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柯向南最近几天来了趟首都, 应该是来洽商董家那单生意的。    两父子时隔半年见一次面, 虽然依旧不冷不淡，但总算不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了。柯向南看着面前已经成长得高大健壮的大男孩, 目光中有他无法察觉的欣慰和感叹。    随后, 他就开口问柯席远对此次生意有什么见解和看法, 不光甘棠觉得惊讶，连柯席远都愣了愣。    他们这群商二代从小就对父母生意上的事耳濡目染，但柯家与别家不同的是，他们家以柯向南的父权独尊, 当父亲的虽说一直在栽培儿子但从未问过他的看法和意见。    今天这一问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也代表着柯向南正式准备让柯席远接触商场上的事了。    柯席远怔怔地看着沙发上的柯向南，原来他记忆中伟岸的父亲已不知何时被岁月染上了沧桑的痕迹，清明的眼神难掩疲惫。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到来的情形，但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好像是离家的这两年，岁月就像就坐上了火箭, 快得令人难以接受。    这一瞬间, 以往的那些不服、恼恨都化为乌有, 唯一的想法只有——他老了, 换他来撑起这个家。    柯向南深深看了柯席远一眼，把他叫进了书房。    几天后，柯向南便回S市了, 临走前不忘叮嘱柯席远好好照顾甘棠, 叫他俩好好学习, 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两兄妹都真诚地答是, 目送他离开才回家。    ……    高中的学习生活特别紧凑，通常在甘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就悄然溜走。柯席远比她还要忙，每天晚上回来时已经临近十一点，见他这样每天家里学校这样往返又累又浪费时间，甘棠还好心问他要不要住校。    当然这一提议被柯席远严词拒绝了，还因此跟她生了好久的气，甘棠不太理解这人在执着的什么，但自此以后她便不再提这样的建议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吴杨和甘棠的生日，柯席远他们连国庆也只放两天假，前面五天家里都只有甘棠一人。    放假的第二天早晨，她给吴杨打了个电话去。    美国那边正好是晚上，听筒里传来舒缓的音乐声和偶尔几句英语对话，甘棠就猜到吴杨肯定是在勤工俭学，一问，果真就是。    “小棠，不好意思，今年哥哥没法陪你过生日了。”吴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温声细语道。    甘棠立即说：“没关系，我还遗憾不能陪你过生日呢，明明每年咱们都在一起的。”    那头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再过四年，等你大学了，哥就回国。”    “嗯。”甘棠对着电话露出笑容，虽然吴杨并不能看到，“对了，哥，你在那边还适应吗？”    “挺好的，就是饮食上不太习惯，咱吃惯了白米饭，现在每天汉堡薯条面包像在过儿童节一样……”    “哈哈……”甘棠没忍住笑出声来，“哥，你去中餐馆吃饭呗，别委屈了自己。要不，我给你寄点本地的好吃的。”    吴杨立即道：“算了，邮费也挺贵的，放心，你哥也是个大人了，懂得照顾自己的。倒是你，有没有适应现在高中的学习节奏？”    “我你还不知道吗，学霸哎，有什么不能适应的……说起来，哥我跟你讲个好玩的事……”    “嗯，你说。”    两兄妹嘻嘻哈哈地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来还是吴杨的老板催促他，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掉电话。    周姨在旁看到，关心问：“小姐，您除了柯少爷外还有个哥哥？”    “是啊。”甘棠点点头，想到自己跟周姨关系还不错，又补充道，“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们虽然没住在一起，但感情还不错。”    周姨笑着点头：“怪不得看您打电话这么高兴呢，阿姨家只有一个姑娘，她要是看到你们兄妹俩感情这么好，肯定要嫉妒哟。”    甘棠笑了笑，玩笑道：“也不会啊，如果您女儿看到我和席远哥哥的相处模式，肯定就会明白天底下也不是所有兄妹都能感情很好的。”    