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暂时无法接通
救过无数人的刀, 却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葬成了坟墓。 沈扬宁愿――死的人是自己,救自己的是别人。 急救室的灯灭了,结果无外乎两种。走廊外站着的数人都在大气不敢出的等着人安全出来,可等到里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那些人里却始终没有沈扬, 也没有被人推出来的于高深。 而是只有一个请节哀的苍白。 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 比已经失了心跳逐渐泛冷僵硬的尸体还要沉重。 “这就是……”周围寂静半晌, 苏安落突然眼眶通红地扭头去看脸色也有些发白的沐逸泽,他颤着声音道,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不觉间沐逸泽的脚后退了一步, 身体不堪负重地倚在了墙上,他微低下头, 抿着苍白的唇,没吭声。 苏安落却站直身体,几欲松开又握住的手终于紧攥成拳, 他朝前走近了,“你车里为什么会有枪?” 沐逸泽依旧不说话,倒是旁边的白容腿脚更软了,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你准备枪干什么?杀谁?苏寄北还是我?”苏安落走到他面前,声音悲凉的发颤,“可是事情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我和二哥一遍一遍的让你回头你就是不听,好了……这一下, 这个结果,是你想要的吗?啊?!咚――”拳头抬起又重重落下,直接把沐逸泽打翻在地。 从小就懂得各种礼仪,哪种场合该做什么也摸得一清二楚,医院是救人命的地方,稍微大声喧哗都会成为罪过,可此刻苏安落完全把这些全部摒弃,只质问着沐逸泽――于高深为什么该死,死的人又为什么是他。 漠然的听着这些,苏寄北嘴角还带着血迹,因为打架衬衫上也沾染上了点红,犹为的刺眼。任人抓着人打,苏寄北去了所有人都已经出来、唯有沈扬于高深还在的、灯已经灭了的急救室。 打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等人出来阻止,告诉他医院里不得大声喧哗,苏安落就哭着松了手,转身提着依旧处于瘫痪状态的白容去了公安局。 不管应不应该,白容都得死。 结果出来后,毫无意外,死刑。 刚买过菜正要往回赶的于母不知怎么回事,心口突然一阵钝痛,她皱着眉拿手按了按胸口,等到那阵疼有所轻缓,她才摇头嘀咕了一句“奇怪”,这才继续往家走。 可到了楼上,翻出钥匙还没开门,她静静的听完了一通电话,双目圆睁地一句话都没说,就“扑通”一声重重的栽倒在地。 三天后,于高深的葬礼,沈扬没有出现,于母拖着半病的身体到场,再次晕了过去,并且一度没有醒来的意思。 “你照顾的病人还没醒啊。”刚从另一间病房出来的小护士见到同伴,急忙问了一句,因为她的工作也忙完了,就跟着人进去打算帮把手。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半老太太。 小张叹了口气,表情都是苦的,“是啊,这都十多天了,我真怕她……” “哎,听说这是沈医生的岳母?”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再深的伤痛也能冲散一分,但如今一被提起,压抑的窒息感还是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小张点头用鼻音嗯了一声,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你来的时间不长,但你也听说过沈医生这个人很洁身自好的。” 同伴连忙点了点头,毕竟她刚来的时候也暗恋了一段时间年轻有为还多金帅气的沈扬,只不过暗恋都没机会成为明恋,就被人告知沈医生有家属,并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八卦之心自然而然就被提了起来。 小张继续道,“我在沈医生身边待了有两年啊,他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也见过有人去跟他表白,刚开始的时候沈医生只会婉转的告诉别人他有喜欢的人,过了一段时间他就直接说他已经结婚了。我毕竟跟在他身边时间最长,大家都跑来问我,但我那时候也确实是不知道,说不好奇是假的,加上被大家问的也心烦,所以我就没忍住……去问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沈医生的婚恋对象是个男生的。” “他们感情……特别好。”说着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小张眼眶都红了。 同伴安慰了一句,又道,“那这次的事情,具体是发生什么了啊?” 小张吸溜了一下鼻子,用兔子眼去看她,带着鼻音道,“好像是几个人发生了冲突,本来只是打架,但沈医生的爱人突然被人打了一枪,子弹擦过心脏了,血止都止不住,负责主刀的就是沈医生本人,最后……人没救过来,沈医生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同伴的眼睛也有些发红,她急道,“为什么?” 