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请把他还给我
两个人面对面无言了半晌, 似乎谁都觉得谁陌生,完全不是自己认识多年的好友。 就在苏寄北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听错,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的时候,沐逸泽又道, “让小安跟我回家, 你把他还给我,行吗?” “……”这一次, 在装聋作哑就是真正的智障了, 苏寄北轻皱眉头和他对视,突然轻笑, 显然不能理解沐逸泽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假模假样地拍了一下对方肩膀说道,“搞什么?” 说完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苏寄北脸色当即一冷,转身就想走。却被沐逸泽紧追不舍拦住去路,“寄北, 小安……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是我的信念,不能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他在我这里有着一个怎么样的地位,我不介意你把他锁在身边十年,现在我恳请你把人还给我,行不行……” 一席话说的极轻极轻,细听之下还有一股不可抑制地颤抖,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苏寄北没有办法在装傻充愣下去,他重新扭过头看着沐逸泽,冷冷的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对我不重要吗?他对你是信念对我是命,你非要去比较?你给阿落发的那些信息我已经看过了,我只当你是太想他,并没有去阻止过,而且回不回去是阿落说了算,我也没有去干扰过,今天这种话,你不要让我在听到第二次。” 兴许也觉得缺席了那么多年的自己没有立场说这种话,目视着苏寄北走回病房在苏安落身边坐下,沐逸泽都没有在说出其他的,就连往前迈一步都显得无力。 可他的手却在无形中紧握成拳,太过用力导致骨节泛白。 独自静默了半晌,沐逸泽脸色发冷,直奔孟之晴的住处而去,刚到地方,连门铃都省了,沐逸泽大力的去拍门,丝毫不掩饰自己全身的怒气。 “孟之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儿,别逼我踹开他!” “你开不开?我数三声,如果你不开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 大力的拍门声还在耳边回荡,孟之晴蜷缩在沙发上,像个疯子一样哭着。时间久一点,沐逸泽每拍一下门,她都神经质地痉挛一下。 “三。” “……” “二。” “……” “一……啪嗒。”随着一的落音,孟之晴擦干净眼泪,眼眶通红,脸色苍白的开了门,倔强的看着沐逸泽。微仰起的脸就像要迎接一个怒气冲冲的巴掌一样。 如果不是看她脸色太差,门一打开就让沐逸泽惊了一下,想到她竟然开车去杀人,这一巴掌真能落下去。 沐逸泽冷冷的盯着她,“舍得开门见我了?” 询问极度的讽刺,孟之晴没有丝毫畏惧,还很适宜的冷笑一声,转身走了,门开着等着人进来。 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沐逸泽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冷淡,把门随手关上了。 直到孟之晴光着脚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沐逸泽看了看,道,“开着自己的车去杀人,你好大的本事啊。” “啪!”手里的另一杯水不受控制地坠落在地,杯子当即摔的四分五裂,热水撒了一地,溅到光裸的脚面上,引不起丝毫的疼痛。 随着巨响,孟之晴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用已经有些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沐逸泽,这副样子让后者下意识紧紧皱起了眉头。 饶是如此,沐逸泽也没有要把事情翻篇的意思,他道,“以前做错事你还会跟我编谎话的,怎么,你现在连一个解释都懒得去想了吗?” 地板的寒意一点一点透过脚心直达心脏,冻的孟之晴全身发冷,她缓缓蹲下来靠在沙发旁边,自保似的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良久,她才用沙哑到不行的声音答非所问地道,“我爸爸……是你关起来的。” 话音刚落,刚想去触碰面前茶杯的手就猛地一顿,沐逸泽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显然不能理解她是怎么知道的。 二人目光一对视,孟之晴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冷笑一声,抬起发白的手把自己可悲的眼泪擦干净,道,“你为什么能关他十年呢,为什么每次我跟你提起他,你都不告诉我,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仇,可我觉得,你大概是为了报复我,想让我不好过……是吗?” 消化掉这些信息,沐逸泽很快冷静下来,沉着脸没说话。 孟之晴接着道,“那你也挺失败的,明明是让我不好过,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不是跟孟良有仇吗,你不是应该想杀了我吗?”已经止住的眼泪随着这些肮脏的事实越流越多,不能自已。 “但我又觉得你成功了,你养了我那么多年,不管无情还是假意,总之让我喜欢上你,但不管怎么样你又总是把我推的远远的……你对我好,可也对我残忍。” “是你把我一步一步变成这样的。” 