答惑的,即便是我给你解释了,十有**也是为了敷衍你,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一席话说的李若杉小脸通红,他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成栋便也只是点到为止,见他已经是羞愧难耐,便温声安慰道:“我跟你兄长都是你的家人,在我们面前偶尔开开玩笑是可以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有教导你和包容你的责任和义务,但这种坏习惯却不能养成,因为除了你的家人会包容你,外人是不会的,可你的家人跟你相处的时间并不会比外人跟你相处的时间多,除非你以后就一直在我们身边,不外出、不交流,否则你总是要同其他人接触的,甚至是要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也因为这样,你必须学着怎么跟人相处,怎么让人愿意跟你相处,这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明白吗?” 李若杉涨红着脸,乖巧的点点头,“嗯,若杉明白了。” “很好,那你说说,方才你所说的这段话你自己是怎么理解的,然后我和你哥哥再告诉你我们的理解,这样一来,咱们三个人就可以通过彼此交流取长补短,对大家都有益处,好不好?” “好,那我先去想想,晚点再跟你和哥哥商讨,可以吗?”李若杉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怕因为刚才自己的举动而让成栋不喜欢自己。 看着李若杉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成栋端不住方才的严肃脸,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摸摸李若杉的脑袋,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去,先自己好好参悟参悟。” 李若杉见城东笑了,便也跟着扬起笑脸,抱着书一步三蹦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114、憧憬 李若松见李若杉回去后凑到成栋身边,悄声问道:“你对理学有研究?” 成栋侧过头,定定的看着李若松,李若松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成栋飞快的在李若松脸上亲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对理学没什么研究,但是你们现在学的这些东西在我们那里都有相关的研究,要是让我背诵我肯定不如你们,可要是跟你们探讨,我不一定比你们差。” 李若松被成栋突如其来的那么一下给弄的有点害羞,他伸出食指,挠挠脸颊,故作严肃的说道:“嗯,那等会儿咱们三个人可以好好探讨探讨。” 成栋微微一笑,轻声回道:“好,听你的。” 李若松虽然不知道成栋为什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却一点也不排斥城东这样的改变,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问,“你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总有一种甩开了某些束缚的感觉,就像是脱下了重负一般,整个人轻松了很多,这里有山有水有青砖黑瓦,还有未来会跟我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按照你的说法,将来我还会拥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说,这会不会是我做的一场梦,等到梦醒了,你们就都消失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茫茫然的禹禹独行。”成栋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气很淡,连带的,这个人似乎都快要消失了。 李若松突然觉得很心慌,就像成栋真的会随时消失一样,他一把抓住成栋的手,握的很紧,“不会的,老天爷既然让你来了就不会轻易让你回去,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碧落黄泉你去哪里,我在哪里。” 成栋回握住李若松的手,含笑说道:“我之前听说过一句诗,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我一直觉得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希望一生一世只有一双人,又为什么要半醉半醒度过半浮生,现在却多少有些能够理解了。 等到我们老的时候,你眼睛花了,我头发白了,两个人都不怎么能走得动了,你拄着拐棍,我挽着你,咱们俩搬两个板凳,坐在屋子前面聊聊天,晒晒太阳,身边窝着一只猫一条狗,小孙子小孙女围着我们俩笑闹奔跑,不跟人争,不同人抢,不求长命百岁,也不求功名利禄,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多好。” 