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节
就把暑假作业被烧掉这件事情抛去脑后,万万不能给师兄知道此事。裴元师兄知道此事信不信一说,万一他问上一句:谁烧的? 苏浅回答:我烧的。 裴元再问:那你为什么要烧? 苏浅:有钱,任性——想烧就烧了。 苏浅估计说完他能被裴元从落星湖追杀到绝情谷, 再从绝情谷追杀回落星湖, 最后在万花谷门口因为跑太久路心虚腿软, 轻功落地时控制不好下落的姿势而重伤倒地,紧接着暴毙而亡。 苏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轻挑又倦懒的笑容,声音沙哑的道:“我这才回来, 师兄就只关心这些么?” 裴元听了,神色变幻,时阴时晴, 最后定格在‘兔崽子你找死’这个表情上。 苏浅眼见不好,突然伸出一手轻点裴元眉心, 一触即放,在裴元反应过来之前人已拔地而起,他的衣衫被风吹得如水波浮动,跳动着淡青色的光。苏浅双指并拢按在唇上向裴元抛了一个飞吻,大笑着说:“师兄我先回房休息一番,回头再来寻你——秉、烛、夜、谈!” 裴元站在原处, 伸手摸了摸被苏浅碰了一下的额头,怀抱书卷的样子确实清隽斯文得很,裴元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远去的苏浅回道:“……那就静候君至了。” 苏浅在空中,听到远远飘来的这句话,仿佛被人一把拎着脖子后面那块油皮似地,浑身上下忍不住抖了一抖。 总觉得大师兄这话说得阴测测的,啧,害怕。 时隔许久,也或许是他突然回来的缘故,他的屋子里蒙了一层淡淡的灰,推开房门的一刹那,阳光从他身侧照进屋子里,微小的颗粒在阳光中浮动闪烁,让他不禁眯了眯眼。屋子里乱得狠,仿佛被人狠狠打砸过一样,墙上的卷轴委顿在地上,被子在床上扭成一团,琴案上的七弦琴一头横在地上,一头还可怜兮兮的搭在岸上,卷曲的琴弦哭诉着它所受过的遭遇。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猫,也不怕生,从深色的木柜上一跃而下,绕在他的脚边,媚声媚气的冲他唤了一声。 “原来是你。”苏浅蹲下身好气又好笑的伸手逗了逗猫,猫亲昵得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柔滑的皮毛蹭过皮肤,带来了令人享受的触觉。 “这是谁家的猫……”苏浅低头看着这只自来熟的猫,忍不住眉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伸手将它抱起来,那猫也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贴在苏浅怀里喵喵叫。 话音未落,大门外面传来一声枝叶被踩着的声音,很轻,却也很明显。一张小脸从外面探进来,看见苏浅手底下的猫就呼了一声:“哎呀!阿黄你怎么又溜到这儿来了!” 少女往屋子里跑了两步才兀地停住了脚步,有点磕磕绊绊的喊道:“苏师兄,你回来啦……” 她目光挪到一片杂乱的屋内,一头横在地上的七弦琴上七根弦断了三根,于是更加结巴了:“这个……阿黄不是故意的!” 苏浅应了一声,微笑着问:“这猫是你养的吗?” “嗯……我养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然后颇为羡慕的看着苏浅抱着那猫,小声说:“阿黄从来不给我抱抱。” 苏浅眉目柔和的颠了颠怀里的猫,分量还不轻,可见平时吃得不错。他顺手将猫递给了少女,猫咪呜了一声,乖乖的卧在少女怀中。苏浅顺势低下身将那一把琴给拾了起来,手指在仅有的三根线上轻轻拨弄了一下。一时间清冽的琴音在屋内回荡了起来,苏浅眼中露出一点笑意:“得,还能用。” 少女看得呆了呆,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小声说:“师兄我赔……” 苏浅将琴推正了,又扶起翻倒的衣架,从地上拎起一件天青色的长衫。他将长衫搭在了衣架上,因为时间过长,柔软的丝织物上布满了落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挂起来后却还能在褶皱处还能看出几分它原有的光彩。 少女还站在原处,惴惴不安的说:“师兄,我来帮你收拾……” 苏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抱着猫玩去,我自己来就好。 少女咬着唇,对着苏浅屈了屈膝,抱着猫转身就跑掉了。 苏浅手脚也挺快,一个时辰后将屋子收拾出了一个能住的模样,等到了饭点他干脆就去裴元那处蹭饭了。他去的速度也算快,抬手敲门的时候裴元才拾起筷子打算吃第一口呢,结果开门就迎来个魔星。 苏浅笑眯眯的道:“见过师兄。” 裴元:“……” 另一侧,长安。 唐无渊伏在暗处,呼吸近似于无,长发束于脑后,随着他低伏着的身体落于地上。 