给于母换好药,收拾好后小张边往外走边道,“在碰手术刀的话,沈医生的手会发抖,根本就不适合在做手术了。” “你是说……因为他的爱人死在了他手里,他造成了心理障碍吗?” “……嗯。” “我……好想哭啊。” “而且现在沈医生在哪里大家都不知道,就连他爱人的葬礼他都没有到场,他朋友以为他在这里,都来问过好多次了,我……我也联系不上他……真不知道沈医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那个杀人凶手呢,他杀了人不用偿命的吗?” 小张摇了摇头,又吸溜下鼻子,“不是,死刑已经判了……听说那个人和沐风的老总交好,那个人被判刑后,沐逸泽都去疏通关系了,但信州企业的苏总也用了手段,总之就是让他死……” “本来就该死!” “可于先生还是回不来了啊,沈医生也不知道在哪儿……” “……” 声音越来越小,躺在病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多少,眼角的泪却簌簌地往下落,不一会儿就染湿了一小片枕头。 她手指痉挛似的动了一下,可就是醒不过来,但眼泪却一直顺着眼角往下掉。 第二天,已经消失了将近二十天的沈扬面色憔悴地走进病房,他低头看着依旧没有苏醒迹象的于母,直直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立刻惊呆了看到他惊喜、却忍着只能躲在门外的小护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扬,没进去打扰二人。 一躺一跪的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沈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于母,突然,他对着病床上的人磕了一个响头。 直到现在,他才敢有声的呼吸一下,用力道,“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照顾好高深……如果妈还认我这个儿子,还想让高深能好过一些,我希望妈能尽快好起来,高深不想看到这样的您,他会难受的……我也不想。” 为了沈扬已经哭过几次的小张在听到这些后,眼泪再一次不听话的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沈扬又给于母磕了一个头,在起来时他眼睛里的血丝好像更多了些,他上前握住于母的手,哑声道,“妈……你相信我。原谅我暂时的不孝。” 只单纯的握着人的手,都似乎有些发抖,似乎也不想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沈扬及时把自己冰凉的手收了回来。 一转身,就见小张哭的满脸是泪的推着药进来,怕人又会突然失踪,她立马上前道,“沈医生,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你朋友都陆续来医院问过好多次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看了一眼于母手背上的输液管,沈扬抿了抿唇,只牵强的扯了一下嘴角,他错开身体让小张去忙活,道,“帮我好好照顾我妈,谢谢。” 紧接着不在等小张问出其他的,沈扬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小张还没来得及出来追他,刚走出门还没几步的沈扬就突然听到她惊喜的声音,“醒了,她醒了,医生――沈医生她醒了!” 脚步应声停下,知道于母好,沈扬抬起头反应了一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时隔多日,嘴角终于扬起了点笑,可他依旧没有回头。 等小张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只有负责看护于母的医生赶了过来,但这里已经完全没有沈扬的踪影,就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一走,沈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扬哥……还是没有消息吗?”那天再次打了一架之后,所有人之间的氛围好像都不一样了,可苏安落始终不放心,每天都会问沈扬的消息。 静默了一会儿,苏寄北道,“打听到了。” 等了好多天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苏安落连忙道,“在哪儿?” 苏寄北转头看他,“回去了。” “……回哪……儿?” “国外,”怕人情绪受太大波动,苏寄北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他爸妈都在国外,几年前之所以会回来也只是因为高深在这里……如今高深不在了,他也没理由在待下去。” “……高深的葬礼他都没有到场,这是说走就走的理由吗?”苏安落不理解,眼角有点泛红。 苏寄北叹息了一声,轻轻把人带进怀里,道,“因为不敢,所以逃避。没有葬礼,他就会以为高深还活着,直到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并没有离开过……而且尸体已经火化,就算他来了也见不到……” 话一字不差地传进耳朵,苏安落猛地抱住了苏寄北的腰身,把脸埋进他怀里,哽咽道,“别说了。” 苏寄北把人牢牢按在怀里,真的没有在开口,周围顿时安静的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地呼吸声,异常的压抑。 而事出之后,沐逸泽在经历和苏寄北救人压人的对决之后,也再没有出现过。 