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借芭蕉扇
这一晚, 陶桃居然睡得很舒适。 铁扇公主的床很大, 躺上三五个人都不成问题。因此, 只要忽略了身边人，跟她自己一个人睡也没多大区别。 早上醒来时，另一边床铺已经空了, 陶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才茫然地跳下床。 妖精也是要吃早饭的, 出了房门就嗅到食物的香气。 小妖们捉了不少山鸡兔子等等，在火上烤了，香气扑面而来。 桌上还摆着几样点心和瓜果，陶桃明显对这个更有兴趣, 看得眼睛都直了。 “桃子快过来啊, 干看着还能饱？这是我让小妖们特意为你准备的，听说你以前在摩云洞就最喜欢吃瓜果点心，你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铁扇公主已经用完了早饭，见陶桃站在那里不动，还特意开口邀请。 陶桃一笑, 倒了句谢，忙不迭凑了过去。 看着丰盛的早饭，她内心满满的感动：“姐姐, 你对我真好。等将来我取经归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说这些做什么？人生难得一知己，你就赶紧吃, 吃完好上路。”铁扇公主最后一句话成功噎到了陶桃。 陶桃一口点心卡在喉咙里，好不容易才咳了出来，涨的脸都红了。 “上，上路？”她顿时心里一毛，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最后的晚餐？不，最后的早餐。 铁扇公主拍了拍嘴巴，啐了一口道：“是姐姐说错了，姐姐的意思是你吃完了就好带着扇子去火焰山灭火。” “原来是这么个上路，姐姐你真是吓死我了。”陶桃不疑有他，当即开开心心的吃起东西来。 美美的饱餐一顿之后，陶桃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要是在她的摩云洞，恐怕已经摊在软榻上，享受小妖们的捏肩捶腿了。 然而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已经坐不住了。 “姐姐，从这里距离火焰山还有一千多里，我得赶过去了。姐姐你看，这芭蕉扇……” “芭蕉扇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铁扇公主笑着从嘴里取出了一把寸许的青绿色小扇子，道：“我先给你说一下这扇子的使用方法，你得用左手拇指捻着柄上的第七缕红丝，然后默念一声‘苾嘘呵吸嘻吹呼’，扇子就变大变长。到时候你用这扇子轻轻一扇，一扇就能把八百里火焰山的火给灭了。” “好神奇。姐姐，你放心，等我灭了火焰山的火，立刻就归还扇子。”陶桃欣喜地从她手里接过那寸许的小扇子，一边回忆着书上说的办法。 似乎，确实跟铁扇公主说的一模一样。 这把扇子，应当是真的了。 “好。姐姐本打算陪你去的，但老黑牛还需要人照顾，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了。”铁扇公主把她送到门外，盈盈一笑：“桃子，你就快去。” “姐姐告辞。”陶桃默念了一句“腾云驾雾”，身子顿时凌空而起，转眼之间就飞上半空不见了。 一千多里路，依靠她的体力和法力，再怎么也得飞上几个时辰。 陶桃希望自己能在下午时分赶到火焰山，这样灭了火之后，晚上还能赶回来还扇子，顺便再借宿一晚。 哎，也不知道猴哥到底被扇到哪里去了，她记得上次被扇到小须弥山，也只用了一两个时辰就赶回来，这回怎么都折腾一夜还不见踪影？ 又想到猴哥掉下来的那滴血，他不会真的受伤很重，才耽误了时间？ 陶桃咬咬牙，要是等还了扇子猴哥还没回来，她就再破例一回，去寻找他。 中午时分，陶桃居然提前到达了火焰山。 这火焰山据说是五百年前猴哥大闹天空时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炉子里有火星坠入凡间，才烧起了这八百里的火焰。 距离火焰山最近的城镇也有六七十里，相距这么远也热的难以生存。 她知道唐僧一行人如今就在这镇上，但想到现在的身份和容貌，她还是没有冒然去相认。等她灭了火，再去请求唐僧带她上路不迟。 到时候她立了功，帮了忙，相信唐僧也不好意思拒绝。 她美滋滋的想着，脑门上的汗倒是越来越多，眼看距离火焰山已经不到二里，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熊熊火焰仿佛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她。 她热得大汗淋漓，都快要虚脱了。不等再往前了。 她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然后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那把小巧的扇子，按照铁扇公主的说辞，左手大拇指捻住了柄上的第七缕红丝，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念道：“苾嘘呵吸嘻吹呼。” 倏然之间，寸许的小扇子便膨胀起来，化作了一把一丈二尺长的巨型芭蕉扇！ “好重……姐姐果然没有骗我。”陶桃差点被一把扇子拖垮，用尽全力才举起了芭蕉扇，她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着八百里火焰就扇了过去。 “轰！”谁知一扇子过去，那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猛然窜了起来。 转眼之间，距离她最近的火苗就化作一条数丈长的火龙，朝她冲了过来。 温度骤然升高，陶桃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火龙距离她还有几百米，她的头发却已经传来焦臭，直接被烤焦了。 她的皮肤也开始皲裂，霎时间满脸是血，胳膊也皮开肉绽，抬不起来了。 芭蕉扇直接掉了下去，落地时被高温一蒸，居然爆炸了。 