他换了一架机关弩,漆黑的机身在黑夜中连一点反光都不会有,他半眯着眼睛,机关弩无声的张开,按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向内收拢。 机簧崩到极致,一声轻微的弹扣声后,冰冷的箭无声无息的飞出,没入目标的头颅中,在对方身上炸出一道血花,紧接着整个头颅炸裂开来,箭矢穿过头颅,‘咄’得一下钉在地面上,入地三分。 唐无渊没有多看,在追命箭弹射出的一刹那他就收弩离开,机关弩急速收起,在他臂上几乎闪现出一片残影。下方的人群几乎是在那一团血花炸开之后便沸腾了起来:“是谁!——是谁杀了阿图图大人!——” “搜——查箭来的方向!”随着一声令下,两侧百姓尖叫着四处奔逃,凶神恶煞的胡人士兵操着弯刀四处搜查了起来。 趁乱之时,有几人蒙面而出,将狼牙士兵押送的一名老妇救走。等到狼牙士兵反应过来之时,人员已经死伤了大片,那副官阴沉沉的喊道:“收队!” “是!——可是大人!难道阿图图大人就这样白死了吗!又是那群可恶的江湖人!”其中一个小队长愤怒的道,可是碍于命令依旧应了一声。 “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要忍耐住,好戏还在后头呢。”那副官露出了一个可怖的笑容,“阿图图那个蠢货死了就死了,谁让他技不如人。”有人将那支箭从地上拔了出来,恭敬的呈给了副官。 副官看着那只漆黑的箭,冷笑的道:“又是这支箭——是同一个人。”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狼牙士兵匆匆跑来,在副官耳边讲了几句,副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四个?虽不如前日有十个,四个也是不错了……去,明天再抓一个老太婆,让那群中原人接着来送死。” “大人!可是指挥官大人——”小队长试图再挣扎一番,却被副官打断。 “阿图图那样的蠢货,要多少就有多少,指挥官……明天就你去!要是你明天没死,就是真正的指挥官大人了!”副官说完,大笑着用刀柄拍了拍对方的脸颊,神情轻蔑又冰冷。 这一切,唐无渊都不知道。 他的任务,在狼牙指挥官的脑瓜子炸成一团浆糊后就结束了。 这是他这段日子里完成的第五个同样的任务——由不同的客人发布的同样的任务,时间不变,地点不变,甚至连任务目标都一成不变。 每天的任务目标都是狼牙指挥官。 他回到落脚处,信鸽又毫不意外的又传来了同样的任务。 【明日午时,狼牙指挥官将押送颜氏老妇至法场处斩,请在此之前击杀狼牙指挥官。】他皱了皱眉,潜伏击杀的位置已经用去了五个,最好的五个,明日再刺杀就只能选择更加隐蔽的位置。 外面有人敲门,轻声询问道:“此处可是姓唐的郎君所在之处?” 铜环扣击门枢,三重一轻。他过去开了门,门外是两个成年男子,一个穿着干练,另一个作文士打扮,背上背着一具长长的木盒,别无花纹——唐无渊见过,苏浅也有一个,那是一个琴匣。 里面装着一把琴。 万花?长歌? 唐无渊想。 “哈卖批!”进来的干练男子房门一关,也不见外的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下去:“臭小子你咋才开门。” 唐无寻喝完了水咧开嘴笑了笑,甚是爽朗:“长安城里也不太平,你咋还在这儿。” 唐无渊言简意赅的说:“任务。” 唐无寻伸手一巴掌拍上唐无渊的肩膀:“瓜娃子还要不要命了,那任务也就你还敢接,你晓得伐我跟你大哥在大街上看你放了五天的追命箭,你这是要吓死哥哥!” 唐无渊摇了摇头说:“无碍的。” “总觉得你似乎不太一样了,怎么孩子大了就三棍子闷不出个屁来呢——莫不是我唐家堡风水不好,咋一个两个都这样……” “咳咳……”文士打扮的男子咳嗽了一声,唐无寻立马住了嘴,不敢再瞎掰扯自家祖上到底多德行有愧风水不好这等话。 “我也没说错啊……”唐无寻摸了摸下巴,突然一拍手,指了指他身旁那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说:“那你是嫂子!姓杨!你叫他哥就成了。” 唐无渊:“……” 文士打扮的男子瞪了唐无寻一眼,却终究没反驳,与唐无渊拱了拱手:“唐小弟。” 唐无渊点了点头,张嘴唤了一声:“杨哥。” “乖哈!”唐无寻夸他:“哥给你从苏州带了粽子糖,一会儿就拿给你。” 杨饮风看唐无渊的眼神顿时就奇怪了起来。 唐无寻接着说:“你年前不是发了任务高价找这种糖么?哥哥给你找来了,不收钱!怎么样!够不够亲!” 唐无渊点了点头,眉眼间的冷厉如冰雪化去,露出一点笑意:“多谢。” “嗨你跟哥客气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年前完结……一定…… 第一百二十三回 是夜。 唐无渊沉默地擦拭着千机弩, 偶尔从一旁的工具箱中翻出一些螺刀机油等物调试一番。 唐无寻住在他隔壁屋, 现下与他一起排排坐,寻摸着唐无渊的东西给自己的千机弩保养一番。说是保养,他做的可比唐无渊大咧咧多了。唐无渊那姿势,那动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手里不是冰冷的机关弩而是他的心上人呢,就差抱在怀里嘘寒问暖了。 