李若松随着成栋的描述,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阳光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牵手坐在门口,望着远方的山水,轻声聊天,身旁孩童嬉闹,猫狗相伴,那副场景不知道有多温馨,不自觉的,李若松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期盼,“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两人都沉浸在刚才他们所说的那副场景中,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不知多久,成栋突然轻声问道:“你说,咱们俩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李若松偏过头,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一个姑娘,跟你一样的女儿,长得像你,脾气像你,性格像你,什么都像你,这样,我就可以宠着她一辈子,把她当做宝贝一样养大。” 成栋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想要个小子,最好像你一样,温润如玉,有君子之风,不管他将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然后让他长成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李若松闻言,弯了弯唇角,说道:“那咱们就要一儿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不过,你的体质怕是生不出姑娘的,咱们要个双儿也一样,当成姑娘养大就行。” 成栋摇摇头,说道:“如果是双儿,那就让他自己选择是想当小子还是想当双儿,咱们做爹娘的不要做他的主,他的人生让他自己来做决定。” 李若松笑了一下,说道:“都听你的。” 正在两个人气氛很好的时候,李若杉的声音很突兀的在两人身前响起,“哥夫,不要理哥哥了,快,我刚才有了好想法,你听听有没有道理。” 115、引导 李若松强忍住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硬是在脸上挤出一个颇为僵硬的笑容,“你这么快就有想法了?” 李若杉得意的扬起头,给了李若松一个你不要小瞧我的眼神,转向成栋的时候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嗯,其实以前就听先生说过这段话,那会儿就有些想法,只不过一直没有想过,刚才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 说完李若杉还摆出一副略带羞涩的表情,看的李若松恨不得上手给他两下,他再次确认,有个弟弟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尤其是那种喜欢缠着自己夫郎的弟弟。 成栋听完李若杉的话,嗯了一声,说道:“那这样,你先说说你现在的想法,然后咱们三个人再来讨论。” 李若杉很高兴的说道:“好,那我先说,之前听先生说的时候,我就想这段话是想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要自己身正,然后才能家正,随后才能有治国的能力,把国家治理好了才可以说平天下的事情,如果己身不正,那么其他的都没有可能会实现。” 成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以你的年纪能够有这种认知也算是很不错了,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必须要自己立身正,如果这个人本身是个骗子,短时间内他是可以得到利益的,甚至可以得到一个国家,可是从长时间来看,他很难有大成就,即便是得到了利益,也很快会失去。 我们说作为一个人来说,想要让别人能够认可你,继而追随你,你自己一定要有足以吸引别人的地方,也就是说要人格魅力,让别人不是因为银两、地位、美女等等一些物质的东西追随你,而是切切实实的因为你这个人而追随你,这一点非常重要,要达成这一点,必须要有的就是你自己的品质,那些非常良好的,足以让人佩服、钦慕你的品质。” 见李若杉和李若松都听得很认真,成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那段话可以算是儒学经典,里面有一句,叫致知格物,若杉,对于这四个字你是怎么理解的?或者说,对于儒学,你是怎么理解的?” 李若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儒学,嗯,之前先生有讲过,要存天理、灭人欲,其实我本身并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要存天理就一定要灭人欲?是个人总会有**,这原本就是没有办法消灭的东西,如果就只是为了天理,而强行把人欲给压制住,那到了压制不住的时候该怎么办?” “你说的这个是非常正确的,存天理、灭人欲并不是指一味的压制人最基本的**,比如说我肚子饿了要吃饭,这是天理,可是一定要吃燕窝鲍鱼这就是人欲,困了要睡觉这是天理,可一定要有美女陪着睡这就是人欲,也就是说,天理就是满足我们生活,或者说生存所需要的最基本的需求,除此之外的都被称为人欲。 我们一向说事务分为阴阳,看待问题也要分为两方面,单单这句话也是要分成两方面来看的,给你讲个例子,一对兄弟俩出席宴会,主人家同样送上美女,哥哥对美女呵护备至,弟弟对美女不屑一顾,回到家后,弟弟对哥哥发脾气,说哥哥有失体统,哥哥大吃一惊,告诉弟弟在宴会上怀中有美女所以心中有美女,可回到家后怀中没有美女了,心中自然也就没有美女了,哥哥还反问弟弟,难道你现在心中还有美女不成? 