眼看气浪就要冲击到陶桃，那条火龙也转瞬即至，陶桃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桃子！”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身子就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陶桃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倒在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猴哥，是她的猴哥来救她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陶桃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她想伸手触摸一下孙悟空的脸庞，却在即将触碰到时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一道强悍的劲风袭来，生生将芭蕉扇爆炸的气浪压了下去，是孙悟空一号。 火龙终究窜了过来，孙悟空二号却将陶桃按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伤害。 等退回到几十里之外，他才将人松开，陶桃受了重伤，已经站不住了。孙悟空就将她抱在怀里，用她的绢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仔细，那么一丝不苟。 陶桃怔怔盯着他，却忽然闭上了眼睛，躲开了他的触碰。 “桃子，你没事？俺刚才去了芭蕉洞，那铁扇公主却说你已经带着芭蕉扇来了火焰山，所以俺才急着追了过来。没想到你还是……”孙悟空一号不知何时也来了，看着陶桃满脸伤痕，再多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陶桃挣扎着从孙悟空二号怀里起来，孙悟空二号却不让。 “桃子，不要乱动，你伤的很重。” “你知道什么了？”孙悟空一号问道。 陶桃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孙悟空一号问：“猴哥，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孙悟空一号挠了挠头，随即愤慨道：“还不都是这妖精害的？俺和这妖精被一扇子扇到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地盘，索性就让菩萨帮忙分辨个真假，奈何菩萨也分辨不出来。所以后来又去找阎罗王、玉帝，可依旧没有分辨出真假。俺和这妖精一路走一路打，就又打到了芭蕉洞。” “你这妖精好不知廉耻，明明俺才是真的。”孙悟空二号大怒，当即又要大战三百回合。 “好了，你们不用吵了，我就知道是这样。”陶桃露出个苦笑，终究还是从孙悟空二号怀里站了起来。 她看着孙悟空一号道：“猴哥，我已经认出你来了，你就是我的猴哥。”她又指着孙悟空二号：“你也不用装了，你不是猴哥，你只是一只六耳猕猴。” “哈哈哈哈……桃子你真是太聪明了，俺就知道你能认出俺老孙！六耳猕猴，你这小妖竟敢假扮俺老孙，还不吃俺一棒？”孙悟空一号喜不自胜，他们找了那么多厉害的人都没有分辨出来，没想到被一个小小妖精认了出来。 孙悟空二号却是面色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陶桃问道：“桃子，你为何这么说？俺才是真的孙悟空，你为何说俺是六耳猕猴？” 他一把拽住陶桃的胳膊，陶桃这回要是不说清楚，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陶桃自嘲一笑，轻声道：“这还不明显吗？猴哥的心里永远只有取经，只有师父，只有打杀妖怪，怎么会在意我？刚刚你冲过来救我，还用身体护着我，这种事猴哥是不会做的，他会说让他破戒了。所以，虽然你不是真的孙悟空，我还是很感谢你。” 孙悟空一号和孙悟空二号顿时都露出奇怪的表情，总觉得这个理由太匪夷所思了。 孙悟空二号愤怒的双眼突然就熄了火，拽住陶桃胳膊的手也松开了，一脸受伤。 “就凭这个，你就说俺是假的？” “难道不是吗？你就是装的再像，但猴哥对于感情的认知你还是装不出来。你万万没想到，猴哥根本就不喜欢我？”陶桃这话看似说给六耳猕猴的，实际上是说给孙悟空听的。 孙悟空二号急得抓耳挠腮，气急败坏道：“桃子，在你心里俺就是这样的人？俺老孙是出家人，虽然不能与你有爱情，但早已经把你当成了好友、妹子。你居然觉得你遇上危险俺也不会相救？” 陶桃一怔，没想到这个六耳猕猴的反应居然如此激烈，反而是她认定的猴哥则是眉头紧皱。 等等，难道她真的认错了？ “我……你……你难道不怕破戒？”她结结巴巴问了一句。 还记得蝎子精死之前，猴哥说不准再做让他破戒的事情，否则饶不了她。 可刚才，他对她是那样温柔，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条火龙。那一切，都是身体做出的第一反应，他对她的担心和关怀，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孙悟空二号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她，倒是看得陶桃不明所以，一脸尴尬加懵逼，她说错什么了吗？ “俺救该救的人，就算是女人，又如何算得上破戒？俺老孙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钢铁，也会感动、会心疼、会难过。从白骨精开始，你为俺做的一切俺都看在眼里，可是俺，两次害死了你……” “猴哥……” 陶桃已经呆住了，不用再怀疑，这就是她的猴哥！这个就是真的孙悟空！ “你不要说听俺说完。”