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闯缸鱼的勇气(二)
路觉把盒饭往旁边的桌上一摆, 一个一个掀开盖子,连筷子都撕开摆好。 容诗卉似乎也习惯了对方的细致, 接过其中一双, 坐下就吃。 路觉却不着急,慢吞吞把炒饭里的青豆挑出来,放进她碗里。 容诗卉习以为常地夹进嘴里,嘀咕:“你不喜欢就让老板别放嘛,每次都这样,多麻烦。” 路觉没吭声,继续一颗一颗往外夹。 这就是多年老搭档的默契啊, 简冰在一边默默看着。 有些羡慕, 有些恍惚。 好搭档要走得远,也是需要成绩支撑的。 只要有一方掉下来, 整个组合就面临拆对和退役。 她近来总是很容易陷入低潮, 即便尽力挣扎,最终还是败在难看的成绩上面。 这世界上最叫人难以接受的, 不是无法企及, 而是得到之后才失去。 路觉吃的心无旁骛, 容诗卉却有点扛不住她那可怜兮兮的目光。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她蓦然开口,夹了颗青豆,飞快地塞进简冰嘴里,“别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简冰含着青豆,呆了好半天, 才咀嚼咽下。 清甜爽口,入味非常。 陈辞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个诡异的场景。 ——容诗卉和路觉大家长似的坐桌子旁吃饭,简冰缩着脖子,犯错了的小孩般坐在一边。 这样就算了,容诗卉还给她夹吃的。 一个喂得温情脉脉,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容姐,”他忍不住开口道,“她正减肥,晚上不能吃东西。” 桌边的三人齐刷刷转过头,犹如被打扰的一家三口。 陈辞:“……” 从等温线出来简冰一直没吭气,走着走着,突然转过身,一边后退着往前走,一边认真地瞅着他:“你听说过闯缸鱼吗?” “什么?” “爸爸以前养过不少观赏鱼,红红绿绿一大堆。”她认真道,“但在放入名贵品种之前,要先放一批顽强的便宜货进去,测水质、养菌群——那些鱼,就叫做闯缸鱼。” 陈辞“嗯”了一声,凝望着她。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那种闯缸鱼——”她踩到了石头,踉跄着转过身,“什么水都能喝,什么苦都能吃,也一定能成功。” 陈辞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大家都说发育关艰难,我以前却不那么觉得。”简冰继续道,“一直到今天……”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半天才道,“我才知道,原来人真有无可奈的时候。” “其实……”陈辞试图安慰,却再一次被简冰打断。 “所以,你们当年不拦着我姐姐,选择孤掷一注,”她有些急促地加快了语速,“也是想要破局,是不是?” 古人说不破不立,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破”代价这样巨大。 破局成了殇局,局中人也成了梦中人。 陈辞站住了,脚步迈不过去,又舍不得和她越来越远。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怎么突然……提这个?” 简冰笑了下,仰头去看天空:“就是想和你聊聊她。” “她……”陈辞觉得眼睛有些是酸涩,“她把信任交给我,我却没能守护好她。” 简冰这才回过头,眼眶通红,嘴角却还是上扬的,“她现在能听到别人说话了,我们一说话,她就竖起耳朵,特别乖。” 陈辞不由自主往前迈步,张臂将她拥入怀中。 千言万语,满腔思绪,都在这一抱里,如冰雪一般消融了。 *** 408宿舍的姑娘们,一大早就收到了个巨大的礼物——一只足有人脑袋那么大的草芒光头强千层。 “都没吃早饭,”简冰把光头强往桌上一放,声音洪亮。 龙思思自被窝里探出头,撅着鼻子嗅了嗅:“你买了什么?” 鲁梓涵也叼着牙刷出来:“呀,草莓芒果千层!我喜欢!” 只有洗漱完毕的马可馨追根究底:“你昨晚去哪儿了?你爸打电话找你来着——你不说去你爸那住了?” “正要和你们说这个事儿,千万别告诉我爸爸哈。”简冰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我今天请客,主要就是跟你们宣布一下:我脱单了。” 龙思思等人瞪大眼睛,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一脱单,就夜不归宿?”鲁梓涵思想最社会,语气也最暧昧。 “你这思想也太黄暴了!”简冰斥责道,“我昨晚是去等温线找咱们国内的双人滑一姐容诗卉,取经学习。” “所以……”马可馨也想歪了,“你脱单的同时……还打算出柜?” “什么乱七八糟的,”简冰一刀把光头强切成六块,“容诗卉她有路觉呢。” “那你跟谁脱单?” “陈、陈辞。”简冰说出口的时候,还有点小害羞。 然而三位室友却一哄而散,纷纷表示毫无惊喜,争先恐后把魔爪伸向光头强。 这一天简冰的心情,都像在云端跳舞。 解开了心结,放开了眼界,她突然觉得发育关,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正如容诗卉所说,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是和时间比耐心而已,她又不是大树,不会永无止境的长高,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4月,燕子回来了,新的赛季也即将到来。 她哼着歌到了陈辞的公寓,平常总是紧闭的房门竟然半开着。 她觉得有些奇怪,推开门,客厅空荡荡的,浴室那边隐约传来水声。 简冰走到浴室门口,叩门:“有人吗?” 水声更大了,几分钟后才归于平静。 陈辞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开门出来,露在浴袍外面的锁骨上也沾满了水汽:“来了?” 简冰“嗯”了一声,指指门口:“你怎么不关门?” “你没带钥匙,手机又关机,”陈辞道,“我怕你进不来。” “忘了充电——但我可以敲门呀。”简冰抱怨道,“这样多不安全。” 陈辞没应声,只是伸手抱住她,把还滴着水的下巴轻抵在她头顶,“那也不管,我只是不想你在外面等。” 那声音温柔而低沉,又无赖又护短,听得她心都酥了。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回抱住他,搂了一手柚子叶的清香。 “你这沐浴露的香气实在太重了,”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嘀咕,“简直像我们美学老师可怕的香水。” 两人正歪腻着,浑不知房门已经再一次被推开。 一声熟悉的尖叫震天响起,宛如被扼住喉咙的鸟雀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