像忘了今天来的目的,这些话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向心口,全身泛疼。静默半晌,沐逸泽才开口解释了一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 这声音很轻,却让孟之晴的眼泪断了一瞬,她睁着通红的眼睛去看沐逸泽,里面的情绪复杂多变,搞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沐逸泽,所以她只能继续道,“可我就是这么没用,我知道了是你把我爸爸关了那么久,我想了很长时间,我是想报复你、想伤害你的,可我就是这么贱,我做不到……呵,我想了很多天,你不是最在乎孟之安吗?从小时候就是了,现在听到他要回来了整个人都跟魔怔了一样,你想要他,我给你就是了,把死人给你……” 直到这时,原先的同情才算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沐逸泽脸色像结了一层冰霜,他陌生的看着自己教了十年的人,终于决定揭开某些流离疤痕。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坐在地上的孟之晴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只见他薄唇轻启,“你以为孟良只应该被关起来吗?如果我想要,他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还轮得到你今天这样来指责我?” 此话一出,像被吓到了,孟之晴大气都不敢出,只抬头惊惧的看着沐逸泽,双肩颤抖,直到今天,她才如梦惊醒,她确实一点都不认识沐逸泽,而且――从未认识过。 “至于小安,”忽略掉对方的眼神,沐逸泽冷眼看她,道,“我对谁好跟你无关,可你没有资格去敌对他,我欠他,你也欠他,你每天在想、被你说的好的天花乱坠地父亲更欠他!” “……” 直到沐逸泽转身离去,门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地声响,孟之晴都是一副石雕的模样,一动不动。 天边外似乎响起了一声惊雷,炸醒的不止一个人。 “你醒了?”病床上的人刚一动,苏寄北就立刻凑了上去。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厉害,毕竟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苏安落睁开眼睛很快的适应了一下,虚弱道,“嗯,我们……是在家吗?” 苏寄北给他掖了掖被角,答道,“沈扬说没什么事,你也不太喜欢医院,所以我就带你回来了。” “嗯,”怕他担心,苏安落对他笑了一下,又握了握他的手,道,“二哥,我有点儿饿。” “等一会儿,秦姨在准备了。” “好。” 动手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接过苏寄北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些,本来一直没暖过来的手也有了些热意。看他嘴唇回了点血色,苏寄北才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安落茫然的转头看他,正想编个谎话盖过去,又突然想起送他去医院的大概是沐逸泽,就实话道,“哦,路上有辆车突然失控了,我没来得及躲,幸亏大哥在,不然真得死。” “闭嘴。”死字刚出,苏寄北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细看之下也有一丝发白,苏安落忙眯眼笑,抓住他安慰,“我开玩笑的,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大哥受伤,我看见……不适应,又不争气了。” “……不用担心,他没事。” 提起这个,正想问有没有事,苏寄北就率先回答了,苏安落很显然松了口气,只是下一秒,他就慌着忙道,“我出去是为了和蓝凌碰面的,可我现在……还没有跟他说一声,二哥,他会不会在那里等我等到我现在啊!”说着就掀被子去找自己手机,打算和人联系一下。 苏寄北及时制止他,道,“没事,他早就打来电话了,我告诉他你发生了些事情,不能过去,他还来看了你,刚走才不久,不用担心。” 至于谁来看他,他没有丝毫印象,只是听到这些,他下意识的放下心来,“那就好。” 那辆飞奔过来的车很眼熟,但一时之间苏安落想不起来,又怕苏寄北担心,也就没跟他说这些。 一段时间后,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地点,和苏寄北说了一下,苏安落就一个人来到了――有孟良的地方。 “27号,有人看你。” 铁门发出聒噪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地方里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不一会儿,一个双鬓已经斑白,走路都有一股认命滋味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远远看见玻璃外的人不是沐逸泽,孟良还很纳闷,尽量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把这个人打量了一遍。 人还没走近,苏安落就已经率先拿起听筒等他了。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几步远的路,孟良内心却极度的排斥着,可不等他退缩,转眼间还是坐在了这年轻人面前。他顿了顿,良久才颤抖着双手拿起电话,用有些苍老的声音问道,“请问……你是谁?” 毕竟这么多年,除了沐逸泽,没有一个外人或者熟人来看过他,哪怕是一次,都没有。 