而唐无寻, 左掏掏右擦擦, 明显就没有放在心上。他那动作, 看得唐无渊都忍不住被吸引了视线,谴责的看着唐无寻。 唐无寻一拍头皮,嘿嘿一笑:“自从跟了你嫂子,哥哥都好久没摸着机关弩啦。” “恩?”唐无渊轻声发出了一个询问的字眼儿。 “饮风那一手曲子弹得可好, 没哥哥我啥动手的机会。”唐无寻谈到杨饮风就停不下来,赞叹道:“你不晓得,你嫂子那把琴可是他们长歌门的珍藏, 那叫一个漂亮!好几次有瘪三找我两麻烦,哥哥还等这看戏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嫂子琴一掏出来人就吓跑咯!”唐无寻摇头晃脑的说:“可惜喽,饮风可宝贝那把琴,死活不让哥哥碰,不然哥哥怎么着也得……”他突然顿住了,脸上浮出一层单薄的红晕,傻兮兮的笑了两声。 唐无渊突然想到了苏浅的那杆子落凤, 碧莹莹的光映在那只玉色的手上,如花萼相辉一般,好看得紧——不由得点了点头。唐无寻一愣,问道:“……你见过你嫂子的那把琴?” 唐无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他说:“想到了其他事。” “……”唐无寻顿了顿,突然问道:“明天那任务你还去吗?” “去。”唐无渊将最后一支箭矢装入机关匣,点头道。“即使颜氏老妇早已被救出,此时不过是路边寻常老太,那也得去。” “瓜娃子。”唐无寻长长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句后起身笈着鞋子去隔壁找杨饮风,边走边委屈的道:“我老唐家哪辈子不修了咋生了你这么个螂球!” 唐无渊隐约听见隔壁杨饮风骂了唐无寻几句,唐无寻委屈得直呜咽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低下头将机关弩合上,牢牢地装在自己手臂上。 唐无渊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带着长安特有的干燥的气息,凌冽的刮在脸上,就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刮在脸上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夜色寂静,不闻喧闹。 他将那口气缓缓吐出,一手撑着窗沿,落入了黑暗中。 他的步伐轻而灵敏,落地无声,躲过了几队伍巡逻的武侯之后,他到达了今日目标所在之地。 亏本生意,不过运气不错。 唐无渊这么想着,却顺从着大脑的命令落入一处隐蔽之所,机关弩悄无声息的展开,他将精钢所制的长箭放入替换了常用的小箭,冰凉的弩贴在脸颊上,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和近乎于无的呼吸声,计算着最佳的出手时间。 唐无渊屏住了呼吸,在心中默念着: 三……二……一! 指尖扣动,长箭飞出,带着破空之声,将一个胡人军官穿脑而过,牢牢地钉在了城墙上。钢针所制的箭尾震动着,泛着乌蓝的光芒,正当其他胡人去查看他们的长官的时候,一声爆裂的声响后,惨叫与火光四射开来。 一击成功,唐无渊并不恋战,在胡人士兵到达他的位置之前,再度潜入黑暗之中离去。 长安城中不复寂静,喧哗声、哭喊声、厮杀之声四起,唐无寻听到声响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火光急速移动着,他知道那是有人举着火把飞快的跑着。 突然一把长剑从他耳边削过,唐无寻‘哎’了一声,扭头去看,却见杨饮风一手持剑,将一枝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打落在侧。“哇,媳妇儿好身手!” 杨饮风挥袖,掌风将窗子的机枢打落,窗子啪的一下关上了。他皱了皱眉,呵斥道:“你傻了不成?这箭飞过来你就让它射你?” 唐无寻腆着脸过去一把抱住杨饮风,拿脸使劲蹭他的脖子:“这不是你在嘛……一时没注意而已,一支小箭能把我咋着?” 杨饮风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开,连着脸还想训斥两句,却听见唐无寻特别义正言辞的道:“自从认识了你,我就只让你射了!” “……”杨饮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何等端方一人,何时听过有人敢拿荤段子与他调笑?他脸色红红白白,随后叹了一口气,一手拎着唐无寻脖子后头的那块油皮,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真是冤孽。” …… 另一边。 苏浅翘着二郎腿歪在裴元的小几上,老神在在的看着裴元收拾碗筷,等裴元收拾完坐下,苏浅抖了抖腿,忍不住吹了个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