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御书房。 刘曜正批着奏折, 李德正走进来福了福身子,“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刘曜提笔的手顿了顿, 抬起头将笔缓缓搁下, “你同朕去看看。” “是。” 刘曜来到朝阳殿的时候,蔡姑正喂着皇后喝药, 见他来了,来不及将药搁下便端着药同刘曜行了礼, 皇后扶住床沿似要起来行礼, 刘曜立马制止住她, “皇后有恙在身便不必行礼了。” 皇后垂了垂眸,“臣妾谢陛下体谅。” 刘曜冲她淡淡笑了笑,转过头去对还端着药的蔡姑说, “还是朕来。” 说完便从她手里接过了药碗坐到床边一勺一勺的温柔给她喂药,那药应是甚苦,刘曜见她都已皱了眉,便吩咐一旁的蔡姑, “去拿些糕点来给皇后乏乏苦。” “皇上……”皇后柔声唤他,眼底不觉噙了泪光。 “朕在,”他将药碗搁下去牵住她的手, “朕知道皇后受委屈了,告诉朕是谁将朕的皇后害成这副模样,朕定不饶他!” “可……”皇后说着说着掉下泪来,“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了, 臣妾也是醒来才知竟不知为何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臣妾真的就这么一睡不醒了……”说到这儿她已是哭出了声,憔悴的模样甚惹人怜。 刘曜赶紧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朕不还在这里吗?” “皇上……”她在他怀里抽泣着,似是真的被吓着了,他自登基,她便是他的皇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掉过眼泪。 因为她昏迷了多日,这才刚醒身子还很虚,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刘曜又安慰了会儿她便让人先休息,他晚上再过来陪她。 回了御书房,刘曜问李德正,“她宫里的婢女怎么说?” “回皇上,她们说皇后三日前的晚上突然惊醒,然后便大喊着要找七皇子,宫女们将皇子抱给皇后看,皇后竟似中了魔怔一般喊着那不是她的孩子,还抬手便将七皇子摔了下去,幸亏那些个宫女给接住了,不然现在七皇子说不定就……”李德全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抬起头来看了刘曜一眼,弱弱问了句,“皇上依您看?” 刘曜偏头摆弄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似是漫不经心,眸色却甚是深晦,“三日前,她毒了朕一池的锦鲤,又搬出个国师说朕宫中藏了妖孽,朕想着她一步应是要合着他娘家人煽动朝臣逼朕杀了无心,但她却在这么个当口发了疯”他忽的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李德正,“你说,是朕宫里真有妖孽,还是皇后以退为进给朕演了出以假乱真的好戏?” 他说着不等李德全回答又顾自笑了一声,将单薄唇角扬起,“还当真有趣。” 他仍盯着指上的扳指,虽是笑着,那幽深的眼底却仿佛藏了刀剑,令人不寒而栗,李德全深深垂头不敢在此刻说上一个字。 大约过了半晌,头顶上又传来他冷冷的声音,“你将这幅画印百张,命人带去江南,打听打听可有人见过这画中之人。” 李德正这才抬起头来,入目便是一张绝美的面容,他大惊,“这……这是无心娘娘!” 刘曜不悦的斜眼望了他一眼,李德正立马垂了头,“奴才这就去办。” 说完便收了画速速退出了御书房。 他走后殿中只剩下刘曜一人,他就坐在那儿似看着前方,又似什么也没看,一双眼深得可怕。 “来人!” 一名太监走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户部侍郎伍政给朕召进宫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有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进得殿来,“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平身。” 伍政缓缓起身,“不知陛下召臣来所谓何事?” 刘曜笑笑,“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无心常念思念家父,但她还只是个婕妤,不得出宫探亲,朕便只好叫爱卿来了。” 伍政再次跪下,“微臣代无心谢陛下厚爱!” 刘曜勾了唇笑道,“是朕该谢过爱卿才是,将这般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儿送到朕身边。” “陛下言重了。”伍政语气不疾不徐地回道,面色从容淡定。 刘曜坐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看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能穿透人心。 “好了,朕的奏折也批得差不多了,爱卿便同朕一起去看看无心。” “可……”伍政有些犹豫,“男子不是不能入后宫吗?” 