苏安落静默了一会儿,哑声回,“苏安落。” 在嘴巴里把这三个字细细的咀嚼了一遍,孟良确定自己人生里没有这个名字,甚至他和苏家都很少有交道,所以他摇头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苏安落不慌着表明自己的来意,“我找孟良,你就是。” “可我不记得认识你啊。” 一句不认识,同时惊醒了两个人,孟良依旧摇头,苏安落只定定的看着他,眼白都泛上了一丝红,就在孟良坚持认为他是认错人了,想放下电话时,苏安落却突然出声喊道,“叔叔。” “……”孟良怔愣良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为什么,他双手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而且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他嗫喏了一下嘴唇,已经有些混浊的双眼突然清明起来,可他颤抖的厉害,颤抖到害怕说话。 面前的人二十二三的样子,很年轻,如果……还不等深入下去,苏安落就直接按着他的想法接了下去,“如果孟之安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啪嗒!”听筒重重的从手中滑落,孟良惊恐……又或惊喜的看着苏安落,手缓缓抚上了玻璃。“你……” 他知道孟之安丢了,沐逸泽刚把他送进来的时候就说过,并且威胁他,孟之安一天找不回来,他的罪孽就会一天一天的加重。 旁边的看守人员见他情绪激动,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孟良如梦初醒,眼睛里湿润的反应一会儿,他才又重新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可这次,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直到这时,苏安落才不想在陪他玩儿下去,问道,“你后悔过吗?” 刚被憋回去的眼泪又瞬间涌上眼眶,孟良嘴唇向下弯,双手颤抖,表情扭曲到了一定的度,似乎悲痛的不行,他痛哭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痛下杀手时候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害怕吗?我倒觉得你应该是不怕的,不然你为什么还能把枪口对准我妈妈。” 杀了一个人是失手,那第二个人又是什么呢? 如果刚才只是模棱两可地话,让孟良去进行怀疑,那那句把枪口对准我妈妈就彻彻底底让他痛哭出了声音,他一只手拿着听筒,一只手牢牢的按在玻璃上,像是想摸一下苏安落的脸。 就算是亲生女儿坐在这里,他可能也不会这样,毕竟对眼前的人,他有罪,而且罪能至死。 苏安落始终保持着漠然的表情,他看着孟良,继续道,“小时候,你比我爸对我还好一点,所以我实在不想相信……那个让我家破人亡的人――是你。” “啊!别、别说了……对不起,对不起……”痛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可后者却始终无动于衷。 一开始他没想来见这个人的,可数日来的噩梦让他再也忍受不了,尽管孟良以前对他很好,可此时――他却并不想让他好过。 “我爸妈对你不好吗?你对他们也很好,不是吗?” “我……” “你犯了错,不是说过要改的吗?可是你怎么了?” “……之安。” “你为什么要拿着枪进我家,是威胁还是一开始就打算了要杀人。” “……不……” “我爸妈人很好,他们很爱我,我整个家都很好,是你毁了我。” “对不起……” “对不起……能让他们回来吗?” “……”孟良抬头去看他,多年不见的面孔,无比的陌生。 苏安落微微勾起了唇角,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虽然并不好看,可真意却挂在那里,“不过,上天夺走我一些什么,也总要还过来的,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让我成为苏安落……我相信,我爸妈也会开心的。”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孟良已经被狂风骤雨般的疼痛和自责淹没了,他溺在漩涡里,万里都望不到边缘。 像没看到他的痛苦,苏安落放下听筒之前,轻声道,“我原谅你了,再见。” “之安,之安!之安――”意识到人走,孟良疯狂的站起来,鼻涕横流地去拍玻璃,被身边的看守人员及时制止。 沐逸泽对他说原谅,连孟之安都对他说原谅,孟良哭着哭着就笑了,眼泪顺着嘴角流进嘴巴里,苦涩的发疼。 逃似的从里面出来,苏安落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胸口憋闷,差点觉得就要死过去了,等平复好心情,一转头,孟之晴紧张害怕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两人碰面,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周围空气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了,像面对孟良一样,苏安落的表情始终保持漠然,而孟之晴却及时挪开了和人对视的目光,还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知道真相以来,这还是苏安落第一次见她,和刚想起来的心态有所不同,苏安落不知道他此时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孟之晴,只能微一垂眸,错开她,从她身边经过。 孟良犯下的错,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可苏安落不是圣人,没有办法释怀,他需要时间。 