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温水
跑马场的地址有些偏, 但胜在环境和空气质量不错, 即使是新开不久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就算是不赛马,骑着马看看大片的草原风景也是好的。 下午三点,太阳正烈, 热风习习,混杂着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车子刚刚停到跑马场门口,中年男人的朋友立刻迎上来,一边看着温则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做自我介绍, 话说的一半, 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温先生, 马在哪里?” 马场老板偷偷地觑了沈信桢一眼, 再看看温则脸上那温润的笑意, 眼珠转了转, 笑着对沈信桢说:“马厩就在前面, 马上就到。” 温则颔首,拍拍沈信桢的肩膀, 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马厩。 虽然是高档跑马场但马厩这地方淡淡的异味是不可避免的,刚一进来,沈信桢就不适应地捂住鼻子,听头顶一声轻笑,她抬头,对上温则关切的视线。 “受不了?要不要出去?” 沈信桢心心念念了一路要看马,当然不想就这样出去, 于是把手松开,拉住温则的手指往里面走去。 中年男人和跑马场老板对视一眼,跟上去。 跑马场老板是个话痨,一开始对温则还小心翼翼,向温则解说了几匹名马就有些刹不住车,殊不知温则几乎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视线全程跟着旁边的沈信桢,时不时地弯腰问她要选哪一匹。 她眼睛一亮,冲到一匹毛色油光水亮的黑马面前,兴奋的脸都红起来,连连夸赞:“真是高大英俊,结实有力,好帅好英俊的一匹马!”说完,亲热的把脸蹭上去,还没碰到就被冷脸的温则按着脑袋扳了回来。 “别想了,这匹不适合你。” 最后,温则指定了一匹温顺的红棕色小母马给她。 直到沈信桢换好骑马装,在专业人士和温则的帮助下骑上马,还很苦恼,为什么温先生不让她选那匹黑马呢? 这是沈信贞第一次骑马,虽然陌生但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的大胆,在专业人士的陪伴下转了一小圈,才慢悠悠的走到温则身边。 和温则谈话的中年男人看到沈信桢走近了,识趣的和马场主人走远了。 沈信桢骑着小马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本来还不觉得这马矮,但一走到温则面前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比以前更矮了。 而高头马上的温则,被一身干净利落的骑马装衬着,更显得气度尊贵,低垂眉眼看她时,明明是温柔神态却偏偏有种高不可攀的倨傲之感。 沈信桢沮丧地低了头,头一次这么强烈而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温则之间的差距。 不只是身高,更是身份。 薄薄白云被风吹动,遮挡住太阳,灼热光线在一瞬间暗淡下来。 温则仰头去看,下颌线绷紧的弧度极其好看。 他仰头看云,她仰头看他。 “温先生,信桢好矮。”几不可闻的声音。 他垂眸,疑惑:“恩?” 沈信桢垂头,扣了扣手心里的缰绳,低低重复:“温先生好高,信桢够不到。” 温则一愣,定定看她一会儿。 白云缓缓拂过太阳,灿烂光线重新洒落大地。 他勾唇一笑,向她伸出手,“过来我这里,你就够得到了。” 沈信桢抬头,看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指尖在阳光下折射出闪烁的光点。 一股悸动突然从她心底袭来,转瞬的,又蔓延成一片怅然。 她怏怏的,慢吞吞的摇了摇头,动作笨拙的翻身下马。 温则顿了顿,神色淡淡的,收回手,骑着马跟在她身后,目光莫测。 不远处,一家三口牵着马进了马场。 小孩子调皮,趁爸爸和妈妈聊天的时候,偷偷用力的拍了一把马后臀,手表尖锐的部分扎疼了那黑马,黑马嘶鸣一声,前蹄撩起,女人受了惊,缰绳从手心脱出,黑马便像箭矢一样冲向对面的浑然不觉牵着马的沈信桢。 马场的看管人员急忙冲上去,但两脚不及马蹄,只能一边叫喊一边追赶。 沈信桢沮丧的低着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的入神,等听到马蹄声的时候疑惑抬头,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耳边传来温则焦急的叫喊:“信桢快躲开!”抬头便看到近在眼前碗口大的马蹄,还没看清就被旁边一股蛮横力道紧紧抱住滚到草地上。 两人一起摔到草地上,好一阵翻滚,沈信桢大脑一片空白,后脑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按着,埋进对方坚实宽阔的胸膛,整个人缩成一团被他紧紧护在怀里,耳边回荡的都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和衣料摩擦在草地上的声音。 等冲击的惯性消失时,沈信桢的一颗心还在不受控制的上蹿下跳,却又不是惊恐。 “有伤到哪里吗?”男人有些急的声音把沈信桢唤回神。 沈信桢呆呆的,迟钝地伸出手臂用力抱住温则的腰身,鼻尖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安心下来。 温则不等她的回答,将她抱起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身体,确认没有伤口时才松了口气,精神松懈的一瞬间跟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咬牙忍住,慢慢站稳身体。 发狂的黑马被几个人合力制服牵走,那一家三口见状也踌躇着不敢上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竟是悄悄跑了。 跑马场的老板和那中年男人听到出事的消息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问候,看两人都没什么外伤才暗暗庆幸,担忧问:“温总,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话音刚落,被温则搀扶着站起来的沈信桢突然低吟一声,站不稳似的要摔下去,温则神色大变,把沈信桢放在草地上,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你们回避一下。” “哦哦,好的。” 等人走远了,温则把沈信桢的靴子脱了,一点点把裤脚挽上去,直到露出红肿淤青交加的膝盖。 因为肤色白皙,这颜料一样的伤在苍白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温则的神色冷得结冰,沈信桢甚至不敢抬眼看他,伸手想要遮住,支支吾吾地说:“温先生不要担心,信桢不疼的。” 她说完,偷偷看一眼温则,又胆怯的别开眼,难耐地动了动腿。 好一会儿,温则帮她穿上鞋子。 “信桢,感觉疼就要说疼,在我面前不需要忍耐。” 沈信桢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上来,软软窝到他怀里,声音委屈得颤抖:“温先生,信桢疼。” 这娇软的一声未落地,温则心口像是被猛地撞击一下,一阵钝痛,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征兆地回想起曾经那个即使受伤也不会喊疼的沈信桢。 那时她不知在哪里伤到了脚踝,血还没止住,走路都不稳,还笑着摇头说自己一点都不痛,固执着要和团队一起上台领奖。 他一言不发,跑去最近的药店买了药,面色不虞低头帮她包扎着:“下次不要撒谎说不疼,假装坚强有什么用?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受伤就喊疼,这才是你这个年龄女孩子的模样。” 她沉默着不说话,他疑惑,抬头去看,看到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依稀泪光,恍惚后回神,依旧是她没心没肺的笑:“不坚强的活法是怎么样的呢?我不会。” 那泪光,仿佛是他的错觉。 受了一点轻伤的沈信桢被温则抱着上了车送去医院。 因为有温则在,沈信桢对医院的排斥也减少了很多,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也只是戒备地瞪着眼睛,温则敏锐察觉,将她把怀里拢了拢。 上好药之后,沈信桢任温则抱着离开医院,把沈信桢放到车上,温则一同坐进后座,给王管家打了电话。 等轿车缓缓驶进别墅的时候,沈信桢已经靠在温则肩头睡着了。 司机把车门打开,王管家推着轮椅走到车门前,直到温则把沈信桢放在轮椅上,沈信桢才悠悠转醒,困倦地看一眼温则和王管家,没力气讲话又闭上了眼。 红嫂将沈信桢送回房间,王管家问:“先生,这是怎么了?” 温则淡淡道:“一点小意外而已。”语罢,径自走进大厅。 王管家紧张地跟上去,看了看温则有些发白的脸色,担忧问:“您没伤到?” 温则摇头,迈步走进电梯间。 王管家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摇头喃喃道:“这都乘电梯了,怎么能没事?” 虽然温则脚伤时间不长,但王管家早就摸清了温则的习性,乘电梯的时候必定是脚不舒服,如果用上手杖,那必定已经疼痛难当。 “唉。”王管家叹了口气,嘱咐佣人准备晚餐。 沈信桢睡得迷迷糊糊,被红嫂叫醒去吃饭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含糊不清地说:“我要等温先生一起。” “先生不吃晚饭啦,你不用等了赶快去吃。” 沈信桢闻言转过脸来,问原因,红嫂只说温则已经睡了,于是沈信桢也没在意。 半夜时,沈信桢被一阵远远的脚步声吵醒,她睡意昏沉,听到零星几个字眼。 发炎发烧,还是什么的……没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了,沈信桢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算是傻了,信桢还是那个信桢,只是没有了以前那么多顾忌而已,我想让她在这段时间里把曾经说不出口的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