你看,同样是存天理灭人欲,哥哥认为天理就在我心中,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可弟弟却认为天理需要到外界去寻找,靠外界的力量来格物致知,从而让自己的心达到至善的境界。这两个人都不能说错,可也都不能说对,若杉,你始终要记着,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相对的对错,端看你当时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而这件事又发生在什么时候。 格物致知这四个字,格就是正的意思,正其不正,便归于正,人能够为善去恶,就是格物功夫,格物之后便是致知,知是心的本体,见父母则知孝,见孺子入井则知恻隐,这边是良知,不假外求,倘若人的良知勃发,便没有了私欲,让恻隐之心旺盛,恻隐之心到达极点,便可以称之为仁,可是我们作为普通人不可能没有私欲,这个时候就要靠致知格物去战胜你的私欲,从而让自己的良知始终占上风,一旦良知到达一定境界,自然可以治国平天下。 只要是人,不管多么卑劣、多么残忍,心里总是会有一个地方放着良知,良知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并不需要任何外来帮助,人,端看你的心是否正,而不是看你是否遵守法律,是否守礼。 咱们那么多的官员,背起这些儒家的东西来比谁都能背,说起那些律法来也比谁都能说,讲起道理来比谁都能讲,可是有什么用呢,该贪污的时候照样贪污,要违法的时候照样违法,这说明靠外物去约束他们,有一定的作用,却不一定完全有效,可若是这个人心正,自己很厌恶贪赃枉法,那么就是没有法律他照样能够做个好官。 民间有句话,说门这个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就是同样的道理,没有门,对方若是君子,他照样不会进去,可就算你有门有锁,对方是个小人,想要偷东西,你就是用十把锁十扇门照样挡不住他。” 李若杉听的连连点头,李若松也收起刚开始时一副轻松的表情,越听越严肃,到最后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116、成栋的紧迫感 成栋其实是有意跟李若杉灌输这些思想的,姑且不说这个孩子会不会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就算不是,他的背后有了这么多的势力,要说这些人没有让他上位的意思,成栋是一点也不信的。 现在这些人之所以把李若杉运出宫外,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李若杉继续待在宫里会有性命危险,他们不得不把这孩子安排到外面,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他母亲的一条命,成栋无法想象李尤兰慷慨赴死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会不会很遗憾,遗憾于自己看不到这个孩子长大后的模样,会不会害怕,毕竟面对死亡没有人能够做到无惧无畏。 平心而论,成栋是非常敬佩李尤兰的,无论是她对自己孩子的那份慈母心,还是她为了保护这个孩子而做出的牺牲,成栋前世没有孩子,今生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他现在自认做不到李尤兰所做的事情,正因为敬佩,所以才更怜惜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李若杉将来的路必然不会是一条坦途,确切的说,古今往来,很少有哪一个帝王是顺风顺水就能够登基的,更何况李若杉的情况跟他们那些名正言顺的人完全不一样,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被当成女孩子登记在玉碟上,自家老爹又有宠妃,宠妃还有了身孕,按照成栋这么多年来看宫廷剧的剧情安排,那位宠妃肚子里的孩子不论男女,生下来的一定是男孩,也只会是男孩,后宫中的女人,为了权势,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正因为成栋很清醒的看到了李若杉的未来,才会如此迫切的希望将自己所知道的,所了解的东西教给他,哪怕现在他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在他的脑海里有了这样的思想种子就是好事,总有一天,这些思想的种子会萌芽,逐渐长成参天大树,足以支撑这个孩子面对任何艰难险阻。 不止是李若杉,还有李若松,包括他本人,甚至是李良夫妇、李齐夫妇,早在李尤兰入宫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即便李若杉不是男孩,而是女孩,他们一家人的命运也不会太顺畅,稍有不慎便是全家遭难。 成栋本身是个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人,若是没有这些事情,他不介意过他所憧憬的那种悠闲平淡的生活,可若是外部条件不允许他过这种日子,他也不惧怕面对外部的狂风巨浪,想要有本事搏击风浪,最要紧的就是本人有足够的能力,能够站住脚、立住身。 成栋知道距离风波起的那一天并不会太久,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如何在短时间内充实自己的实力,光是靠现在的这栋房子、这点地是远远不够的,他们必须有一定的地位,有一定权利,甚至是有一定的军权,否则真到了那一天,不用对方做什么,他们一家人可以自己先把自己给解决了。 