自始至终,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待人走后,孟之晴才像脱力般把肩膀垮了下来,缩成了一小团,非常的瘦小。她一步一步的在这里徘徊着,却一直不敢进去,就算进去以后见了面――那需要说什么呢? 质问孟良去怪罪他吗? 可那是她惦记了十年的父亲。 纠结多日,孟之晴在没有那个勇气去见孟良了,不管是以哪种心态,她不相信她父亲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伯父伯母的死是事实,证据、当事人也都在她身边,轮不到她来怀疑。 徘徊许久的脚步,还是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孟之晴抱住自己,对自己轻声说道,“爸爸已经死了,死了十年,和伯父伯母一起死的,里面的人不是他。” 第二天,监狱里的人打来电话。看着熟悉的备注,沐逸泽少有的犹豫了,已经说过了不去见他,可这么多年沐逸泽已经习惯了接这通电话,所以只犹疑了一会,他就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可今天的内容,和往常每年的都不太一样。 “孟先生自杀了。沐总,对不起,是由于我们的疏忽……” 后面的话沐逸泽一个字都听不见,他把孟良送进去的时候,很坚决的要求过人不能死。但人想死的时候,大概派几个人二十四小时监督他也不一定能看的住。 况且这十年来孟良表现良好,也并没有产生过想死的念头,毕竟沐逸泽拿孟之晴威胁过他。所以监狱里的人久而久之,都有些玩忽职守起来,总会有一时没看住的时候。 只是,极力不让他死的人,如今听到他自杀,预想中的懊恼却并没有传来,相反的是,心口还微微有些发疼。 “我知道了。”电话随之放下,把所有道歉都隔绝于耳,突然,沐逸泽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苍凉,又带着这人终于摆脱了的庆幸。 自己冷静几天,终于想起孟良是谁的白容猛然惊醒,像抓到了某跟救命稻草一样。正打算利用这个好好跟孟之晴说,让沐逸泽重新把他召回去,却又在细打听之下听到孟良自杀,所有希望又瞬间破灭跌入深渊。 已经从沐风出来好长时间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家里混吃等死,要不是自己有积蓄,非得把自己坐成倾家荡产不可。 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不和他住一起的爸妈都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搪塞间只能装模作样地开车出去上班,在小区里露露脸,证明他还有好好的活着。 到了时间在准时回来就行。 只是这天,在路上瞎晃悠的白容突然瞅见了于高深一个人进了超市。 他眼睛当即眯了起来,心中一团火无故升起,原本第一次被苏安落威胁着出沐风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于高深搞的鬼,后来打电话证实一下,虽然于高深没有正面回应,可当时他的态度已经彻底激怒了白容,况且最后一句说杀人真的不是什么气话,就算是,也是掺着六分真的气话。 如今他完全被沐风清扫出来,让他对苏安落守不住承诺而愤恨的同时,对于高深的厌恶也更深了一层楼。思及到此,白容抿唇冷着脸,恨恨的打开车门,气势汹汹地去找于高深。 不上班有段时间了,日历也想不起来看,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周几,不过看于高深悠然的逛超市,应该是周末。 但超市里的人并不算太多,大概还没到大家都来的时间点。快速的在这里逛了一圈,白容就在零食区看到了正在认真挑拣的于高深。 此时这一条过道上,只有于高深一个人。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于高深以为是沈扬停好车过来了,当即回头还没说话,就在看到白容那张太监脸时惊的后退了一大步不止。 可看到他这种反应,白容更加坚定了是这小人在中间搞动作的想法。 “哎呦,白副总?”离人远了,于高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当即站直身体,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衫,称呼一出,看白容脸色一变,于高深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忘了你已经不是了。” “……”白容脸色冷的能掉冰渣。 于高深又不是真的坏到骨子里,拿眼一瞄,看他脸色实在难看,他假咳一声,莫名产生了一些想安慰的情绪,可话到嘴边还是成了,“早就告诉过你脚踏实地,别成天搞那些歪点子,你就是不听!还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沐逸泽怎么可能还能让你继续做下去……”话越说越多,直到意识到自己说话又难听了,于高深才下意识闭嘴,不吭声了。 两个人对视着争锋相对半晌,白容才堪堪把握成拳头的手松开,道,“告诉孟之安让他搞我的,是你?” “……嗯?”反应半晌,于高深很是茫然,一再去想这个名字,他确定他身边没这个人,问道,“谁是孟之安?”不过这话一出,他突然想起来沐逸泽貌似是找过那么一个人,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不过这名字都消失那么久了,谁还能一直惦记着。 话音刚落,白容也是一愣,不过想起于高深的所作所为,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他们两个从来都是势不两立,他冷笑着道,“跟我装什么傻?你不是一向跟苏寄北交好吗?” “你有病!