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琅琊旧事
胡沁儿听到她这么说,面容也跟着沉了沉,手上的活计停了一瞬:“王爷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况王爷也不喜少爷,若是当真前来贺喜了,反倒招了许多人的眼睛,还不如不来跟少爷说话。” 两人话音还未落,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几分轻柔笑意:“沁儿说的话没有错,我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能够得到亚魁的名分,的确太过惹眼了一些,何况此时母亲还病着,如若父亲不说什么的话,我们就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清欢听到这个声音猛一回头,就发现了不知何时,顾之素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们两人,她不禁立刻站起身来,想到方才说的那件事,不自觉话语就带了心疼:“可少爷,若当真是这样的话,您也太委屈了些——”“好了,莫要在这些小事上,替我打抱不平了。”顾之素缓缓摇了摇头,上前拍了她手臂一下,望一眼已坠下深色的天穹,“天色晚了,歇息去。” 清欢还是愤愤不平,见顾之素说完话后,转身就朝着屋内走,忍不住低声唤道:“……少爷!” 顾之素步伐一停,抬手朝她们摆了摆,再度抬步跨进门内,声音低沉:“去。” 桌案之上燃着红烛,身着青衫的人定了步伐,缓步朝贵妃榻走过,低身斜靠在榻柄上,将放在自己手边的书卷,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还不等找一行接着看下去,背后就突然一热,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自他身后将他环抱,下巴枕在他肩膀上低笑道。 “着急将人打发走,是知晓我来了,还是要等着我?” 顾之素轻嗤了一声,仿佛漫不经心般,更连头都不回,似笑非笑回道:“五皇子殿下的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 “本殿脸皮就算厚,也有那才高八斗的公子,愿意倾心于本殿——”辛元安稍稍直起身来,墨蓝色的瞳孔被烛火照亮,深邃之中含着光亮,那张俊美面容半明半暗,愈发显得俊美难言,“是不是,亚魁公子?” 顾之素被他这般看着,不自觉屏住呼吸,片刻后才醒过神来,暗道都是两世了,居然还会被皮相所迷,脸颊却不自觉有些发红,侧过头来干咳了一声:“本公子可不与五皇子殿下,争论这些没用的东西。” 辛元安见他侧脸泛红,忍不住低下身去,手指扣住他的下巴,轻轻咬住了他的唇,顾之素没想到他会这般,下意识朝后退了退,却被那人抓住了腰,朝着贵妃榻上倒了下去,黑暗之中烛火模糊,唇齿纠缠的水声,仿佛在耳边无限放大——待到两人终于分开,顾之素急促的喘息着,抬手摸自己红肿的唇,刚刚一抬起胳膊,却发现衣带已然松开,衣衫更是皱皱巴巴的,仿佛被谁拼命揉过一样,便有些恼怒的坐直了,挥袖扑了辛元安一下,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站直身体整了外衫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么早前来,可是有事要说?” “确是有一件事,不过不大重要,只是前来问问。”辛元安见他走到一边,不愿意靠近自己,唇角笑容愈发明显几分,他衣衫凌乱斜靠在那里,竟丝毫没有整理的意思,指尖玩着那枚梨花沁血佩,再度开口之时神色凝重,“你今日可是让人去调查,翼王私会的人是谁?” 顾之素听他提起翼王,顿时回转身体来,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想到自己这个命令,不过昨日才放出,而如今自己的溶梨院中,只有寒鸩和琼华,不应该将此事泄出,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辛元安与他对视一眼,施施然躺在了榻上,唇角勾起一丝微笑:“昨日傍晚,翼王前去私会他人,被我偶然撞见了,那时候我瞧见几个人,怡好还是眼熟的人,自然就猜出来了。”顾之素听到长亭两字,面容就缓和下来,抬手摸了摸下巴道:“你当时在城外的长亭附近?,,“那一日正巧有人,约我在那里见面,我自然赴约前去,没想到有意外之喜。”辛元安想到昨日发生之事,目光幽深了几分,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床榻,慢悠悠的低声说道,“那辆马车上的家徽,我可以肯定不是南昭慕容氏,马车上下来一位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女子衣着华贵举止不俗,虽未能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不过她身上带着一块金锁,我倒是看见了上头,镌刻着慕容两个大字。” 