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要是没作弊,你还能再去查查他们的助学金档次合不合理。你看,他们穿的是最时髦的花衬衫和喇叭裤,这两样东西可不便宜。他们别是拿着国家助学的钱去买的。” 她以为,老师就算不道谢,也起码会眼前一亮。 但结果男老师只是白着张脸,连连摆手:“不不不,他们能考进来,肯定是他们有本事。能拿那个档次的助学金,也是原籍出了证明,学校也调查了的。同学,你别管太多了,你这样对谁都不好。” 简悦懿惊诧地望着他:“能对谁不好?校规校纪是假的吗?” 想到对方可能只是被压迫久了,完全丧失了说“不”和反抗的勇气,她又柔和了语调,对他道:“老师,国家已经给你们摘掉帽子了,副主席也承认你们是工人阶级自己培养的脑力劳动者,是无产阶级的一分子了。你根本不用怕他们的——现在,整个国家都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你别再管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就让我平平安安地教书,安安静静地呆着!我能重新回到讲台上不容易!要是他们去闹我,说我不是个合格的教书匠怎么办?”说着,男老师竟给她鞠了个躬,像是扔烫手山芋一般,转身就跑。 简悦懿心都凉了,他怕不是还活在那十年里…… 松鼠君也觉得难以置信:“他这反应也太奇怪了!主人你这是在帮他诶!” “……也有可能是他以前曾经反抗过受到的羞辱,却招惹来了别人的报复性行动导致的……”她的大脑告诉她,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原因,但她无法抑制地感觉到一种可悲。 在今天之前,她总觉得老师得不到尊重,是因为学生们的思想观念没有改变过来。可现在看来,老师们的观念也同样陈旧,没有丝毫变化…… 录音戛然而止,而身在直播间的阿尔.科尼尔斯表情忿懑。 他和主播还想谈什么,简悦懿已经无心去听。磁带这种事都没法被法院当作证据采信的,因为它造假的可能性非常高。只要找一个嗓音相似的人,就可以往原主身上乱泼脏水。 她转身就走,回到车上。事已至此,赶紧在这档访谈节目还没落幕之前召开新闻发布会,那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倒要看看,两边同时上电视,谁的话更有说服力! 看着手里摩莉写的那篇报道,她不由感激。多亏了她,两份对同一事件进行完全相反报道的报纸才能呈现在人们面前! 人们一定会觉得这事蹊跷的! 她不断催车前行,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她载到了林肯纪念堂前。 这个纪念堂四周环着圆形公路,是为纪念M国历史上最受尊敬的总统之一的林肯总统而建。它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国家广场西侧,与国会和华盛顿纪念碑成一条直线。 这座纪念堂是一座古希腊风格的长方形建筑物,长约58米,由36根大理石圆形廊柱环绕纪念堂。堂前有着一个倒映池,此时天色刚蒙蒙亮,国会大厦和华盛顿纪念碑的灯光辉煌,倒映在池水中,景色美不胜收。 而天边,日头还未升起…… 又不是谈恋爱,吸什么引呐?简悦懿在后世是见过纪录片里被邪/教洗脑的人们的厉害的。他们被教主煽动,什么样的行为都做得出来,还自诩正义! 正义个毛线! 正义会持枪杀人?正义会用集体殉教的方式,威逼国家承认他们的邪/教?正义会让人疯疯癫癫,进而自残? 她越想,看着满眼狂热的苏,心里越是不忍心。这个时期,M国黑人能够接受高等教育的不多,能够有幸在华盛顿大学读书的就更少了。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处于大好年华的苏陷入泥泞之中,拉着她的手劝道:“苏,你说的那个公理教我连听都没听过,为什么你不去信仰有着相同天父的天主教?