其实大部分的事情成栋觉得他们没有必要担心,因为李若杉背后的势力必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些问题,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参加科考,然后按照吏部的安排去赴任,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必然是会加开恩科的,这是给他们,确切的说,是给李若松的机会,唯一的,甚至是最后的机会。 在这之前,成栋觉得还是有必要给李若松上上课的,为官之道并不是有一腔热忱就够的,尤其是大楚现在这个情况,内有忧外有患,想要做个好官必然是能够安内也能攘外的,李若松距离这个目标还差得很远。 成栋在自我定位上面是非常明确的,他要做李若松背后的男人,能够让他毫无担忧往前走的人,不管李若松走到哪一步,只要一回头,他就在那里,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若是李若松累了,他也会在那里,替他分忧,帮他解难,这是成栋所理解的家人应该做的事情。 很多年后,当李若松已经白发苍苍的时候,说起当年的事情,总是会忍不住感慨自己是个极为受到苍天眷顾的人,老天爷赐给他的这个夫郎是他此生最大的宝贝和最大的幸运。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成栋总是一脸温柔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淡淡的回一句遇到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117、说得好 成栋说完这段话后,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李若松和李若杉,等着他们提问,李若杉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那按照这个说法,儒教对我们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喽?” “倒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是什么理论,它本身最核心的地方一定是引人向善的,只不过在治理国家的时候,作为最高统治阶层要考虑什么样的理论更加有利于国家的稳定和人民的安康。 你如果有时间,不妨多看看历史传记,尤其是那些被誉为千古帝王的,他们本身必然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汉朝以黄老之道立国,为什么,因为秦朝以法家立国,采用非常严厉的思想控制,打击异己势力,反对是非古今,在这种高压政策之下,老百姓的反抗意识是非常强的,到了末年又战争频繁、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最终导致秦帝国的灭亡。 基于这种情况,汉朝采用了无为而治的治国方针,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所以到了汉文帝、汉景帝的时候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但是,无为而治也导致了极为严峻的后果,体现在国家层面就是面对地方诸侯王国势力的增长完全没有作为,结果诸侯王国势力恶性膨胀,干弱枝强,最终酿成七国之乱。 这次大规模叛乱在被平定之后,最高统治者意识到需要有一种新的思想对国家进行指导,法家的暴力和黄老的无为都被否定了,而儒家所提倡的君权神授、大一统正好出现在统治者的面前,这才是儒教兴盛这么多年的原因,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符合中央集权的需要。 虽然我们现在说当年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实际上汉朝还是以儒法兼施为主导的,只是经过几个朝代的更替,儒教被人为的抬高到了最顶端,而更应该实施的法家思想却被逐步淡化,这是不对的。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说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个问题有很多人思考过,也有很多人因此而产生过争论,若你说人心本善,那么善花如何结出恶果,若你说人性本恶,那么恶果如何开出善花,这个问题本就是应该两面看待的,怎么说都对。 为了劝人向善行善,我们很多宗教提出了很多的说法,比如佛教,说要多行善事以便于死后不入地狱,轮回仍为人身,西洋那边有个耶稣教,说是人生来带有原罪,你要一辈子行善事来洗清自己罪孽,死后才能进天堂。 可光是劝并不能阻止恶的发生,所以才更需要律法来进行约束,不是说我们不该推行儒教,而是儒教的礼是第二步要做的事情,第一步要做的是先树立法家的思想,要让老百姓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做了什么事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要约束好自己的言行。 