周姨啧啧嘴摇头：“哪里哪里，您和柯少爷虽然爱闹别扭但那是……叫做什么呢……哦！打是亲骂是爱，你们俩看着水火不容，但其实感情很好的嘞，别人轻易没法介入的。”    “是吗？”甘棠抽了抽嘴角。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和吴杨一块的时候就能完完全全放松像一对正常的兄妹，但和柯席远在一起就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俩就跟前世的冤家一样，让她也跟着做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难道这真的跟血缘有关系？她不禁感到纳闷。    国庆假期最后两天柯席远终于放假了，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甘棠要如何过生日，他只有这两天清闲时间，如果等到开学便没机会陪她了。    甘棠对此惊讶不已，她没想到柯席远会记得自己的生日，虽然从十岁开始他基本都在。    见他如此有诚意，甘棠还是有点小小的感动，而且她也确实把庆祝生日的活动安排在这两天，只不过离柯席远的预想还有一点小小的差异。    “什么？你要叫陈馨来？”柯席远挑眉问。    “是啊，我答应了陈馨每年过生日都要叫她的。”甘棠道。    “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生日的时候。”    柯席远反应过来，那个时候他负气北上，正好错过了甘棠的生日，才一次而已，她居然就跟别人有什么狗屁约定了，柯席远气得想砸东西……    不过他也真是佩服自己，心里纵使已经山呼海啸，表面也能保持一派平静。    “好，你叫她过来，多一个人而已。”    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那个叫陈馨的女孩子的相貌，心里想道：也没什么，不就是多一个不太亮的电灯泡而已嘛。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电灯泡今天却异常闪亮……    陈馨到柯家的时候，穿了一身露背小黑裙，脸上的妆有点厚重，长长的眼线差点和眉尾齐平，本来薄薄的嘴唇也因为涂抹了鲜艳的唇彩而变成烈焰红唇……    柯席远和甘棠看到这样的陈馨时都震惊了。    陈馨看到甘棠仍旧那副清水芙蓉的清纯打扮也震惊了。    “哎？棠棠不是说好了……唔……”剩下的话被甘棠一个箭步捂住她的嘴堵了下去。    “哥，你等等，我跟馨馨说会儿话。”说着就把陈馨带进了房间里。    “棠棠，说好了今年生日要进一次酒的嘛！你忘了？”    甘棠看着眼前这个眼线画得比双眼皮还粗的女孩子，十分无语。    谁能想到陈馨文文静静的表皮下，却住着一颗朋克的内心呢，去年柯席远不在，她就跟陈馨一起过的生日。两个小姐妹约好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去做一件平时不敢做的事。    去年是去了趟鬼屋历险，今年直接升级去酒了……两个未成年女孩子去酒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本就不安全，当时她也只是随口应应，没想到陈馨居然还惦记到现在。    这下好了，柯席远也在，那就更不可能去酒了，把陈馨拖进卫生间，递给她一瓶卸妆水催促道：“计划有变，我哥也要陪我过生日，今天换别的挑战项目。”    “啊？你哥也在？”陈馨拿着卸妆水咽了口唾沫，又还到她手上，“要、要不还是算了，你们两兄妹好好玩，我回家去了。”    甘棠一把拉住她：“还是不是好姐妹！我生日你怎么能不在呢！你不是爱挑战吗，我哥这个人多有挑战性。别废话，赶紧把妆卸了，我给你拿身衣服过来。”    陈馨哭丧着脸：“你可饶了我，我会被你哥的眼神杀死的，呜呜呜呜……”    ……    最终，他们决定把蹦迪挑战改成蹦极。    市郊有个专门为极限爱好者设立的挑战乐园，甘棠怕有些双人、四人项目会有人落单，便打电话把程楠婄也叫来了。那姑娘性格随和，又是柯席远的小粉丝，听到可以跟偶像一起出去玩兴奋得很，没等十分钟便打车过来了。    一行四人朝市郊行进，如今国庆假期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甘棠他们从山脚下就开始堵车，一直等到半下午才上了半山腰买票。    售票的工作人员坐在小窗口里，神色不耐，淡漠地扫了甘棠和柯席远一眼，语气平平地问：“未成年？监护人来了吗？没有监护人的许可我们不能让你们挑战蹦极项目。”    看他俩还愣着，翻了个白眼就叫下一位了。    没办法，柯席远只好去找家里的司机暂时充当一下监护人的身份，他们四个才顺利买到票。    