似乎在一夜之间,他也想通了自己做的都是些混蛋事,可不管如何,人没了就是没了,道歉于事无补,安慰苍白无力,他只好把自己藏起来,把自己全部隐到黑暗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半年飞逝,沈扬始终没有回来过,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就像这个人突然凭空消失,又或者这几年他们生活里的沈扬,都只是一个幻影,大家臆想出来的而已。 半年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已经给了人足够的治愈时间,别说众人,就连于母都早已出院适应了没有于高深电话的时候。 斯人已逝,他们不能永远沉浸在悲伤中,只能仰起脸扬起嘴角直视阳光面对生活。 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于高深了,沈扬也消失不见,但还有其他人替他尽孝。 “阿姨,我来帮您。”在小区转了半晌,终于见到准备食材回来向他迎面走来的于母,苏安落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看见他,于母眯起眼睛笑了笑,“安落又来了,你看现在天气也冷,没事就不要在往这边跑了,我没事的。” 伸手接过于母手里的东西,苏安落用另一只手围了下围巾,笑着道,“我又不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过来陪您说说话。” “好,那赶紧进去。” “……” 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几句不离于高深,但只要一提这个名字,于母就会眼眶通红。 而时间一久,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多,只要每次聊的话题有往于高深身上跑的趋势时,苏安落都及时出来救场,问些其他的,久而久之,在提起高深,于母也没怎么样了,只笑笑不在说话。 厚脸皮的在于母家吃了中饭,又陪着人坐了一会儿,苏安落这才从她家里出来告别。 A 市的冬天很冷,只不过今年似乎格外的冻人,苏安落低着头走在路上,用脚踢了一下坚硬的地面,不小心从围巾里哈出的气瞬间成了寒冷的白色。 突然,背后一沉,温暖的温度丝丝缕缕的传进来,苏安落一怔,看了一眼被衣服裹进人怀里的自己,他立马从围巾里露出一张冻的有些发红的脸朝后看,顿时看见了苏寄北熟悉的面孔。 下车没有带多余的衣服,看人冻的不轻,苏寄北就把自己的衣服解开,瞬时把人带进了怀里,这样一弄,就跟两个人穿了同一件衣服似的,可这还是在外面,惊喜之余还没问出“你怎么来了”,一扭头就见行人纷纷侧目,开始小声的咬耳朵,苏安落耳垂一红,忙转过身从对方怀里出来,然后又给他把衣服整好,教训,“在外面还敢放肆。” 有缘有故被教训了,苏寄北好整以暇地看了一圈儿众人,疑惑道,“有什么关系?一个月前你都在千万观众面前答应和我结婚了,还怕人看吗?” 苏安落:“……” 继曝光小少爷身份,录音坑骗求婚发微博之后,苏寄北苏总更新了第三条关于苏安落的微博。 通过众多排面媒体全网直播。 宣布结婚,具体日期会提前告知。 反正几年前大家都知道苏寄北的性取向了,对于结婚的消息好多人也都是等了好久,其中苗啡迪就是最疯狂的一位。 本来苏寄北从来都不更新微博,所谓粉丝也只是关注他的公司,然后随着时间一步一步论为僵尸粉的,直到现在一起活跃也都是因为他炫苏安落。 似乎想起来那天他被人骗去现场,整个人一起和苏寄北出境。苏安落立在原地扭头看风景去了,打算忽视旁边这总是雷厉风行的存在。 只是眼神落在远方,他却在想,如果高深还在的话,那天骗他去现场的任务,肯定是由他来完成的。 他会怎么去骗还不被拆穿呢? 没从公司出来之前,苏寄北通过陨石位置就知道人来了这里,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 两人肩并肩在外面磨蹭半晌,又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而刚到家,不知道苏安落怎么了,门刚被关上,他就把人抵在门上搂着人的脖子把人的脑袋微微向下一带,热烈的吻住了人的嘴唇。 还没准备好就被亲了个措手不及,苏寄北顺势搂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的更近了些,顿时两个人真的是肉贴着肉。 良久,二人分开,苏安落趴在他胸口微微喘气,苏寄北微低头看他,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不知怎么,他感到了怀里人的不安,而他自己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不安。 双手抓着人衣襟的手更紧了些,苏安落把额头抵在人的心口,他哑声道,“二哥……给我。” 话音刚落,苏寄北眼神就暗了,用力把他抱起来,两步走到客厅,把人扔在沙发上,不等人起身,他就重重的带着侵略性地压了上去。 苏安落仰头看着天花板,双手抱住苏寄北在自己锁骨上乱啃的脑袋,身体不受控的激灵了一下,他微微喘息着,主动把双腿打的更开,方便苏寄北进来。 身体被炙热填满,脚趾忍不住痉挛似的蜷缩了一下,苏安落呜咽着把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迎合对方。 直到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响起,黑色陨石应声掉在了沙发上,苏寄北没管,可迎合他动作的同时苏安落却伸手把东西握在了手里。 