第二步才是推行儒家,让人知礼、守礼,先对别人有礼貌,再收获对方的以礼相待,由己推人,当所有人都能够遵守法律又有道德,才能够达到墨家的思想高度,兼爱非攻,爱自己、爱别人,最后才是到达黄老之学所提倡的无为而治,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没必要有太多的约束,因为所有人都是非常自觉遵守律法的,都是心怀善意的,都是知礼守礼的,那么这样的国家你就是没有人管,也能运行的非常良好。 所以,国家治理不好往往不是思想理念的问题,而是统治者是否采取了正确的方法,是不是真真正正的站在老百姓的就角度去考虑问题,我们都说国家,有国才有家,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个的小家,大的国家也是不存在的,人都跑了,都不在你这里住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皇帝了,国又何存? 你只有让老百姓过上舒坦日子,老百姓才会拥护你的统治,如果你不让老百姓好过,老百姓自然也不会让你好过,其实咱们的老百姓都是最最朴实的人,你只要让他们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他就能够安安稳稳的世代居住在那里。 若杉,你看,咱们老祖宗造字是很有道理的,饭这个字左边是个食字旁,右边是个反字,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只要有饭吃就不会反,没饭吃了那就必然会反。 你始终记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将一日守土一寸,咱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些老百姓,不受战乱的侵袭,不受贪官的祸害,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手里若在有那么些许银两,这个国家何愁不稳定,又何愁不能长治久安。” 李若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门口传来李齐的大笑声,“好,说得好,老夫真是没有想到,咱们松儿有这样好的福气,娶了个如此能干的夫郎,说得好,说的太好了,这一席话下来也是解了老夫几十年来苦苦思索而不能得的答案,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行了,有这样的晚辈,老夫也终于可以放心了,来,良儿,今日老夫高兴,你陪老夫好好的喝几杯。” 说完,李齐带着面心欢喜径自离开书房,李良深深的看了成栋一眼,跟在李齐身后施施然走远,而李吴氏和李陈氏自始至终都紧紧跟在自家夫君身边,但是那微微翘起的唇角显示出她们二人的好心情。 118 118、张管家的托付 几个人走的倒是很干脆,留下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几位长辈是什么时候站 在门口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多少东西去,只是看李齐的反应,应该是不会觉得他们说的话不 对,反而是认为说的不错,这说明李齐是认可成栋这番话的,只是那位张管家看向成栋的眼神 让李若松有些心惊。 张管家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李若松直觉不妙,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张管家的身份,李若松 对张管家多多少少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他听过不少关于这个群体的话,好的、坏的,能听的 不能听的,可之前李若松一直觉得这些事情离自己很远,以往听到这些言论不过是一笑置之。 却不曾想到,自己也有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且还是个颇有权势的公公,甚至是背后有着 盘根错节的势力的公公,李若松本能的不太愿意接触他,若不是碍着李若杉,李若松恐怕是有 多远就躲多远的。 张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李若松并不知道,但是能够在深宫中做到这个地步的公公绝对不是 好惹的人物,李若松不知道张公公听了成栋的话到底会怎么想,也不知道张公公会不会采取什 么措施,会不会做出不利于成栋的事情。 在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之后,李若松便把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告诉了成栋,成栋听后笑得 很开心,对李若松说道:“不用太担心,咱们做人做事对得起良心就行,至于他听了是不是高 兴,能不能接受,那是他的事情,别的不说,就直说一点,他要是真的对我不利,那还不是有 你挡在我前面吗?” 李若松觉得成栋说的很对,他尤其喜欢成栋最后那句话,若真有人对成栋不利,成栋觉得 自己一定会挡在他的前面,成栋能够说出这番话,就证明自己已经在他的心里有了一定的地位 ,或者是成栋愿意相信自己了,这是非常好的兆头。 见李若松弯着眼咧着嘴笑的一脸憨傻,李若杉不屑的撇撇嘴,见过傻的,没见过李若松这 么傻的,不就一句话嘛,高兴成这样。 李若杉不高兴了自然也不会让李若松高兴,李若杉转转眼珠,开口问道:“那哥夫,你觉 得我现在该看什么书?” 再次被打扰的李若松决定不再忍下去了,一定要给李若杉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什么叫 做兄友弟恭。 