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暗中, 只有电视屏幕的荧光在闪动。秦见川一动不动地看完了这期节目。 第一期共有五组。有两人一组, 更多的是由三至五人, 由年轻艺人集中组成一个组, 共同表演一个剧目。 然后根据他们的表现, 进行淘汰。 可能是因为对易城的安排, 制作组只给他安排了一个, 一个三线的小生作为他的竞争对象。 小生出演过一部大火剧中的男配。拥有一众数目虽然不多，但稳定的粉丝。 剧火, 但剧情天雷滚滚，演技也颇遭人诟病。 纵然易城把给他淘汰下去, 除了粉丝为他鸣不平, 也不会有多少问题。 事实上，以易城的实力，把对方pk下去，是游刃有用的。 一个多月的培训班, 苏牧两个月的亲自指点，还有就是易城自己的悟性。让他的表演非常干净。 比起对方的用力过猛，易城并不乱添加东西。 三位导师毫无悬念地全部投向了易城一票。 特别是其中老戏骨评审，对易城十分看好, “往台上一站, 不争不抢，即表现自己, 又衬托别人, 这十分可难得。” 电视机前的秦见川也跟着点头, 表示赞同。 一期下来，秦见川已知道这部综艺的走向了。 这将是今年下半年杀出的一匹黑马。有话题，有劲爆度，用不了三期，就会爆。 在第二周录制完毕后，苏牧给秦见川做了汇报。 易城在第六期的对决中，闯关成功，进入了下一轮比赛。 秦见川即意外，却又不意外。 只是想看到当时的录制，只有等五周后了。 苏牧对秦见川只是简单地做了汇报，但在实际录制时，刀光影剑，气氛让人窒息。 其实在录制第六期的时候，制作方已颇有些犹豫。 虽然现在才播出两集，但长期制作节目形成的经验，以易城外形与表现，形成话题热度几乎是必然的。 在第六期就把他弄下去，有些可惜。 但分组一开始已确定下来。 五人一组。一个二线实力派小花，一个演技派男演员，还有两个有成名作与代表作的男艺人。 除了易城，都获过一些听过，没听过的获项。 不管到底有没有演技，都是自诩为演技派的人。 五个人中，只有两个人会被留了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将是实力小花与演技派男演员。 录制当天，每个人提前一个小时拿到了剧本。 以前的剧本都是改编的现成的热门剧集，以及电影。 这次却是原创。 五个人，每个人都有台词，都能够足够地展现自己。 拿到剧本后，几个人商议，时间不多，只有一个小时。 前半个小时候，各自先背自己的台词，揣摩剧情，然后后面半个小时，再集中起来排练。 易城也拿到自己的那一份。 台词并不多，只有几句。 重要的是如何表现，以及与对手之间配合 但就在这时，苏牧却推开了他的房间。 苏牧一进来，易城忙站了起来。 这个时间，苏牧忽然过来，肯定是有话要交待。 “看得怎么样了？”苏牧问。 “差不多了。”易城说。本来就没有几句台词。 苏牧把手一伸，易城把剧本递了过去。 剧本改编了一段《史记.刺客列传》：专诸刺王僚（注）。 几个人分别饰演专诸、专诸夫人、伍子胥，以及公子光。 易城演打造“鱼肠剑”的铸剑师。 短短的二十分钟，剧情很复杂，人物关系很凌乱。 苏牧皱着眉头，心里颇看不上。 但没办法，时间短，又想表现得多，便往剧本里使劲塞东西。 苏牧翻到一页，念了一句易城的台词，问，“下一句。” 下一句并不是他的台词。 但只停顿了一下，易城把台词接了下去。 苏牧点点头。不错。易城并没有只执着于自己的角色。 他是通篇都认真看了下来。并做了解读。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要交待的了。”苏牧说。两个月的拍摄，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你要记住一点，你站在台上的时候念的并不是台词，而是与各个角色交流与碰撞的工具。”苏牧说。 “记下了。”易城说。 苏牧合上剧本。接下来，才是他要做的。 他要给易城下剂猛药，“有个事，我要告诉你。节目组内定，这一期你可能会被淘汰。” 易城怔了怔。 以前听说综艺基本上都有剧本，看来没错了。 只是他录了几期，正尝到滋味，忽然就这样被内定了下来…… 苏牧接着就说：“这是一开始，我们的大老总与制作方达成的协议。把你留到第六期。” 易城这次才是真正地目瞪口呆。 看着苏牧，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在这里连录六期，获得了各种丰富的体验，最大的感受，就是被人认可的喜悦。 现在苏牧却对他说，这是秦见川一早给他安排的。 “但是这六期，我看到的并不是内部协议，而是你的实力。你的努力，你的悟性，也都各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所以，你能走到这里，并不靠的是内部协议。所以，我希望接下来，你也能让大老总认识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苏牧希望易城能打脸秦见川。 苏牧说完就走了，留下还在震惊中的易城。 苏牧心里十分矛盾。 这剂猛药太毒。有两面性。 往好的方面想，可以让易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往不好的方面想，会动摇他的心神，可能不能正常发挥。 但苏牧也是迫不得已。 节目组已经基本定调。小花与演技派。 有话题，也有这个实力。 留下来，无论评审，还是观众都没有异议。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翻牌的可能。 评审在现场有自由裁夺权。 面对几个老演员的围剿，易城只有超常发挥，把三个评委牌全部争取到手，才有一线生机。 大幕一拉开，易城饰演的铸剑师已坐在火炉前。他一动不动，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 苏牧心里已说了一句，“有了。” 还没有一句台词，这人的戏已出来了。 二十分钟后，苏牧捏着那把冷汗，终于干了。 舞台搭建得很走心，灯光、音乐与服装也精良，如同一个真正的大片。 但几个影帝影后在舞台上的表演却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在极力地表现自己，各自演着一出独角戏，硬生生地把这个剧目演成了宫斗剧，相互拆台。 “演戏先做人。”这让几个导师非常失望。 只有易城的铸剑师，淡泊宁静。坐在火炉前，沉静如水。 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有专诸、夫人、伍子胥与公子光这些角色。 结束后，苏牧又做了导向性发言，“在这部戏中，我看到了影帝、影后、还有老戏骨，但演员却只有一个。所以我投易城一票。” 最终结果，易城取得了全票。 而根据赛制，还要有一个人要一起进入下一轮，但三位评审都选择了弃权。 这一组五个人中，只有易城进入了下一轮决赛。 一个极富戏剧性的结尾。 随着节目的播出，走向也与秦见川所料一样。 深夜档的《请叫我演员》第一期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到了第二期，已刷爆微博了。 一方面是因为花生的自带流量，二来缘于大家对于“演员演技”期待与饥渴。 在这二期中，受益最大的可能就是易城。 所有的人都是熟面孔，与老面孔。 每天各种粉丝的相互撕杀中，这张新面孔一下子跃入大家的视野。 一开始只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但两期一过，热度从对流量花生演技的围剿与反围剿中消退下来，人们忽然发现这么一个人，表演时认真投入，而面对评审时，认真聆听，并没有过度发言，与过度展示。 着装与化妆都简单清爽，像是吃饭时，坐在你身边的弟弟。 而且这个弟弟样貌与举止，如此的安静美好，与人无害。 人们对易城的好感，像是忽然一个顿悟，没有丝毫前兆的，一夜间爆发了。 易城自己只在棚里录制节目，也没下载微博。 只是他的小助理王丰，把他的一些工作动态上传上去。 所以，易城不知道，自己的微博粉丝在短短的两周，已增加到三百万。 他是一张白纸，一切都是零。 每一期都能给人带来新鲜与新奇。 易城对这些变化，依然反应迟钝，没怎么觉察。 除了录制节目，他还是回到公司的艺人培训班。 易城现在虽然是公司的签约艺人，但学业还没有结束。 依然回到了培训班，继续上课。 但同班同学看他的目光毕竟是不一样了。 更不一样的是培训班主任。 他带了几届学生，就这届出了个易城这样的，他心里也颇为得意。 而陈义也回到了培训班。 关于那个晚上的事，他与易城都像是不知情。 陈义不知道那晚自己走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城看着他，没有任何变化。 以至于他在猜想，那杯水可能就那样放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暗自庆幸。 对易城而言，陈义这个定时爆弹一定要排走的。但怎么做，却有些头疼。 