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结束时苏安落已经不胜体力昏昏欲睡了,但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带人去清洗的时候,见人一直拿着黑色陨石,苏寄北正要给他戴上,但苏安落却下意识把东西握的更紧了,为了不让人起疑,他顺势把整个人都挂在对方身上,筋疲力尽似的道,“二哥,我好累,想睡觉,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侧头吻了一下他额头,心里的不安强行被自己压下去,苏寄北轻应了一声,就把人抱进房间了。 把黑色陨石不动声色地放在自己枕头下,不等人过来找,苏安落就把自己拱到了苏寄北怀里,搂着他的腰身睡觉。 前段时间苏老爷子忌日,苏寄北和苏安落一起去看他,顺便去看了苏慕晨,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只上次承认和苏寄北的关系时所看过一次照片的苏慕晨,却瞬间把他炸的全身僵硬。 刚恢复记忆时,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此时一见到苏慕晨的少年照片,一股无法言喻地熟悉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他那时候年纪小,记忆不太连贯,人的脸也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可多日来的强行回忆,这张脸貌似和记忆力的――真的重合在了一起。 可他怕自己的感觉错误,一直没敢开口,就怕给了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况且,沐逸泽已经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了,他没有任何立场约人出来。 第二天,苏寄北起来时,毫不含糊地把黑色陨石从对方枕头下拿出来,想给人戴上,却被也已经醒了的苏安落制止,他眯眼笑着把东西夺过来,道,“我一直都在家,又丢不了,一会儿我自己戴。” “……”苏寄北抿唇,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苏安落不为所动,良久,苏寄北才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记得戴。” 苏安落依旧眯眼笑,“放心。都戴好多年了,突然少了我也不习惯啊。” 听到这句,苏寄北才脸色稍缓,他又揉了一把人的头发,去洗漱了。 只是,等到人吃完早饭出门去公司,苏安落还是没有把东西戴上,随手把玩了一阵,他就放在了桌子上。 昨天孟之晴主动联系他,说要和他见一面,因为她要去瑞士了,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在回来,而他们此时作为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应该这么陌生。 这是苏安落知道孟良才是杀人凶手之后,孟之晴第一次和他联系。 本来是不想见面的,但孟之晴说的是事实,有道理,所以他才答应的。 可纠结斟酌半晌,苏安落却并不想告诉苏寄北。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对秦姨嘱咐了好几遍要照顾好苏寄北,最后听得秦姨眉头皱的老高,一直问他怎么了,像是也发现自己的神经,苏安落摇头轻笑,没再说其他的,出门了。 而他身上,还带着一个透明小袋,袋子里装着的是苏寄北的两根头发。 刚推门而入,接听了一句欢迎光临,苏安落目不斜视地找到一处角落,在孟之晴面前坐了下来。 面前突然出现阴影,孟之晴猛地抬头去看,顿时一阵紧张,“你来了。” “嗯,”没接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苏安落只道,“一杯黑咖啡。” “好,请稍等。” 等到咖啡如期而至,苏安落抿了一口才道,“之晴姐是有什么事吗?” 已经有好久没听过之晴姐了,孟之晴局促地挪开目光,道,“哦……我、我我是……两天后的飞机,如果在不见一面,大概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苏安落始终垂着眸子,没应。 孟之晴尴尬,突然道,“安落。”对面的人抬头去看她。 缓了半晌,她才道,“对不起。不管是替谁,只为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真的很抱歉……” “……”苏安落抿唇,轻笑了下,低声道,“不用。” 可下一刻,他眼前突然一晃,脑袋沉了一下,想要去端咖啡的手立马顿住,他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不可置信去看孟之晴,而孟之晴在他面前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即将倒下之前,他听到孟之晴哽咽着道,“对不起。” “扑通”一声,意识薄弱到极点,苏安落趴在了桌子上。 抬手制止住又差点掉下来的眼泪,孟之晴拨通了一个号码。 过了很久,沐逸泽才接通,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久违的声音,孟之晴又差点忍不住,还好她及时深呼吸了一口气,等到对方问了三遍怎么了,她才道,“我就要走了,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仍然看不得你难过……所以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沐逸泽在电话那边沉默良久,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 没有直接回答,孟之晴只告诉了他地点,最后才道,“这药只能让他睡一个小时,你要来的话就来,放心,别人不会动他。