我知道在M国,天主教是第一大教,这个教派在历史上存在了那么久,它是经过了亿亿万万的人验证,认可了它的教理的。而公理教呢?它的教理又经过了多少人验证?” 这显然戳到了苏的痛处。她腾地站起来,眼里冒着火光:“天主教经过了那么多人验证又怎样?它为消除种族歧视作出过努力吗?只有公理教才在乎不同人种之间的公平和公正!你知道在M国,黑人几乎就是贫穷的代名词吗?!” 天主教还真为消除种族歧视作出过努力的……后世,天主教的教宗方济各签署了联合国的《消除一切种族歧视公约》,并在梵帝冈引进惩罚种族歧视罪的新法律。他认为“穷人常常是社会中来自某个民族或种族的边缘人士”。 可这些事她没法跟1979年的苏讲,而且隔了几十年的事,对苏也不可能有任何帮助。 她只能无力地说:“据我所知,M国是有黑人神父的。” 苏冷然地看着她:“你知道马丁.路德.金吗?他是浸信会的黑人牧师。同时,他也是黑人民权运动的领袖。他是波士顿大学神学院的博士,上过《时代周刊》封面,是1963年度《时代周刊》年度人物,他还是1964年诺贝尔和平奖的得主。” “他们好恩爱啊~。”它对松鼠君道。 “闭嘴!”松鼠君恨恨地凶它。 “你骂我干嘛?!你刚刚不也在笑吗?你肯定也觉得他们恩爱啊。”黄鼠狼精极不服气。 它那是在笑话他好吗!要不是担心它主子,它连望风都不会望! 顾韵林用法术简简单单就开了校门,待她进去后,再把校门锁上。 简悦懿披着他的衣服,问道:“你这个时间,怎么会在校门外面的?” “你说呢?”他用“你明知故问”的眼神瞥她。 她笑笑,没说话。 “你跟我不同,我在人间的身份是编造的。你却是有家的人。我担心你家里人给你寄信,你没办法及时收到,就打发了人天天去传达室看。” 教师们的信件是有专人送抵的,但学生们的待遇就没有这么好了——他们得自己去传达室翻找。这就是顾韵林这番话的背景。 简悦懿暗叫可惜,不知道它的小PP到底长什么模样~。她要是直接伸手把它的尾巴拽开看,它会不会气到连学猫叫都忘了,直接用人话骂她?她坏坏地想着。 她脚步本就虚浮,朝顾猫猫走过去的时候,又刻意加重了几分步履的不稳。行进的路线就变得有些东倒西歪起来。 走到桌前时,一个不稳,她差点摔倒。 顾猫猫赶紧过去用头顶着她胳肢窝,试图把她扶住。可变成猫的它,力气变小了许多。 这一扶不但没扶住,她还夹着它一起摔到了地面上。 “啊……”她唇边逸出一声痛呼,随即又侧过头轻轻抚摸顾猫猫,“痛不痛?摔着了吗?” 顾猫猫摆摆爪,两眼担忧地望着她的手臂。 刚刚跟她一起摔下来的时候,她用手臂护住了它,自己的手臂却硬生生摔在地上,刮蹭掉了一些皮。皮下隐隐渗出一点血丝来。 简悦懿“咝”地捧着手臂,本来是想逗顾猫猫玩,结果喝醉了酒还真误事。手脚都不像平时那么听使唤了,她居然还真摔地上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影响她逗弄它的心思。 李秀兰也满脸喜气地马后炮:“我早就知道咱家会沾到她的福气了。你想想,懿丫头是谁啊?崔神婆嘴里的天命福女!那天命福女是怎么来的?要不然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要不然就是当了好多世的大善人!咱要对这样的人好,咱也会有福报的!” “是是是,老天爷肯定不会亏了咱们!我事后一琢磨,也觉得这事儿跟懿丫头有关。你看,咱俩才背着她,悄眯眯收拾了她那对不是个东西的爹娘,好事这么快就上门了。要说这里面没点儿因果,我咋都不信!” 两夫妻握手,决定以后要加倍地对简悦懿好。 这事儿的后续效应还远没结束。虽然有很多人努力学习副刊上刊载的寻水方法,而老专家教简悦懿的时候也尽量把语言平实化、通俗化了,但就算如此,隔行如隔山,又不是人人都像简悦懿脑袋那么好用的! 就算脑袋够用,也没人像她气运那么强大,一来就能找到水源呐! 