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后悔
俞岳放下杯子, 正要去开门,突然听到砰砰的敲门声,十分大力, 还伴随着嘈杂的吵嚷声。 他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 偷偷朝防盗门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到走廊上站了四五个男人, 打头的那个就是他那个不要脸的亲生父亲。 俞岳异常震惊,没想到新年的第一天会见到他。更让他想不到的是, 他不仅自己来了, 而且身后带的几个人五大三粗, 手里还提着长长的棍子,看不清楚材质,可已经足够让俞岳的后背冒冷汗。 愤怒的情绪从他心底翻涌上来, 他想起上一次,他父亲胡搅蛮缠,结果让他妈受了伤,还瞒着不敢告诉自己。 之前在单位门口已经警告过他一次, 不要再找麻烦,可他显然没有把话听进耳朵里。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给老子装死!” 防盗门被排的砰砰作响, 俞岳一颗心提了起来,生怕家里的人会被吵醒。 他回头看了眼,屋子里静悄悄的,卧室里的灯还没有亮, 看来大家喝了点酒,全都睡死过去了。 “我警告你,再不开门我就硬闯了!”门外的叫嚣声还在继续,“老子苦了这么多年,你他妈至少给我一套房子,不然我让你这个年都过不好!” 俞岳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猪狗不如的话。 要不是他们今晚过来吃年夜饭,仅凭他妈一个人,怎么应对这帮泼皮无赖? 俞岳气愤地握住了门把手,正要开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俞岳扭头望去,于天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他身后,轻轻冲他摇了摇头:“别冲动。” 俞岳紧紧咬着牙关,心里恨得要命,可他自己也清楚,他根本不是外面那几个人的对手。 于天说:“报警。” 俞岳正要搭腔,主卧的灯突然亮了,他顿时紧张起来,果然看到他妈披着外套走了出来,急急地阻拦道:“不行,不能报警。” “妈,你怎么起来了?” “听妈的,不能报警。”俞母脸色很难看,态度却异常坚决,“十几年都熬过来了,现在报什么警?” “妈,他今天带着人堵在家门口,明天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万一哪天你出点事,你让我怎么办?” 俞母不忿:“他还敢弄死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防盗门当啷作响,俞母性格执拗,怎么也劝不动,俞岳暗暗朝于天使了个眼色。 于天道:“您还是先回去休息,我会帮你看着俞岳,不让他乱来。” 俞母的酒劲还没过去,有于天的保证,她放下心来,叮嘱他千万看紧了,不能让俞岳冲动。于天忙不迭地点头。 将主卧的门关上,于天压低声音问道:“你想好了?” 俞岳阴沉的目光盯在防盗门上,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周先的电话。 他明白,他妈之所以拦着,是怕一个罪犯父亲会成为他今后的绊脚石,可如果一直不狠下心,这个人就会像只苍蝇一样,不停地在他们耳边嗡嗡乱叫,恶心死人。 周先联系了几个当值的同事,在大年初一的深夜,大动干戈地从俞母家门口带走了一批人。 屋外的动静将刚刚睡下不久的人惊醒了,俞母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半晌说不出话来。 警察扭着俞父的胳膊往外拖,他不死心地吼道:“我要是进去了,臭小子也没好果子吃,你给我想清楚了!” 俞母怔怔地望着门外呼哧呼哧大喘气的人,一时间无法抉择。 俞岳恳求道:“妈,别硬撑着了。” 俞母说:“你不后悔?” “不后悔。” “好,不后悔就好。” 俞母摆摆手,周先带着人将几个闹事的人全都带回了派出所。 俞岳在对待亲生父亲这件事上,心肠一直比较硬。为了让他们一家往后活得自在点,那个老不死的在里头呆的时间越长越好。周先他们那边做笔录的时候,俞岳费尽心思查他父亲以前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没想到俞母直接交了一个文件夹给他。 “他干过什么好事,证据我都留着,这些都是我知道的,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俞岳诧异地望着他妈。 俞母叹气道:“这口气忍了十几年,本来想等你工作彻底稳定了再出气,没想到他现在越来越过分。我也算想开了,你也不一定非要吃公家的饭,做点别的事也不错。” 俞岳随手翻了翻文件,这些东西交给周先,那个老东西五年以内是别想出来了。 俞岳说:“妈,你终于想通了。” 