是让他自己醒来回家,还是你来把他带走,都只在于你。我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就不等你来了……逸泽,再见。” 表情略显空白的听了会儿忙音,沐逸泽手脚有些忙乱的收拾了东西,还是开车出去了。 刚才给苏安落准备咖啡的服务生适时的上前,孟之晴抬起笑脸对他道,“他和他大哥在闹别扭不回家,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也多谢你的帮忙。” 服务生看了一眼苏安落,脸上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不过他还是道,“只要不会真的有事就行。” “这个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孟之晴站起来,给了服务生一部分小费,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苏安落,随即便目不斜视地走了。 而他刚走,苏安落就睁开了眼睛,好整以暇地坐了起来,似乎不明白刚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他又喝了口黑咖啡。 人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伤害后,甚至连大脑皮层都会提醒你小心,对于孟之晴的突然相约,苏安落就是有一种这样警惕的心情,尽管对方是他姐姐,和他有着该死的血缘关系。 早在来之前,苏安落就让蓝凌先过来跑了一趟,死撬了人的嘴,而且还告诉这个服务生她根本就是害人,不管怎么样,只要对人对己都有害处的,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去做。 所以,黑咖啡里并没有东西,苏安落只是陪着演了一场戏。 “谢谢。”苏安落抬头,对服务生笑了笑,也给了他一部分小费,小哥哥拿着两个人给的钱,良心难安,不过他依然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等人走后,他才安静的等着沐逸泽过来。 可能开车比较快,不到十分钟,沐逸泽就推门而入了,只是在看到苏安落清醒状态时,他脚步却下意识顿在了那里。 看他迟迟不进来,苏安落低头给他发了条短信。 【大哥,进来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时隔半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坐着,可心情再也回不到过去。 同样要了一杯黑咖啡,沐逸泽没动,只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苏安落也打量他,明明是熟悉的脸,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而且沐逸泽的脸还隐隐泛着点白。 苏安落道,“大哥,天气冷,你小腹的伤有发作过吗?” 不明白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就是这个,只是话音刚落,沐逸泽的手就适宜地抚上了自己小腹,似乎随着他的动作脸色又白了一分,不过转瞬间他还是道,“没有,没有发作。” “苏慕晨是十四岁失踪的。” “……”沐逸泽抬头去看他,很不能理解话题又为什么扯到了这上边,他当然知道苏慕晨是谁,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吗?可一个死人或者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暂时忽略他的表情,苏安落道,“我妈跟我说过,他失踪的时候,是被人捅了一刀拽下了天桥,伤口在腹部。” “……”气氛莫名紧张,沐逸泽咽了口口水。 “我是在你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你的,可你没有去福利院之前,和别人、在加上自己生活的一段时间,是一年。你忘记自己过去的时候,年龄也是十四岁。” “……”刚放下不久的手又下意识抚上了小腹,沐逸泽感觉伤口又在疼了,甚至比任何时候都疼得厉害。 “最重要的是,我见过了苏慕晨的照片。十四岁。” 其实在苏家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看过苏慕晨的照片,因为这个人在苏家都已经成为禁忌了,就连苏夫人说起他,都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第二次见到墓碑上的少年,苏安落大概也不会去怀疑。 “……”想脱口而出反驳的话在这一瞬间被牢牢堵在了喉咙口,沐逸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我那时候年龄也小,对于你们的脸有些模糊,我不知道是不是。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去做个DNA鉴定。” 沐逸泽抬眸看他,声音有些哑,“什么?” 直视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苏安落从口袋里把透明的装着两根头发的小袋子放在了沐逸泽面前,“这是我二哥的头发……结果出来了,你别忘了告诉我。” 说完,不在等对方说话,苏安落站起身就走了,只留下个沐逸泽极度茫然的坐在那里,一时之间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刚推门出来,苏安落就大口的吸了口气,恨不得能把刚才的份儿都一下补偿过来。 