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府
林简甩着袖子，吊儿郎当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姐的车驾。 当然，用一个车驾来形容确实有些夸张。因为并没有车在后面套着，只是光溜溜的一匹马。 这匹高头大马站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全身上下皆披着墨色，在它的背上，则泛着一团银光。 林简知道，那是日光照在明光铠上的缘故，也更加确信……能在这景枫街上穿着铠甲坐在大马上的女子，真的也只有他长姐一人了。 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林简努力地在两处袖子上嗅了嗅，当下便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他忙不迭转身小跑着过去，却见他长姐从马上跳下，抬手就是一巴掌！ 可怜林小公子，兴匆匆地朝着姐姐奔过去，下一刻额头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然而他戳了戳脑门、撇了撇嘴，等抬起头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长姐回来啦，阿简这段时间真的很想你，对！魂牵梦绕的那种！” 林简嘴上不老实也就罢了，做势还要伸手去挽他姐的胳膊，立刻又挨了一巴掌。 分明是女儿家……无端这么凶做什么！难不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气力！林简心下不免腹议，但是看着他姐一脸的愠色倒也不敢再说什么。 尤其是这张脸与他的有八分的相似……面对面实在有些诡异之感。 于是林简也闭了嘴只顾着跳脚，而且……他发誓刚才跳起来的那一瞬间还看见那匹马盯着他，虽然只是一匹马而已，但那马眼里，就是晾着嘲笑的意思。 哼！这畜生。 林简也照着傻马回瞪，却见他姐把缰绳交给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迎上来的仆从，动作温柔，几近体贴。而那马又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马尾摇啊摇。 林简看着那马尾直咬牙，怎么看都带着张扬的味道，“长姐长姐，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连阿雪也不如了？” 林恬半拖着他进门，嘴角带着英气的嘲讽，“阿墨分明是墨色，你却偏偏要与它唱反调，估计它下次见了你，还没什么好脸色。” 有小半个身子都离了地，林简自然闹得愈发欢实，这下子，他身上的素袍倒有些迎风张扬的感觉。 “长姐你偏心，等我一会儿见了娘亲就去告状！” “那你还是先和娘解释你今天喝酒的事。” “不过是青梅酿出来的，能叫酒吗？” “这句话你自己和娘去说。” “好阿姐，你还是帮我瞒着，这样一闹，其实酒气都散了，娘她闻不到的。” “阿姐阿姐，你身上的铠甲太咯了，还是先把我放下来。” 林简就这样被半拎着从大门一直回了主院，期间长廊和小院绕过几处。下人们听见林简的声音了，本笑嘻嘻地上来迎。看见林恬了，打过招呼便立刻躬身离开。 动作之快，令人发指。 于是林简撇了撇嘴，倒是从他姐的桎梏中下来，“看，你又把他们吓到了。” “话说你本是女子，容貌也正当，虽是多了些不该有的男人味，却也别有风味。” “娘亲和我都劝过几次了！你怎么就是只听爹爹的？” 和林恬这个做姐姐的相比，林简倒是生得可爱，不过自然与男生女相差得很远， 但委实当得一句干净澄澈，只是一张嘴喋喋不休，便有些聒噪。 林恬烦了要捂他的嘴，下一刻却听到有些模糊的音调。 “看……苏澄泓来……唔……” 被堵了嘴巴的感觉自然不好受，然而林简跳开了，又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林恬这次倒也不敢追着他打了，而是把蠢弟弟拉到一旁，稍稍压低了声音。 “阿简，你别和我说……两家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对啊，娘亲传给你的书信，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吗？” “我还以为你这样火急火燎地从军中赶回来，是欣喜若狂、赞成这门婚事的意思！” “而且舅舅家和咱们家就隔几条街，依着舅母风风火火的性子，眼下已经朝着这边赶也说不准。” 蠢弟弟说起这些好像就没完，林恬斜了他一眼，林简便老实了一瞬。 然而一瞬便真的只是一瞬而已，林简还要凑上来咬耳朵，只是林恬却绷着一张脸。姐弟俩就这样进了门，还不等身后的丫头关了木门，屏风后面便有声音迎了上来。 “阿简，你回来的时候有听到你姐的消息吗？”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亲昵之意，林简还记着被拎着回来的仇要上去告状，只是他快走了几步，看见他娘了正要张嘴，却见对方面色一怔，但很快就笑得更开了。 “娘原以为你要从军中赶回来，还要再多耽搁些时日。” 林夫人本就生得极美，即便是这样大的动作，也没有破坏多少美感。她笑着去拉林恬的手，对方也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了几步。 三个人就这样朝着往里走，飘飘袅袅的衣带和那身明光铠对比得鲜明，林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走了几步，看见她身上的甲衣了，又愣了一下。 “快，苏穆那小子恐怕马上要到，你这副装扮像什么样子！” “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样子没见过，何必大费周折去换衣物。” “还有这婚约到底怎么回事！您要与我说清楚！最起码别用早有婚约这样的名头随意糊弄。” “而且，爹爹现在还在军中布置，这件事情他那里怎么说？” 林恬的脸上本来还带着几分柔和，此时却把手一抽，一副要甩手不干的架势。 她还要继续说什么，林夫人却支使旁边的两个丫头去拉。 而此时此刻，木门外，却起了响声。 登时，林恬也不闹了，即刻便被从后门拉走。 林简也收起笑脸，小跑到旁边的书案一侧正襟危坐。 至于林夫人，则快速理了下甩歪的步摇，叫了旁边的一个小丫头配合着做戏。 很快就有下人躬身去开门，林简竖起耳朵，听见她姐已经出去的声音便也松了口气。 他继续窝在书案一侧装模作样，而眼睛却不受控制朝着那边看去，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保不齐是舅舅家那边要过来议亲了！ 苏穆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林简的眼睛本来胡着乱飘，倒不知怎么的，却和他对上了。 来人身着深色的衣袍，虽然褪了官袍却也敛着神色。 就这样望过来的那一刻，林简不知为什么突然结巴了一下，“澄……澄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