按图索骥去找都找不出来水,人们就开始困惑了:明明副刊上有讲,用这个法子来寻水十有九中,为啥他们就找不出来呢? 很快,就有其它公社的党委书记给东方红公社书记打电话了:“老牛,咱们俩关系这么好,我把我那边的干部组织过来参观学习成不?” 瞧,连参观学习都得走后门,可见东方红公社现在有多红了。 东方红的书记对此情况无比满意,深深觉得自己提拔黄有德是提拔对了人。之后,但凡有人来参观学习,他必定要把黄有德带在身边,由后者来负责向众人讲解找水的方法。 黄有德次次讲解前,都要先把简家大闺女挂在嘴边:“这方法不是我研究出来的啊,是我们队一个叫简悦懿的高中学生从县图书馆的藏书里翻找到的,拿回来跟我们这些队干集体研究,并且实地勘测后得出来的法子。” 他话没说完,简悦懿就赶紧认错:“我们是为着友谊而来的,我不该这么幸灾乐祸,我知道错了。可是……”她语气一转,“正因为有别的国家的衬托,我才能更了解到祖国的好啊。我一个不小心,就以身为华国人而自豪了!” 她年纪小,又仗着年纪小在说话上面故意逗趣,顿时把学员们都逗乐了。 事实上,大家甫下飞机,看到别的国家竟比祖国发达繁荣那么多,没有人心里不难受、不感慨的。现在看到这个报道,说不高兴,不为祖国自豪,那都是假的。 只是大部分学员比较稳重,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已。 学员们收拾整理妥当后,在联络处吃了晚饭,好好睡了一觉调时差。 而简悦懿第二天,就开始了她在华盛顿使馆街的“探险”。怕顾韵林会以“危险”为由阻止她的探险,她是悄眯眯偷溜出去的。 事实上,使馆街的治安还是不错的——因为人少。在这里走着,感觉像在无人区步行一样。大约因为使馆里的工作人员白天都在忙,而M国国民没事也不会到这边来的缘故。 她边走边参观,起码看了十几个国家的使馆——当然只是参观了它们的外部。然后兴奋地得出结论,我们国家的使馆建筑确实不会给国家丢脸。 这才满意了。 她这会儿已经走过了意大利和南非大使馆。极目远眺,远处一条深深的峡谷与马萨诸塞大街交叉而过,而湍急的溪流在谷底奔腾。 考完之后,没两天,黎副部又把她叫去教育部了。 他满脸凝重,问她:“你知道你这次考的成绩怎么样吗?” 看他的表情,她直觉觉得不太妙,皱着眉头答道:“我已经尽力了。我作为一个本科生,去跟一大堆知名学者、教授、副教授竞争,能考成现在这样,我自己挺满足的。” 她在第二关校级复试时,甚至比好些老师都考得好。不然也不会“活”到参加教育部考试了。 黎副部摇摇头:“总共录取52个人,你刚好掉在录取名单之外。” “我是第53名?”她好奇地问道。 “不,第54名。53名是你的同班学生,姓顾。” 简悦懿尴尬了,脸一下子刷红。她要考得比顾韵林好,那她还可以自豪地说一句“我至少是学生里面考得最好的”。可顾同学考得比她还好,这就…… 她安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他是天人嘛,记忆力明摆着比她更好。 黎副部把她逗了一回,终于笑呵呵地道:“不过,你运气好,成绩下来之后,国/务/院把赴M留学的名单增加到54人了。你和你对象都可以出国留学了。” “我的钱!我的钱呢?” 简悦懿脑海里突然就闪过那只偷钱的老鼠。心里不由骇笑,原来那只耗子偷来的钱里,竟有简春莉藏的钱! 简春莉又急又气,忽然冲过来摇晃背对着她睡下的简悦懿:“我的钱呢?是不是你偷的?” 简悦懿翻身就把她衣领子揪住,恶狠狠地瞪着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你别忘了你是依靠谁的福运,才活到现在的。我要是不管你,随便消失个几天,你看你还能不能胳膊手脚俱全地站在这里!” 简春莉心里“咯噔”一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简春莉心里骇然,想起自己穿书进来后,只要简悦懿不在,她就大大小小状况不断。