怕他出什么意外,蓝凌已经等候顿时了,觉得时间差不多,他立马就把电话打了进来。 静静的让手机铃声响了数秒,苏安落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按了接听。 “怎么样怎么样?!学……那女人没怎么样你,你现在还好吗,在哪儿呢?回来没回来?” 随着冷风,问话如炮弹似的冲进耳朵里,苏安落突然道,“蓝凌。” 所有问话都戛然而止,静默一会儿,蓝凌道,“嗯?怎么了?” “我……”转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苏安落眼睛突然有些酸涩,他哑声道,“我不想和我二哥结婚。” “……什、什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被放在嘴里咀嚼了很多遍,蓝凌实在不相信这是苏安落说的。 明明很爱啊。 “我也不想回家。” “不是,”慌乱之中连忙把理智拎出来,蓝凌让他打住,单刀直入道,“是不是苏寄北欺负你了?是不是他听你说你答应结婚了就对你不好了?那你告诉我啊,我可以帮你啊,虽然我可能说不上话,但私藏你我还是能做到的。” “没有……”苏安落打断他,轻声说道,“没有对我不好……我很在乎他。”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每天都会想……高深是因为我才会死的。” “……”平常多话的蓝凌,在听到这句的一瞬间,突然闭嘴不说话了。 “而且……”如果沐逸泽真的是苏慕晨的话,那他和苏寄北如今的关系不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等了半天没在等到人说话,蓝凌等不及,怕他出事,只能没话找话,“怎么了你告诉我,可能会好点儿。” “没事,”现在所有事情都八字还没一撇,苏安落不能提前把自己扔进深渊,他呼出一口气,道,“蓝凌,你先收留我几天。”鉴定结果没出来之前他是打算先不回去了。 可话音刚落,蓝凌却懵了,“啊?你确定么?你二哥不会杀了我吗?” 简单的解释了一些有的没的,蓝凌心惊胆战地答应下来,挂断手机决定来这里接他。 百无聊赖之际,把手机打开又按灭,按灭又打开,心里的某些想法一再强行打压还是不受控制地露出头来。 如果沐逸泽真的是苏慕晨,他决定回去认祖归宗的话,那苏安落这次之后,就不打算在回来了,把大哥还给苏家。那如果不是的话,那就证明他没有破坏几个人的感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自然而然形成这样的,那他就回家和苏寄北认错,怎么样他都行。 想装死的脑子瞬时清晰起来,怎么甩都甩不开这种想法,苏安落迷茫的站在原地,稍微一想起沐逸泽就是……他不在回苏家,他胸口就难受。 可是苏夫人和苏寄北――也需要苏慕晨。 事情刚被自己理清,旁边就突然多了个胖企鹅,只见蓝凌把自己裹成了个大粽子,全然不在乎所谓形象,一把把苏安落抓进了怀里,哈着白气道,“老弟,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行了,知道你不开心了,跟我回家,回家请你睡觉。”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苏安落下意识接了一句,“睡你吗?” 只当这句话是**,蓝凌震惊的看着他,捂着自己心口,害怕的后退一步,兰花指颤啊颤地道,“哇!你竟然想要睡的是我,你是真不怕死啊,小心苏寄北把你拖回家关小黑屋啊!” 遇到他而刚提起一点的嘴角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瞬时又垮了下去,苏安落抿唇,不在作声了。 而沐逸泽独自一个人在原位置坐了很长时间,他茫然的盯着面前的透明袋子,心里不知做何感想。 对于以前的事情,他确实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刚一睁眼的时候,就是那对狗男女爸妈在照顾他,而且看他们当时的表情,好像是在讨论他穿的衣服都是名牌之类如果找到他的家人就可以敲诈一笔什么的,但他一醒来就问这是哪儿。 男人问了他几个最简单的问题,家在哪儿叫什么,他一概不知道,男人本来还笑着的脸立马垮了下去,直接道,“我是你爸!” 当时他真的以为这就是爸妈,直到得到了永无止境地殴打,他才怀疑起了到底是不是。 他间接杀了他们之后,自己又生活一段时间,快死在路边的时候,才被人捡到送去了福利院。 关于以前的记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苏安落说的……让沐逸泽十几年都处于怀疑、多虑、害怕甚至是不正常的心脏突然跳的快了些。 不起眼的两根头发在眼底深处越放越大,沐逸泽把手从自己小腹处移开,微颤着把东西拿了起来。 下午下班回到家,苏安落不在,苏寄北心里没来由地一沉。 他走的时候就总觉得不安,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地去看苏安落在哪儿,确定了他一直在家之后,他心里仍然没有好过。 直到现在到了公寓,苏安落的位置,还是显示在家。 “阿落。”数声呼喊,一声应答都没等来。 苏寄北连忙上楼,推开卧室的门,依旧喊道,“阿落。” 只是眼睛在看到静静躺在桌上的黑色陨石时,他脸色却骤然变了,慌慌张张地下楼喊道,“阿落……苏安落!” 自从差点把沐风搞出事,苏安落一次都没去过公司,苏寄北也不强迫他,他喜欢做什么让他去做就好了,可今天的情况显然是第一次,却足以让苏寄北崩溃。 掏出手机拨打电话,那边传来的机械无法接通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