俞母无奈道:“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怕脏了手,就让苍蝇整天在耳边飞来飞去。” 俞岳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材料递给了周先。 周先有些不忍,小声询问道:“你不跟他说两句?” 俞岳看到玻璃后坐着的人,那个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满是悔恨和自责。 然而俞岳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他说:“小周哥,你知道吗,他这副样子我见过无数次,已经麻木了。” 在一个孩子本该仰望父亲的年纪,他的父亲聚众赌博,将家里的财产输的一干二净;在他长大成人,愿意重新接纳这个中年男人时,又被他毫无良心地欺骗过,甚至于他能带着混黑道的人堵在自家门口。 如今他算是看透了。 俞岳嘲讽道:“我敢打赌,现在随便谁给他二十万,不,两万就行,他就能跪在地上管人家叫爷爷。” 俞岳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沉甸甸的,十分压抑。可是这种情绪他不敢表露出来。 终于把人送进局子了,他妈最近却有些精神恍惚,总觉得有人在砸门,大概是悬心这么多年的事突然解决了,反而让她觉得不踏实。 过年这段时间,俞岳他们索性就住在俞母这边,算是宽慰一下老人家。 俞小鱼虽然人小,平日里除了吃睡就是看电视,但是哄老太太倒是有一手,经常把俞母逗得咯咯直笑。 俞岳心情大好,反正他的工作也辞了,没事就一场家三口都过来,住上两天再回去。 除了把人带过去,他也带了考公务员的书,闲来无事就翻上两页,那认真的架势比他以前说要考试的时候还要充足。 俞母疑惑:“还看这书干什么,那个人就快进去了,法院里头政审那一关你肯定过不了。” “我知道,政审过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想看一下自己的考试水平,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不能把考不上公务员的事归咎到政审上,逃避的借口用多了,有时候特别消磨人的志气,必须好好给自己打打气,才能将那些懒惰的思想全部清出脑海。 俞岳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于天看完了n部电视剧之后,空虚地无事可做,时不时就缠着俞岳厮混一回。 起先俞岳还十分兴奋地陪着他,没想到这人蹬鼻子上脸,给他个好脸色他立马就开起染坊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呆在床上。 俞岳在床上跟他性福了两天之后,一照镜子,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于天!” 于天屁颠颠地跑过来。 俞岳不敢置信地指着镜子,简直无法想象,那个面如菜色的人会是自己。 怪不得这两天他一直觉得心跳不对劲,浑身都软绵绵的,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被于天榨干了! 于天不解地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没事。”俞岳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 于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腰,拖着人就想往床上送。 俞岳抬脚,在身后踢了他一脚,将人甩开,独自爬上床,缩进被子里。 于天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俞岳摸着眼底的黑眼圈,用已经沙哑的嗓音指责道:“肾虚。” “……” 在俞岳的严令禁止下,于天过了几天苦行僧的生活,实在无事可做,也耐着性子跑了两趟事务局,看看贸易公司的经营状况。 不过每天不断增长的交易额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只能算是给自己排忧解闷的玩意儿。 在两个人的拉锯战中,俞岳断断续续地看着书,甚至为了消耗于天的精力,特地跟俞小鱼商量了一下,让他没事就在家里瞎折腾,总之只要让于天的心思从自己身上挪开,那就算他谢天谢地了。 一路熬到四月底,俞岳终于迎来了省考。 与此同时,被俞小鱼烦到太阳穴发疼的于天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觉得,这个儿子不小了,也是时候送进托儿所了。 俞岳早上出门去考场,刚走没多久,于天就带着俞小鱼出了门。 俞小鱼玩弄着手里的小墨镜,还不知道他悲惨的童年生活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