孙悟空捂住了她的嘴巴，神情也一点点认真起来，他凝视着陶桃的双眼，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是这双眼睛，俺永远不会再认错了。” “俺天生无父无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就算学会七十二变，就算大闹天宫，就算跟师父西行取经，可依旧有一种东西没学会。” “你所说的爱情，俺不懂。” 陶桃原本听得极感动，鼻子都有些酸了，可是听到这一句，砰砰直跳的芳心又瞬间碎裂开来。 眼中期冀的火苗也一点点消失，猴哥这次是真的拒绝了她，而且拒绝的这么正经，这么认真。 “猴哥……我，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孙悟空轻轻抹去她脸颊上的血迹，直到整张脸都变得干净了，他才继续说：“没有人天生就懂爱情，但俺可以尝试着去学习，去爱……虽然俺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三五年，又或者五百年。” “哪怕一千年，我也会等！猴哥，我跟你一起学，一起爱！”陶桃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绝望的双眼倏然就有了亮光。 猴哥居然在跟她剖析心路历程！这是完全接纳她，相信她了啊！ 陶桃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峰回路转。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脸上身上的疼痛已经阻挡不了她想飞的心灵，她恨不得立刻跟猴哥告白个三天三夜，立刻教会猴哥什么是爱。 如果说，之前是一只到处乱撞的无头苍蝇，那么现在，她至少看到了一条路，看到了一丝亮光。 猴哥愿意去尝试了。 孙悟空温柔一笑，差点让陶桃酥软到晕过去。 “好，那咱们就以千年为限，如果一千年后俺还是不懂什么是爱，到时候你就不要再爱俺了。” “一言为定。”陶桃与他毛茸茸的手击了一掌。 一千年太久，她的脑细胞容量想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情。她只知道，接下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可以名正言顺跟猴哥在一起了。 “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再为俺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刚才俺要是晚来半步，你就葬身火海了。”说到这里，孙悟空又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铁扇公主太也歹毒，一而再再而三的诓骗他们，就连桃子都不放过。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断然不能再放过了。 “好，以后猴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陶桃幸福的冒泡，当然以猴哥马首是瞻了。 她双颊通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现在跟猴哥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她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坦然了呢。 突然想到一件事，陶桃小声问道：“猴哥，这回你不嫌弃我是牛魔王的小妾了？” “俺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俺知道你是真心不喜欢老牛，你放心，待会儿咱们就去芭蕉洞，跟老牛说清楚。”孙悟空一番话说得相当有担当，陶桃听得心花怒放，打算还是把真相告诉猴哥好了。 “桃子，你就这么被他蒙骗了？俺才是孙悟空。”被忽视已久的孙悟空一号终于忍不住了，听着孙悟空二号那些不合规矩的言语，他早就怒不可遏了。 “你这妖精，变作俺的模样戏耍俺不说，现在还窥伺、欺骗桃子，你到底有何居心？” 孙悟空二号一把将桃子揽在怀里，不屑一笑：“怎么？你不喜欢桃子，不能爱他，也不让俺去爱吗？孙悟空，你太自大了。” 桃子又懵了，什么意思？他的猴哥居然喊六耳猕猴孙悟空？那她的猴哥又是谁？ “你，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彻底糊涂了，她很确定跟她剖析心迹的就是猴哥，因为猴哥才这么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 孙悟空二号毛茸茸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说：“别担心，俺会替你收拾掉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桃子，你现在看清楚了，你一直为之付出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陶桃一怔，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逃出来，孙悟空二号却抱得很紧，不让她动弹。 “所以我猜对了，你真的是六耳猕猴，不是我的猴哥？”陶桃瞬间就绝望了，只觉得刚才那些甜言蜜语都成了欺骗。 眼泪情不自禁掉了下来，原来还是她太过奢望，她的猴哥，真的从未对她动心过…… 孙悟空二号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挑眉道：“谁说俺是六耳猕猴？俺也是孙悟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更……啊，感觉身体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