陈馨这姑娘吵着闹着要挑战极限，最后临到头看见平台下有如万丈深渊的沟壑认怂了。她死命地抱住围栏，任谁去拉也不肯放，嘴上结结巴巴地让甘棠先去挑战。    甘棠十分无语，心想好在她今天还叫了柯席远和程楠婄来，要不然只有她们俩，这怂货一定会弃她而逃的。    “走，我们先试试。”柯席远淡定对甘棠道。    “唉……”甘棠叹了一声，其实她也怕，但票都买了，还排了这么久的队，如果就此放弃的话，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她不喜欢做这种半途而废的事。    恰好程楠婄也在这时鼓励道：“甘棠你和柯学长去跳，我恐高，便不去了。这里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陪着陈馨的。”    甘棠点了点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也不知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的，从绑上防护绳开始就在哭，等上了跳台直接哇哇地哭起来，抱住扶手不肯松手。那教练也是见多不怪，直接把她手扳开，举在头顶，毫不留情地把她推下去了。    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那姑娘的哀嚎……    甘棠见此惨状，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柯席远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吗？”    当然怕啊！她是个连跳楼机都不敢坐的胆小鬼好么！    虽然甘棠没直接说出来，但她颤抖的嘴唇已经暴露内心的恐惧了。    柯席远抿抿唇提议道：“要不，咱俩一起跳。”    “那不都一样吗。”甘棠僵着脸像上刑场一样走上去。    “我抱着你的话，你应该不会那么怕。”他开始淡定地任工作人员穿防护措施。    甘棠看了看他，又往山谷沟壑望了一眼，最后眼神幽怨地点头了：“好，两个人跳总比一个人跳有安全感一点。”    咽了口唾沫，两人站上跳台，今天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飘着小雨，站在这个出风口尤其地冷。底下就是万丈深渊，甘棠半步都不敢挪动，下一秒柯席远就朝她张开双臂：“来，我抱着你。”    甘棠毫不迟疑就抱住他，她腿肚子都在颤抖，也感觉柯席远隐隐颤栗。    “你也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死人。”    “那你为什么在抖。”    “我这是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跟跳楼一样，我这辈子绝不会来玩第二次。”    耳边传来柯席远的轻笑声：“我又不是激动这个……”    甘棠疑惑地抬起眼，身高差距太大，只能看到他光洁凌厉的下巴和上扬的薄唇。这人胆子也是大，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连往下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柯席远胸膛里，不得不说，这人虽然平时看着又瘦又高没什么肉，但抱起来还是挺有安全感的，也好在有他，不然甘棠真没勇气一个人跳下去。    “准备好了吗？”教练催促的声音响起。    柯席远说了一声好，被削弱在轻风细雨中，紧接着甘棠就感觉有人一把将自己推了下去，全身失重的感觉骤然而至。    心脏好像要跳出嗓子眼儿，把甘棠的惊呼卡在喉咙只能发出短暂的呜咽声，身体急速下坠，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雨水和风。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进自己怀抱里。    耳边传来柯席远的声音，轻声安抚着她：“棠棠、别怕……”    一声比一声清晰，像一股热流抚平了甘棠狂跳不安的内心，绳索坠落到最低点，又把他们弹起来，甘棠被甩得七荤八素、手脚酸软，柯席远却紧紧抱着她，像要把对方嵌入身体里。    “咚咚、咚咚咚……”甘棠的心跳得像是随时要爆炸了一样。    她紧紧闭着眼睛，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柯席远的心跳，似乎和她保持在一个频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