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唐糖和老板说话间,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晨光里, 冯峻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冲锋衣，前额的头发沾了露水，又黑又亮，他手里拎着一个大桶, 走到他们面前，把桶往地上一放。 昨晚太黑没看仔细，今天才发现, 他站在结实高大的老外旁边, 不论是从身高还是气场上，依然不遑多让。 老板看了看，翘起大拇指。 唐糖看到浅蓝色的桶里，有两条鲑鱼。 她目光远眺，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湖。 这人起这么早就是去钓鱼了？ “在这里钓鱼, 要申请专门的鱼证, 而且每钓上一条都要在鱼证上记录，每张鱼证一年最多可以钓40条鲑鱼。”冯峻把鱼竿扔给老板，阳光从树林里穿透进来，照在他脸上，显得眉目深邃。 他走进她, 带着一丝林中的寒气，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中午我们吃烤鱼。” 他的手指有点冷，唐糖闻到他指尖的鱼腥味。 冯峻坐在外面的实木椅子里，又跟老板用法语说了一会, 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问他。 唐糖也凑过去看了看照片，似乎是个这里的小镇。 老板马上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又看了几眼唐糖，笑着说了几句。 唐糖眼睛亮亮地看着冯峻，快翻译啊，老板是不是又在夸我美。 冯峻仔细看着她。 背后是群山树林，衬得她整个人仿若一幅美丽的油画。 脖子上的痕迹虽然淡了些，却依然很明显。 昨晚跟老板的对话，她显然已经知道了。 所以现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似是想当面听到一些赞美直接的话。 等人走了，冯峻收起手机，告诉她：“晚上我们去附近的一个小镇。老板说我们来的巧，那儿正好有个当地狂欢节。” 唐糖听到狂欢节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好玩吗？” “当地土著的狂欢，还是有点看头的。” 唐糖兴奋地轻呼了一声，然后在他面前坐下：“他刚才还说什么？” 一阵风吹来，树林沙沙作响。 冯峻懒散地坐在椅子里，看着她的眼底带着点笑意：“他说那个镇里男女比例差别大，男人少，女人多。” ？？ 他暧昧地勾了勾嘴角：“所以你要看紧我，免得被其他女人拐走了。” 原来不是夸她美啊。 唐糖哦了一声，略有点心塞，坐回自己的椅子里。 下午时分，两人与热情的老板告别。 临走前，老板又送了他们一袋水果。 行驶了大约一小时不到的车程，人烟稀少的路上开始有了农宅。 再往前，依稀看到一个小镇的模样，路上遇到很多小贩，卖着面具和兽皮等服饰。 路虎停在一个客栈底下，总共四层，有点破旧。 楼梯吱嘎吱嘎，他们的房间在三楼。 两人把行李在房间里放好，楼下开始有了吆喝声。 冯峻站在窗口看了看：“狂欢节开始了。” 唐糖也走过去，看到很多人穿着土著服装，带着面具，身上背着木桩和弓箭，往一个方向走去，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热闹非常。 “我们也下去看看？”唐糖靠着窗台征询他的意见。 冯峻垂眸看着她，她年纪毕竟太小，出来后脑子里只想着玩。 身体前倾，轻松把她抵在窗台上。 唐糖觉察到两人的暧昧姿势，可是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想起来之前飞机上看到的杂志，于是没话找话道：“晚上在这里能看到极光吗？” 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大，显得房间里更安静。 冯峻低头看她，突然觉得有趣地说道：“在离这里的不远处，有个叫黄刀镇的地方。夏末秋初的时节，才是欣赏极光的最佳季节。” 唐糖听得聚精会神。 “在这里，每年有100天可能看到极光，如果运气好，我们今晚会看到极光。”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就在她耳边，“如果看到了极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唐糖的声音也跟着低下来：“什么事？” 冯峻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人敲门。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冯峻去开门。 门口开了一条缝，依稀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冯峻没说话，直接摔上门。 “谁啊？”唐糖探头问。 冯峻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不会想知道的。” 唐糖脑门上都是问号。 “妓.女。” “……” 人流涌向一个小广场。 远远看过去，已有人围着篝火在跳舞。 两人从客栈出来时，已是晚上。 在楼梯拐角处，唐糖看到一个穿着漂亮的金发女孩，金发女孩看到冯峻时目光亮了亮，本来要抬脚走过来，可是看到旁边的唐糖时，又生生顿住脚步，眼神哀怨。 唐糖脚步一顿，所以刚才敲门的，就是她？ 冯峻目不斜视地带着唐糖走了出去。 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挤满了人，穿着单衣，脸上身上画着各种图案的彩绘。 旁边的柱子上绘着复杂的古老图腾，挂着各种兽皮，唐糖看着这些彩色的图案，心里感慨着文化的生命力是如此强大，历经几千年而经久不衰。 旁边有小摊在卖首饰，冯峻挑了个挂件递给她。 唐糖看着这个挂件，是个小木雕。 