这又跟老大有……”脱口的话到了嘴边戛然而止,于高深表情有些怀疑。平常没事的时候苏寄北是不过生日的,可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办过一场宴会,那时候苏安落十七岁,很多人都来参加了,包括已经和苏寄北有过几年交情的沐逸泽,那时候,是沐逸泽和苏安落第一次见面,苏安落一向不喜欢这些,所以等他来的时候宴会都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也都喝的差不多,也不知道当时沐逸泽是高兴还是怎么,当时脸都喝红了,可他一见到苏寄北旁边的苏安落,当时就冲上去喊什么小安……想到这里于高深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极度怀疑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安落……苏安落是孟之安?” 直到这时,他才认真的思考起了孟之安是谁,好像确实是个人物。 对他的表现白容只是兀自冷笑,讽刺的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自己明明知道还非耍着别人告诉你啊。” “不不,”他是真不知道,没有一个人说过,不过话到嘴边他就顿住了,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了,于高深不想在安慰他了,总觉得这人除了会把自己的好心按在地上摩擦,不会做其他的,眼神不屑的扫了一眼白容铁青的脸,于高深也很适宜的冷笑,道,“智障!” 看他转身就想走,白容脸色一变,怒声道,“站住!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不准走!”说着就伸手想去抓他,于高深没料到他会突然扑上来,还没来得及错开,另一边手腕就被人猛地一抓,随即被带到了那人怀里。 脚下一个踉跄,于高深无意识地抓住怀里人的胳膊才算稳住,刚一稳好,他就狠捶了一下沈扬,往外退了一步。 被打沈扬也不在意,他看着于高深勾唇笑了一下,道,“说好了让你等我一起进来,为什么不等我?” 于高深恶狠狠道,“滚!谁跟你说好了。”不过刚退出去的脚又下意识的靠近了过来。 沈扬推了推眼睛,全然不在意于高深的口是心非,他扭过头来冷冷的盯着白容客气道,“这位先生,高深怎么你了吗?竟然能让你激动到这种地步,下一秒是不是就想直接打架?” 对于对方突然从半路杀出来的帮手,白容显然非常不喜欢,毕竟如果真的打起来,一对一还行,真二对一,悬。 “如果是高深不对,我自然可以替他向你道歉,不过让他自己道歉还是免了,毕竟他是一个打了别人还会以为自己非常对的人,但我也不想让你成为这个别人,因为除了我,他大概不太想碰精神不正常者。那如果是你单方面的想打架,我建议你还是收一收,高深一向不会欺凌比自己弱小的骨架,而我更不会,希望你平常有时间多去看一下自己的疯病,出来乱咬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现在手中并没有带狂犬疫苗。抱歉,借过。” 于高深:“……” 直到于高深被人拉着从他身边过去,白容还是一脸的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隐隐听到沈扬放缓语气,侧头问于高深,“家里红酒没了,你想要哪一种?” 半晌,于高深才憋出一句,“混账东西!”只不过这声音却貌似夹带着一丝丝满足。 沈扬:“那就这种。” 白容:“……” 得知孟良死讯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一时之间,沐逸泽只感觉异常的疲惫,这份疲惫让他连睁眼都成为一种困难。怔愣半晌,家里也没多余的人,清冷的不行,沐逸泽大力的捏了捏眉心,躺回床上就睡了。 只是这一觉,睡的却非常不安稳。 他记得,他把孟之安当时最好的朋友砸的骨头碎裂,那人鬼哭狼嚎地去求他,他都无动于衷。 “咚――谁让你离他那么近的!”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更加施发了他心中极度的暴虐欲。 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声的响起,沐逸泽把那个该死的小胖子放倒在地上,把他打的口吐血沫,最后没有力气反抗了,他才神经质的冷笑一声,起身去废弃的楼后面找来一块石头。 看见石头的那一刻,小胖子脸上唯一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嘶哑的大哭求饶,“啊不要……妈妈!你不要过来,我不跟……不跟孟之安在一起了,你不要过来,嘭啊――” 随着惨叫声,只听一声极度扣人心弦地咔嚓,对方手腕当场断裂。 沐逸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一下砸了下去,道,“你用这只手碰的他!废掉!咚――” “啊――” “谁说了他不能只有我,你是在怂恿他离开我吗?啊――” “不是……不……” “哈?你不知道和他走的过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吗?你找死!” “……疼。” “我杀过人的!!怕废了你一条胳膊吗?!” 坚硬的石头一下一下砸在自己能感觉到的骨头粉碎的右手上,小胖孩儿岁数不大,半大少年而已,哪里受过这样的疼,很快便奄奄一息,眼睛都不想睁开。 “从今天开始,消失在孟之安面前,再出现一次,你试试!”说罢他眼神就更冷了一分,只是下一秒,像觉得不放心似的,沐逸泽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石头,狠狠的朝小胖子的脑袋砸了下去。 鲜血与脑浆,红白相间当场溅的到处都是。 