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吴小天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等到王冕应当已经开车离开了之后，他把书放回原位，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楼。 “咦，吴小天？你也来图书馆了？”迎面有几人上楼，其中一人忽然看着吴小天发出一声惊呼。 吴小天迟疑地抬头，看着对方，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 “我上周邀你今天一同来图书馆，你忘记了？”那名男生指了指自己，滑稽地笑了笑。 吴小天摇了摇头，喃喃说了句，“忘记了。” 他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让王冕送他来图书馆，却根本没想到真有一个同学与他有一同来图书馆的约定。 男生还想对吴小天说什么，刚伸手要拉吴小天一把，吴小天却飞快地下了一层阶梯，朝对方嚅嗫说了句有事要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男生有些尴尬地伸着手在半空中，然后讪讪地收回手来，对同伴说了句，“真是个怪人。” 吴小天出了图书馆之后坐上一辆公交车回家。 他抓着一只拉环安静地站在车子一侧，脑子里不断回想起王冕刚才对他说的一句话： “找到那个救你的人之后，小天想好要怎么报答对方了么？” 王冕实在是担心以吴小天这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性格处理不来这种事情。 但是，吴小天只是一心想留在那块地方等那个救他的人重新出现，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而且，他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人之后，胆怯了。 他不敢靠近那个人。甚至觉得，也许不去靠近那个人，就是对那个人最好的报答了…… 吴小天满腹心事地下了车，慢吞吞地走进小区。 他知道江彬也是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只是不知道在哪一栋，哪个楼层。吴小天仰起头看向身旁这几幢高耸的居民楼。 当初他在决定搬进这里时，中介公司也曾经向他推荐过小区里位于高楼层的房子。 “你再多花一点钱就能住到上面那些楼层里了，你看这几个房子，应有尽有，拎包入住，能住得特别舒适。”中介看吴小天长得干净，衣服也齐齐整整，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但是吴小天看也不看，他知道他根本付不起那几个房子的房租。 “这里就挺好了，一楼，方便。”最后吴小天指着那间车库说。 中介傻了眼。原本那间车库是为了便于住户停车，随房子一同出租的。但这个小男孩也不知跟房东说了什么，还真就让房东把车库隔成了一室一卫的小房子，单独租给了他。 一楼这位置，在这种地方并不能算好。吵闹，潮湿，而且车库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并不安全。 但吴小天就这么心满意足地住下来了。 吴小天回到那张车库门前，心里想着他今天得把衣服拿出去晾在小区的空地上，否则明天他一天都在外打工，衣服放在屋子里都不知会成什么样。 他拉开了卷闸门，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也就是随意的一眼，却看到走过来的人是江彬，他的手指一松，任凭卷闸门往下砸到了地上。 江彬也只是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外走，并没有打算又来找吴小天。 谁知道他的双腿像是有了惯性，就这么走到了吴小天的“家”门前。 江彬看到吴小天站在那车库门前，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虽然对这小子颇有意见，但他始终觉得这小子住在这种地方不是长久之计。 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不是完全不管他，竟让他这么独自生活着。上午见到的那个和吴小天在一起的男人也不知是他的什么人，看起来关系不错，却也没打算照顾他。 江彬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对吴小天操起心来，轻啧了一声。 吴小天一直背向着江彬，江彬也没有停留，他径直走到自己的车库把车子骑出来，扬长而去。 直到江彬走远了，吴小天才动了动身子，继续将门拉起来。 并且，转头偷偷地往江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彬到达公司的时候仍有些神色不豫，他待在公司楼下抽了根烟，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上了楼。 目前他的新游戏的动作模拟久未有进展，得再和战斗策划组的人员进一步商讨。 会议一直进行到半夜才结束，江彬请留下来开会的人员吃了顿宵夜，几个人说说笑笑，喝了点酒，他也就没有骑车回去。 江彬叫了辆出租车，迎着车窗外的夜风抽了根烟，心里的某些情绪也逐渐淡然。 他现在的最重要也是惟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新游戏。 吴小天不愿意帮他进行动作模拟，总还有别的办法。他第一次做格斗游戏经验不足，这些弱点都是能用后续工作来弥补的。 至于那小子的生活是否够他的温饱，打工是不是会影响他的学业，都不是他所需要关注的。 他也没这个北京时间，去关心一个对他百般抵触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一头栽进了动作和场景模拟里面。他把相关的书籍和视频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让覃飞扬替他联络美国那边的相关专业人士对他进行视频指导。 江彬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尝试了几个初版设计之后，跃然于屏幕之上的游戏人物已经能和场景相辅相成，两相对打的时候也有了逼真感。 他在家马不停蹄地进行着动作的设计与整合，并且与公司主程序组利用远程视频一同针对画面流畅度作些测试。 江彬忙完了原画和动作场景这一部分，时间已经跨过了年末，来到了第二年。 他这段时间没空再骑车出去兜风，也没有再去过那个加油站。并且他基本只下楼买过一次烟，需要吃饭的时候都是直接点外卖。 如此一来，他和吴小天就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没有再碰面。 等到江彬拿着自己研究的成果决定前往公司一趟，他骑着车驶出小区大门时，才想起来他今天骑车从车库出来时忘记留意吴小天的那张门里是否有人。 他将车停在十字路口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眯着眼睛想了想，这时候，学生应该差不多该放寒假了。 吴小天那小子，应当也已经放假，回到父母身边了。 江彬甩了甩头，让自己停止对吴小天的惦记，等路口的指示灯变成绿灯，他立即骑车疾驰了出去。 一路狂飙到公司，江彬拿着头盔风风火火地走到办公大厅。 Clown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如往常的忙得热火朝天。江彬找到程序组的几个同事，拉他们去会议室进行详谈。 谈到一半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江彬让行政部点了餐，几个人洗了把脸，对着电脑里展现出来的画面继续分析。 过了一小时之后他们也不见结束会议，于是行政部决定直接将盒饭送进会议室里。 江彬当时正和程序组几个人讨论得嗓子冒烟，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时，他才终于感觉饿了，马上站起身去迎接送盒饭进来的那位同事。 只见到身材瘦小，几乎被叠起来的饭盒遮住了脸的一个人，步履维艰地朝着会议桌一步步挪了过来。 江彬愣了愣，然后问了出口，“吴小天？” 听到他的声音的吴小天差点失手将十个饭盒打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