刘曜笑笑,“爱卿是去探望自己爱女,有朕陪同谁敢说个不是?” 伍政垂了垂首,拱手谢恩,“谢主隆恩!” 西华殿。 无心正在案前看书,忽听殿外有太监的尖细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无心微微一怔,听闻今日皇后才醒,这个时辰也快差不多该用晚膳了,刘曜应去朝阳宫才是,怎来她这里了? 她来不及多想便去了前殿接驾。 随着一袭明黄入殿,无心盈盈拜下,“臣妾参见陛下。” 刘曜将她扶起来,“爱妃看看朕将谁带来了?” 无心疑惑的朝他身后望去,神色微怔,“爹?” 伍政笑起来,面色变得十分和蔼,“心儿。” 无心立马迎过去,以往清清冷冷的一双眸竟泛了泪光,“母亲可还好?” 伍政轻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将他们都接来了京都,家里一切安好,你莫担心。” 刘曜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见他二人如此父女情深,嘴角挑起一丝不明笑意,他走过去,“这时辰也不早了,爱卿便在爱妃这儿用了晚膳再回,朕便不打扰你们父女二人团聚了。” 说完他便笑着向外走去,无心连忙屈膝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待刘曜走远,无心才缓缓站起来,向一旁的之桃吩咐道,“之桃你去叫御膳房今日多备些菜。” “是,娘娘。” 她殿内一般只让之桃候着,她出去之后殿中便只剩他们二人了,无心再转头眼前站着的已是一名皮肤异常白皙的男子,室内光线通透,却是看不清他面容。 “先生,”无心这般唤他,“有劳了。” 男子笑笑,“公主,刘曜怕是已然怀疑你的身份。” 无心微蹙了眉,“他疑心太重,但我没有办法,不这样吓一吓皇后,此刻我怕已是人头落地。” “若他知道了我是谁,要杀我……”她淡淡笑了笑,“我别无他法。” 刘曜陪皇后用完晚膳,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皇后见他一直蹙着眉似在思考什么,便问他,“陛下政务所忧?” 她垂下眼表情有些黯然地继续道,“若陛下还有政事未处理,不必陪着臣妾,臣妾以无什么大碍了。” 刘曜这才回过神来,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是不知为何总是出神,他见皇后这般楚楚可怜神色,微微笑了笑,伸手轻拍她肩膀安慰道,“朕说了今日要陪皇后,又怎会为些区区琐事,留皇后一人。” 皇后似有感动,抬头轻轻唤了他一声,“皇上……” 皇后自他还是皇子便嫁与了他,如今虽已不复豆蔻年华,却任端庄柔美,惹人怜爱,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她的头沉沉道,“皇后昏迷了三日,太医个个束手无策,你可知朕有多担心?” 皇后转过头来望着他,眼底噙了盈盈的泪,“陛下又可知有你这份心,臣妾便是死也足矣!” “说的什么话,朕虽有佳丽三千,却只有你是朕的妻,你若去了,谁来做朕的妻?” “皇上……”皇后柔柔靠进他怀里,贴近他胸口。 刘曜揽住她的肩,“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朕却找不出是何人所为,让朕的皇后昏迷整整三日,你可有怪朕?” “臣妾怎会怪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臣妾身为皇后,明知有许多人觊觎着这个位置,却任未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是臣妾无能。” 刘曜神色黯了黯,垂眸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看似柔弱的皇后,脑海里却不觉浮现出另一人的身影,这后宫之中的勾心斗角与朝廷之上的尔虞我诈不分伯仲,有人为争宠得权,有人为自保求生,他原以为那个人求的是安稳,可今日见她与她父亲的感情,若她只求一个安宁,为何入宫? 见刘曜不再说话,他怀中的皇后从他怀里抬起头弱弱的唤了他一声,“皇上?” 刘曜这才又回过神,微叹了口气,“皇后只需知道朕的妻子只有你一人便可,无需与他人计较。” 皇后还想说什么,刘曜却是闭上眼道了句,“好了,朕有些乏了,今日早些休息。” 那天晚上其实并不算热,刘曜抱着皇后入睡,皇后身子很温暖,他却觉得燥热万分,迟迟无法入睡。 他自诩一向善识人,今日一见无心的父亲,他便知他绝非普通商贾,那份在他面前的从容不应常人所有,但,他若不是平常商贾,她不是寻常人家,他又要如何?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竟无法安眠。 他见怀中的人已然安睡,抽出枕在她身下的手,转向另一边,透过窗纸隐隐可见殿外夜色应好。 他就那样睁着眼定定望着窗,目光有些空洞。 良久,他终是起了身,披了衣服缓缓推门而出。 今晚的夜色确实十分美,有星辰漫天。 他微微抬头看这夜色,却不经意间看到远处宫檐,有人在星光下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