造型是一只鸟，特别可爱，脚底踩着贝壳，张开的贝壳里有几个人。 “这是Bill Reid的雕塑《渡鸦与第一人》。”冯峻把钥匙扣替她扣在随身背的包上，勾着晃了晃，“它讲的是一只神鸟渡鸦，在洪水后的沙滩上发现藏有生物的贝壳。” 唐糖想了想：“它撬开贝壳，发现了新生命，这个作品是关于生命力的？” 冯峻微微偏头，听着她慢吞吞的分析，听到“生命”两字时，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捏着她的手紧了紧。 离开时，冯峻看到旁边有人在地上摆着几把枪，他上前蹲下来仔细看，摆摊的热情地跟他说着什么，冯峻最后挑了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 “是不是男人都对枪.支很感兴趣？”她凑在他耳边问他。 冯峻付了钱，漂亮的眸子带着笑意：“对我来说，除了枪.支，还有你。” 这个人…… 有人说，木分花梨紫檀，人分三六九等。 可是在这个狂欢盛会，唐糖觉得所有人都一样，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狂欢者们服装争艳斗奇，年轻男女的舞蹈大胆奔放，唐糖心里跟着雀跃。 两人刚到广场外围时，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喧嚣和欢呼。 冯峻单手控着她的头转向右前方。 是极光。 在罗马神话里，极光名叫欧若拉，她是驱散星斗的曙光女神，是太阳神阿波罗、月亮女神狄爱娜的妹妹。 她被这气氛感染，侧目看着旁边的男人。 他也在看她，眼神温情，带着一丝鼓励。 她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地靠近他，腿贴着他的。 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 刚要撤离，腰上一重，被他狠狠扯进怀中。 冯峻轻声说：“你是在诱惑我？”不等她回答，低头一个深吻。 周围有艳羡的口哨声。 唐糖气息微乱地推开他，脑中却突然想起两人在客栈里的窗台前，被那个金发女孩敲门打断的场景：“你刚才在客栈里说，如果看到了极光，让我答应你一件事？” 冯峻刚想说什么，眼睛瞥到一个方向时，眼里柔情顿时敛去，漫上一层寒霜。 唐糖好奇地转头朝那儿看了看，却只看到几个隐约的人影，似乎在找人。 冯峻眯了眯眼，迅速到旁边问人要了两张面具，把其中一张替她戴上：“待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唐糖抬头，刚好看到冯峻也在看她，不远处的篝火下，映着他鬼斧神工的脸，他的面具也是印第安风格夸张的大眼睛和大嘴巴，两个孔里，目光深邃，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 冯峻没有多呆，捏了捏她的下巴，转身走了。 面具混入人群，仿佛狂欢者之一。 十分钟后，冯峻没有回来。 直觉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依然忍耐着。 二十分钟后，他依然没有回来。 唐糖开始着急，打他电话，却提示不在服务区。 外面的声音仿佛都散去，只能听到面具里自己的呼吸声。 一声一声，很沉重。 夜晚越来越冷。 她无心去看周围，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冯峻失踪了，她该怎么办？她不会开车，不会法语，除了他给她的几百加元，没有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登山鞋。 唐糖愣了愣，马上抬头。 她看到冯峻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身边多了个相貌端正的中年女人，穿着当地人的服饰，却明显是个东方人。 “唐糖，我没法解释太多，她是何旭东的老婆欧阳慧。”冯峻语速很快，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黑色勃朗宁，“现在这里有两拨人，一波是钱榛南的人，另一波来历不明。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保护她离开。” 什么？不是说带她度蜜月的吗？ 要不是他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她还以为他在玩她。 唐糖四处看了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人正朝这里走过来，她急道：“可是我们两个女人，怎么跑？” 篝火照在他脸上晦暗不明。 冯峻在她耳朵里塞了个蓝牙耳机：“我等会把他们引开。”他想了想，又从腰后把刚才买的银色手.枪递给她，“记住，一直跑，不要回头。” 唐糖手里摸着冰凉的金属，心里突突跳得厉害。 他们现在是在境外，没有金助理，没有小董，没有常小七。 “5分钟后，这里会放焰火。我会借着焰火的掩饰开出第一枪，解决他们的组长，你们就在那一刻朝客栈跑。” “但是不要回客栈，那辆路虎应该被装了追踪器。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尽头的湖边，就在那儿等我。” …… 唐糖耳边是他刚才的声音，脑中却仿佛一片空白。 手里紧紧攥着枪，全神贯注留意着焰火的声响。 “砰——”烟花璀璨，照亮半个夜空。 唐糖和欧阳慧在人群中拼命往客栈跑。 路上，她脑子里很乱。 一会儿是冯峻和老板抽着烟聊天的样子。 一会儿是两人在玻璃别墅里泡温泉的样子。 一会儿是客栈里，那个金发女孩看他们的眼神。 …… 对了，那个女孩肯定有问题，也许就是钱榛南的眼线。 可是何旭东不是被双规了吗？为什么钱榛南要抓欧阳慧？ 唐糖只能推测出一个结论，看来钱榛南有不少把柄在何旭东手上。 狗咬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