陈义成绩不错，签约的可能性不小。 现在培训班已进行到三个月。第三个月的月考也已结束。 一开始易城还担心，上面会不会再来个破格录用，把陈义也给签了。 幸好，破格这种事，因为少，才珍重。 第三个月，并没有人被破格录用。 易城的心先暂时放了下来。 至少他又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了。 …… 同时，《左道》的电影也正式杀青，杀青那天，剧组中午一起吃了散伙饭。 只是影帝常之默已提前几天离组，觉得可惜。 离组那一天，易城正在录制节目，所以并不知晓。 回来时，听说常之默已离组，心里还挺遗憾。 常之默对他的点拨也不小，在这里，他是主，常之默是客，他还准备一尽地主之谊请他吃顿饭。 但常之默走的时候，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似的。 易城才想起，自己连这位影帝的电话都没留一个。 聚餐大家都兴高采烈，京十二也悲喜交集。 喜的是脱离了苏牧的魔掌。 悲的是，他在剧组呆了这么长时间，还真舍不得。 他以前宅，不出门。作为话唠的他，其实感觉还挺憋闷。 在剧组里呆的几个月，交了不少朋友，苏牧、易城、顾青源。 还有一个放在心里的，还不敢说。 因为易城晚上就要进棚，没敢喝酒。所以，就陪着京十二吃肉。但肉吃了几口，也没了兴趣。 就听京十二说话。 京十二就兴致勃勃地问，易城录制综艺的情况。 因为易城，他看了两期。觉得挺好玩。 这人是个爱热闹的，易城灵机一动，就说，“晚上刚好有录制，要不过去一起看看。” 但京十二坚决地摇头拒绝了。 易城十分震惊。 京十二这才神秘地说，节目组也向他发出邀请了，还是秦老板联系他的。 他将在决赛时，作为神秘嘉宾出现。 所以，为了保持“神秘性”，他只有忍痛拒绝易城了。 易城对京十二的脑回路，叹为观止。 同时又有些奇怪。如果京十二参加决赛，那个时间刚好赶上《左道》电影上映。 秦见川这样做，无疑是出于宣传的目的。 只是公司只负责制作，而宣传这一块，一般都是交由给发行方负责。 秦见川的行为有些难以理解。 想到这儿，易城不由想到那个，“留到六期。” 直到现在，他都没再单独联系过秦见川。 虽然大老总给他加了微信，也给予了他随时联系的权力，但易城并没有需要打扰他的事发生。 秦见川的朋友圈也十分不活跃。 易城从没有在朋友圈里看见秦见川发布的任何消息。 倒是京十二在天天刷屏。 “易小城，你可一定要坚持到决赛啊。”京十二说，“我可就是为了点评你才去的。” 戏法师是他发现的。 易城一路向好，他也有着伯乐的骄傲。 “嗯。”易城应道。 不为别的，就是为秦见川那个“留到第六期”，他也要争一口气。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懂得秦见川的用心。也不会觉得自己受到委曲。 但他要用自己的实力，来回报秦见川的偏爱。 而不是一味只依赖对方给他创造的捷径。 …… 第三周，易城又进了棚。 三期录制结束后，易城进入了最后的六强。 下次录制时，京十二也该到场了。 但没想到录制结束后，易城迎来了一个特殊的探班客人，常之默。 常之默来的时候，录制已结束。而易城正在休息室换衣服。 易城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把门一打开，常之默站在门口。 穿着件短风衣，手抄在口袋里。十分悠闲。 像是散步，无意中走到这里。 易城又惊又喜。 常之默并不住在这个城市，电影杀青后，就没有了一点联系。没想到，现在常之默一声不吭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苏导告诉我你在这儿。”常之默的笑意永远是春风拂面的感觉。 同时，递给易城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易城接了过来。 “酒店里做的点心，挺不错，带给你尝尝。” 说着便自已进了屋。 虽然易城并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点心之类，但这都半夜十二点了，正好有些饿。 当下也不客气，拿了一个出来。是马卡龙。 一口塞嘴里吃了。 还是甜，但又酥又软，到了嘴里像是化了。 易城一下子拿了几个往嘴里塞。 奇怪，易城居然觉得这个甜味十分对味。 不过，最近他的口味好像都有些微妙的改变。 “别噎着。”常之默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客人，拿了纸杯给易城倒了杯水。 “怎么过来的？”易城问。 吃得太快，果然有些噎，忙接了水，喝了两口。 点心送了下去。 “共享单车。”常之默说。 易城瞅了常之默一眼。 常之默噗地一笑，“我这次过来有些事，就住在附近，知道你在这里录节目，顺便看看你。” “什么时候走？”易城问。 “就明天。”常之默说。 “这么急，还想请你吃顿饭的。”易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易城一直耿耿于怀的。 “想请我吃饭，现在也行啊。”常之默说。 易城又拿出一个马卡龙。 他不信这个影帝连墨镜都没带，会和他一起出去吃宵夜。 “找个地方，一起聊聊。”常之默说，“前段时间，在这里拍戏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不错的酒。一起喝一杯去。” 看来常之默不是和他客气，是真的过来找他，要一起喝一杯。 影帝这样平易近人，易城当然奉陪到底。 只是，易城问，“你不戴墨镜？” 像常之默这种级别的演员，如果不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都不好意思出门。 常之默只是默默地看了易城一眼。 因为要与常之默出去，易城便让王丰先回去。 他一直到现在都不太适合有个小跟班跟着自己。 王丰也不好意思。虽然他是易城的助理，但易城能自己动手的，基本上不怎么让他代劳。 这让他对自己的存在感有些怀疑。 其实只是他的老板易城，还没有适应现在自己处境的转变。 两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基本上都看不到人了。 两人一直走出了大门，然后常之默站在了路口。 易城左右看了看，“你的车呢？” 这里也没有停车的地方。 “不是告诉你我骑单车过来的嘛。”常之默看了易城一眼，“酒店离这里不远。” 易城知道常之默接地气，但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他另眼相看。 这三周里，他接触的不是流量，就是演技派，个个出行都十分气派。 有的随身助理就有三、四个，还要加上一个戴墨镜的保镖。 所以，易城还以为外面还有辆豪车在等着常之默。 因为影帝没有豪车，所以，易城就用手机叫了辆的士。 一开始还担心，的哥会认出影常。但一上车，易城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的哥只是专心地收听交通现状。 一坐上，常之默就说出了地址：“x酒。” 易城不由一笑。 “怎么了？”常之默就奇怪地看他。 “我前段时间还在那儿打工呢。”易城说。 常之默十分惊讶。 “那你是怎么进的关山？”常之默问。 其实常之默一直都很好奇。但因为性格原因，一直没问出来。 易城也不好启齿。 难道他告诉常之默，只是因为无意中认识了大老总，所以被一个电话把他送进去了。 “报了关山的培训班，我现在是里面的学员。”易城只能说。 只是培训班学员，就接二连三会能有这样的机会，常之默是不信的。 “像你这样的，在哪儿都不会被埋没的。”常之默只是微微一笑。 对于x，易城简直是熟门熟路。 这个钟点，是酒最热闹的时候。 虽然他最近老觉得胃口不好，身上这儿那儿的不舒服，但陪陪常之默还是可以的。 两人一进去，迎头就碰上曾子星。 曾子星的托盘差点没掉地上。 易城现在几乎垄断了x服务生所有的话题。忽然间辞职，忽然间就出现在电视上。 忽然间这个打工仔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与他们不敢想象的阶层，明星。 委实的不可理喻，委实的匪夷所思。 “易城！”曾子星大张着嘴。 因为有影帝跟着，易城便不想太过张扬，“今天带朋友来喝杯酒。” 曾子星还是张着嘴，“我草，我不是做梦。” 易城也不再理他，只是带着常之默往里走。 经过台时，常之默忽然往那边看了一眼。 易城也跟着看了过去。 他的大老总秦见川，正坐在台上。 而旁边还有一个人。 看起来十分年轻，皮肤也白。手里檠着酒杯，一双眼睛弯弯地笑着，始终不离秦见川。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专诸刺王僚》：春秋时期，公子光想杀吴王，自立为王。 伍子胥便给专诸推荐给了他。于是请吴王赴宴，把剑藏在鱼肚子里。 然后专诸当场把吴王刺死，自己也被乱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