就连今天去农业局也是一样,她在,就算她身上差一分钱车费,售票员也都算了;她不在,她候了好几班车,车上的售票员都把她撵下来了…… 她越想越怕,又想起自己能穿过来,是因为书里原本的那个简春莉倒霉倒大了,落水身亡的缘故,她就浑身一抖! 这倒霉蛋从小到大出了那么多次状况,都没死。为啥单单就那次死了?难不成……当时她姐不在?! 她脑补得越来越多,最后倒抽一口冷气。那口气又抽得太多,冷意一下子蹿进了胃肠,刺激了消化系统。不知怎的,她竟肚子痛起来! 倒是吴葆桢镇定自若地答了一句:“我们拟好行程安排后,会向贵国记者公布的。”说罢,领着学员们就往外围走,一边走,一边对挡道的记者客气地说着“请让一让,谢谢。” 记者们还想采访,这时,华国驻美联络处的几名办事人员已经挤进了记者群中,其中一名当机立断,引着集训班学员往外走;剩下的几名则负责拦住记者,并作官方回应。 而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名记者故意问了个刁难的问题:“贵国曾经跟着苏国的步调走,认苏国为老大哥。现在,两国关系早已恶化,贵国此次派遣学者过来,是有重新认一位‘老大哥’的意思吗?” 这个问题就尖锐了,因为作为华国公民,没人能否认当初我国确实是跟着苏国的步伐走过那么几年时光的。 不过,那也是有历史原因的。我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制度,而俄国在十月革命后成立的布尔什维克苏维埃政府,是全世界第一个宣布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政府。 我国在历史上曾有过近2500年的封建社会制度,在实行这种制度方面有足够的经验可供新政府借鉴。但社会主义国家怎么搞?除了白俄与其它二国组成的苏国有那么点经验外,没人知道。 在完全没有可供借鉴的经验之下治国,是要吃巨亏的。政府吃亏,最终倒霉的不是百姓吗? 可这些话没法儿对故意刁难的人讲。你就算讲出来了,那名记者只要用一句“也就是说,你承认你的国家认过苏国当老大哥喽?” 要是对方再坏一点,进一步盘问“既然你们都可以认苏国当老大哥了,为什么不可以认我国当老大哥?” 这个问题就厉害了!首先,盘问的记者显而易见并非是官方媒体,他这么问了,M国官方直接可以用一句“他这是个人行为,与政府无关”来搪塞;其次,国家就跟个人一样,都是愿意当老大,去指挥小弟(其它国家)为自己服务的。有人这么问了,那么官方媒体很有可能选择集体沉默,两不相帮,但却默默等待着我方的答复。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简悦懿被她爷爷用拖拉机在整个公社里,进行了一遍状元游街。 拖拉机终于开到简家老屋前停了下来。 简悦懿下了车,看到自家院子外面置放了许多的桌子、条凳。每张桌子的式样、大小还有所不同。心知这肯定是左邻右舍借的。 她就回家过个暑假,大家搞得这么隆重,像是哪家在办喜宴似的! 她走进院子,正巧遇到她大伯娘和大伯从灶房里奔出来。两位长辈一看到她,眼圈马上就红了。 她大伯讷讷地道:“懿丫头,回来了。”眼里的欢喜遮都遮不住。 她大伯娘伸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手,笑着走上前来:“怎么还带了只猫回来啊?你去上学的时候,还带它吗?”说着,就要把纸箱子接过来。 她本意是想替远行归家的人接行李,但简悦懿却不肯放,笑着对她道:“大伯娘,这猫凶得很,还是我来。” “哦哦,那好。”大伯娘又领着她往她屋里走,“你房间早就收拾妥当了,先进去休息一下。” 简老二却又冲了出来,满眼是泪地唤着:“闺女,我家乖闺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