李若松一把捞起李若杉,把李若杉夹在胳膊下面,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今日还有骑射 要联系,来来来,咱们兄弟俩好好交流交流。” 李若杉被横抱着很是不舒服,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你交流,我要 哥夫,你放下我,快点,放开我。”见李若松一点放下他的意思都没有,李若杉又换了话喊道 :“救命,救命啊,哥哥欺负我,爹,娘,祖父,祖母,你们快来救救我,哥哥欺负我。” 李若松冷笑一声,说道:“你就是把喉咙给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教导弟弟本来就 是我这个兄长应尽的责任,别说是我跟你交流骑射,我就是给你揍一顿爹娘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今日就乖乖的跟我好好的学骑射。” 说完,李若松又冷哼了两声,李若杉脑袋瓜转的很快,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没办法反抗李若 松了,便改口道:“哥,哥我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好哥哥,好兄长,最好最好的若 松哥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李若杉斜眼看了看李若杉,突然笑的很开心,说道:“这会儿知道怕了?晚了,我告诉你 ,你啊,就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以为科举考试是去玩的?几天的考 试,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没个好身子骨,你只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搞不好还没考完就被人给 抬出来了,你啊,给我把那点小心思都收起来,乖乖跟我习武炼身去。” 李若杉见李若松不吃这一套,也确实是没了办法,只好耷拉着脑袋,不吭气,任由李若松 用胳膊把自己打横夹着,一路去了后院。 成栋看着这兄弟俩的互动,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真是一对活宝,不过,有个兄弟确实 是好事情,最起码,李若松比刚开始他见到的有活力多了,不再像一潭死水一般,待人接物中 规中矩,看着温和实则冷情。 且李若杉将来若是能够走到那个位置,没有个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悲 哀的事情,高处不胜寒,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希望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李若杉能够有 这样的人际遇,算得上是他最大的幸运。 不过,想到刚才李若松的担心,成栋觉得有必要跟张管家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话,有些事情 还是要说开了比较好,若是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就靠猜,你猜我猜大家猜,越猜越偏,没事 也变成有事了。 成栋一向是打定主意就立刻行动的人,只是还没等他去找张管家,张管家就已经找了过来 ,原来张管家并没有跟着李齐他们一起离开,而是一直站在拐角的地方,直到李若松和李若杉 都离开了,才走了过来。 让成栋意外的并不是张管家会专门找上来,而是张管家进门后就冲他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成栋连忙起身回礼,却被张管家给拦住了,张管家笑的很灿烂,可以说是从来了之后所流露出 来的最真诚也最开心的表情。 “咱家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之前要送小公子出来的时候,咱家最担心的就是小公子应该 交由谁来教导,虽然娘娘在世的时候一直说自己的父亲值得信赖,咱家却总是心有犹豫的,不 管老爷的学问再怎么好,那也不过是个小家之言,怕是没有心怀天下的格局。 小公子的前途定然是不凡的,咱家也不瞒着你,这天下马上就要乱了,咱们大楚地处中原 地区,上有大金,下有大越,从大楚立国至今,边境就没有一日安宁,先帝是个贤帝,奈何命 太短,还未来得及施展抱负便驾崩了,现在的皇上,不说也罢,皇家那点破烂事整个大楚谁人 不知谁人不晓。 现在戍守南边的是张家军,老将老矣后继无人,戍守北边的是何家军,拥兵自重反心已起 ,可笑宫中那位还以为天下大定歌舞升平,整日里不是跟他心爱的贵妃廝混就是吟诗作对不理 政事,丝毫不知道他家的江山已经坐不稳了。 周将军的父亲是为非常睿智的老人,他已经预料到大楚大乱将至,若干年前就已经开始作 部署,实际上你们将来所面临的事情不会很简单,能够帮你们一把的人也不会太多,据咱家所 知道了,周老安排的人连同咱家三人在内一共不过十余人,具体是谁咱家也不知晓,周老也没 有交代,只说到时候自会知晓。 咱家也曾问过,会不会有人来教导小公子,周老并未给咱家任何答复,只说若是实在不成 ,他自会安排,可如今看来,没有人比少夫郎你更适合教导小公子了,日后小公子就拜托少夫 郎你了。” 说完,张管家又对着成栋深深的鞠了一躬,成栋笑了笑没有推辞,倒是在张管家起身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