顾之素听到他说,马车上的是个女子,且还带着金锁,顿时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缩:“看来,的确是琅琊慕容氏了。身佩有慕容氏金锁,能大大方方的,将慕容氏三个字露于人前,只有嫡出才有这等底气——你可能分辨那女子,到底年岁几何?” 辛元安见他神色变化,就猜到他跟自己一般,猜到了什么事情,唇角勾起的笑容,在半明半暗之中,愈发显出几分邪异:“年纪不大,却也不是少女。” “那就是二十余岁……二十余岁的嫡女,到现下还未嫁出去,又是琅琊慕容氏的人——”前世的琅琊慕容氏中,确有一位嫡女,已然二十有余,气度学识都是上等,面容也是美丽动人,到了现下还没有嫁出去,却是因为如今坐在帝位上,万人之上的那一位之故——回想起记忆之中的人,顾之素面容起了微妙的变化,许久才勾起一点笑,复又走回了贵妃榻旁,正要低身坐下来的时候,却被那人一把拉了过去,他顿时低低哼笑一声,抬手抵住他胸口,面对着那人一字一顿道:“据我所知,也就只剩下那一位了罢。” 黑暗中垂下的乌发之后,那张白皙的面容,愈发显得美艳惑人,辛元安不自觉眯了眯眼,抬手将他垂下的黑发,一点点的掖回他耳后,声音极轻的回答道:“那一位容貌不差,脾气不差,就是运道差了些。” 顾之素抬手握住他的手,含笑俯身在他身畔不远,轻声低喃着道:“不错……她的运道,当真是不太好的。” 琅琊慕容氏与南昭慕容氏,本为一脉所出,后来却因护国公与护国内君,分为慕容氏的两支,南昭慕容氏祖宅离明都较近,琅琊慕容氏却离明都较远,因此相比而言有些弱势——这一代琅琊家主,违背了当年被贬黜的丞相,出身南昭慕容氏的慕容敛遗命,将自己膝下的嫡长女,送上了大齐秀女的马车,想要借着后宫之力,意图将琅琊慕容氏,重新拉回大齐帝族眼中。 谁知这位琅琊慕容氏的嫡长女,在后宫不知为何惹了皇帝厌弃,不仅没有让琅琊慕容氏家主得力,反倒在被遣出宫,让皇帝留下了琅琊慕容氏,女子永不入宫的口谕。 顾之素想到这些事,不由嗤笑一声,复又坐起身来,辛元安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半明半暗中,仿佛有一枝梨花盛开,幽幽的暗香蔓延开来,令人心醉神迷不能自已,他无声的勾了勾唇,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当年琅琊慕容氏,想要借着她一飞冲天,奈何被皇帝所厌弃,不得不守着青灯古佛,如今皇帝将此事忘了,她才被人自寺庙中放出,又怡好听闻翼王嫡妻病重,这才巴巴的凑了上来,却不知道在顾氏后宅中,可是藏龙卧虎难以平静——”顾之素听出他话中调侃,弯了弯唇,侧过身来看着他道:“少给我戴高帽子了,这样的话,你还不如不说的好。” “不夸你,便恭喜你,得中亚魁。” 辛元安抬手覆上他脸颊,眼底漾起一层光来,唇角带笑的轻声道:“你文采这样出色,我以前竟不知晓。” 顾之素轻叹一声,低头枕在他肩上,察觉被那人抱紧,吐出了一口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再动弹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又何止是这一件事?” “我可不善猜谜。”将心上人牢牢抱在怀中,辛元安半阖上眼睛,手指梳过他乌黑长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终归有些谜题,就算不去追寻,最后都会知晓,对不对?” 窗棂外传来风呜呜之声,檐下的铜铃跟着叮当作响。 顾之素无声勾起唇角,闭上了乌黑双眸,轻声回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耐心等。” 天色愈黑,屋外的风声小了下来,辛元安骤然睁开眼,看着怀中已然睡熟,唇角含笑的人,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手指自他纤细的腰线上滑过,悄无声息深入衣领中,待瞧见顾之素眼皮颤动,仿佛即刻就要醒来时,这才施施然收回自己的手,复又将人搂紧闭上双眸。 烛火颤了一下,骤然熄灭了。 “那要看让我等的,是不是我要等的人。” 外间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顾之素将手中的帕子,随手就抛在了托盘上,缓步朝着桌案边走去,连珠低身上前服侍他用膳,将手中的小菜放置在他手边,压低了声音稟报道。 “少爷,琼华的消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