咚地一声,石头应声落地,沐逸泽茫然的看着地面,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喃喃道,“不是的,不对……” 直到这时,记忆才好像出现了一丝的混乱,睡梦中的沐逸泽额头都是冷汗,身体狠狠的痉挛了一下,他双手泛湿紧紧抓着被子。 他记得,他并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把石头砸向那孩子的头。 就在他极力扒开伤痕想要醒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地,“大哥。” 沐逸泽猛地转身,害怕的后退一步,看到地上的死人后,他又立刻往旁边挪了几步,想要撇清关系似的。 孟之安拖着很小的僵直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好朋友,眼睛里充满了无声惊恐,他蹲下来,摸向小胖子被砸的血肉模糊地胳膊,顿时沾了一手的鲜血,鲜红的血在眼睛深处迅速扩大,孟之安摇头,哽咽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我没有,”沐逸泽突然上前两步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疯狂解释道,“不是我,我刚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小安,不是我,真的不是!” “我都听见了……” “不是。”藏了这么久,所有的真相都通过沐逸泽自己的嘴,让另一个当事人深陷其中。 “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是你做的,对吗?” “你听我说……听我说。” “那……我爸爸妈妈……也是你杀的吗?”孟之安双手抓着他的衣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明明人就在自己怀里,明明两个人离的那么近,可沐逸泽就是看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随着他的话,沐逸泽嗫喏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也在一瞬间怀疑起了这些都是自己做的。 孟之安的朋友是他赶走的,孟之安的父母,也是他杀的。 尽管这个时候的这个时间,孟氏夫妇并没有死。 像被蛊惑一样,眼前的记忆出现了很大的混淆,一时之间,他分不清到底哪些才是真的,哪些才是别人强加给自己的,他多想反驳,可一想指着他鼻子质问的是孟之安,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形中,他认为孟之安说的所有都是对的,不管好与坏。 见他半天不说话,孟之安站起来,低头看着还蹲在地上把他圈进怀里的沐逸泽苍白的脸,轻声问道,“是吗?” 随着这些问话,孟之安眼睛里流出了两道血痕,沐逸泽吓得手脚冰凉,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焦急道,“小安,小安!” 可孟之安依旧问,“是吗?” 问话太过紧凑,沐逸泽回答不上来,还没想出更好的措辞让对方相信他,只听孟之安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我把你带回家的。”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啊。” “我不想这样了。” “……” 声音重重叠叠,越来越乱,沐逸泽头疼欲裂,他愤怒的大喊了一声,“我不管!你必须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必须!” 突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本来还很弱小无助的孟之安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他闭上嘴巴,低头看着沐逸泽慌乱的面孔,小小的苍白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把通体发黑的手 . 枪,此时正准对着沐逸泽的心脏,沐逸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全身动弹不得,只见孟之安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所以你去死……。” 枪声就要响起,沐逸泽不想死,或者不想死在孟之安手里,就在火热的子弹即将冲进胸腔时,沐逸泽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应该是忘了关,床头灯散发着有些昏暗的暖黄色,异常的诡异,沐逸泽心跳平复不下来,只能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脚去开了房里的灯。 炙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晃眼了一下,沐逸泽弓着背坐在床边,把脸深深的埋进了手掌,维持着这个姿势半晌都没动。 梦里的东西太让他心惊了,心惊的不得不让他拿出武器自卫,沐逸泽想了想,伸手把枕头下的手 . 枪拿了出来。 自这天开始,不管做什么,吃饭睡觉也好,工作休息也好,像最开始的那些年一样,这把手 . 枪又开始跟他形影不离起来。 一天二十四小时,随眼可见。 醒来的这半天,天才刚黑而已,他却已经睡了一阵子,沐逸泽拿出手机,不管对方是睡是醒,他把短信不做丝毫停顿的发了出去。 【我很认真的想过了,我需要你把孟之安还给我】 收信人――苏寄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要去学校了【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