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一眼万年
被称作兰德的亚裔男人抬起头,黑色的瞳仁漆黑,抬起下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脑子是长在下半身的?”嘲讽的话语充满了狂妄和潇洒,年轻人的光芒却恰到好处,在散发光彩的同时,却不会让人过分敏感。 威廉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眼底闪过一抹记恨,可是面上依旧做出风流的模样,可谓是口腹蜜剑,“大家都是男人,还都是一个团体的,我只不过是关心你一下,你也不用对我毒舌?”说着,他还做出无奈和失意的模样,“我以为大家都已经是兄弟了,才会这么说。兰德,也许是你才加入我们不久,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这两句话,瞬间让兰德变成了不礼貌又过分狂妄,不尊敬前辈的不义之辈。 周围餐桌也是萨姆手下的人听到声音看向兰德的视线就变得不美好起来,毕竟大家对亚裔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看不起。 虽然这个叫做兰德的亚裔很厉害也很出色,还得到了老大萨姆的赏识。 谁知,那兰德直接把汤匙一放,抱着肩膀,红润的嘴唇勾起一抹嗤笑,“谁规定我一定要接受你的关心了?我不接受,是不是你就要和我打一场?正好,我今天还没有松松筋骨。” 这个亚裔在一群身材高大威猛的黑人和白人之间明明并不存在优势,可是就他这么轻狂自傲的抱肩坐在这里,竟然充满了不能直挡的锋芒,仿佛从他骨子里就能迸发出令人畏惧的战意。 监狱里还是暴力分子比较多,都信奉拳头,兰德的话语反而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想解决问题?打一架;开心想庆祝?打一架;悲伤想发泄?打一架。 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本。 然而,威廉面上的表情马上僵硬了。 兰德刚来的时候如同初生凶猛的豹子一样,所有刁难他的人都被这个年轻人非常惨烈地打败,就连他也是兰德的手下败将。 他可忘不了和兰德格斗时那种窒息的感觉,明明看起来那么年轻的亚裔男人却充满了力量。被他锁定的对手就像是被一头野兽盯着,浑身都笼罩着恐怖的气压。然而兰德更不是那种四肢发达的莽夫,他的头脑还非常聪明,在格斗技巧方面运用的非常纯熟。 简单来说,兰德虽然狂妄毒舌,可是他有这个资本。 所以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成为了男区三大巨头其一萨姆的亲信和宠臣。 “都是想找罚了吗?”萨姆终于缓缓地吐出这一句话,看起来是不偏不倚,可是内里却是在警告威廉适可而止。 威廉心中一闷,恨恨地看了一眼兰德,扭过头和自己的姘头勾搭去了。 “来了!”黑人尤恩道了一声,只见入口处走进来七个新来的男犯。 那七人瞬间收到了无数双眼神的注视和探究,他们有的是强装淡定,有的是真的不以为然。 大概是有士兵在旁边,没有人对这七人做出什么。 另一边的女区也出现了这种万众瞩目的状况。只不过,被女犯注视的是一个身材娇小,模样年轻的过分的亚裔女人。 “…这里就是你以后吃饭的地方,吃多少就打多少,浪费会有惩罚。”士兵刻板冷肃地给苏锦说着。 而穿着狱服的苏锦就像感觉不到那一双双含义不一的注视,和士兵冰冷的语气一样,微笑着轻轻点头,从容不迫,气度安然,细碎的短发根据她的动作而起伏。 士兵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只留下看起来像羔羊的苏锦彻底地进入‘狼窝’。 苏锦非常泰然地取了一个托盘,拿了自己的早餐,找到一个空位,就坐了下来,神色安逸地吃了起来。 她的一系列动作竟然引得女犯们有一瞬间的失语。 这个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死的亚裔是不是眼睛瞎?难道看不见她们?心就这么大的吃早餐了? 她是故意用平静掩饰自己的慌张,还是真的不把她们当回事? 种种疑问在女犯的心里刷屏。 这种像是蚂蚁挑衅大象权威的行为果然引得了有人的不满。 “喂!新来的,这里是我的地方,给我滚开!”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体格庞大,满脸凶横的女人一脚踩在苏锦身边的椅子上,俯身瞪视着苏锦。 女区的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甚至有人在赌这个新来的小蚂蚁会不会被人打死。 苏锦动作僵滞了一下。 就当大家都以为这只小蚂蚁是被吓坏了的时候,一声不小不大的声音从苏锦嘴里说出,“你的口水喷进来了,不能吃了。” 啥?原来让她蹙眉又停下来动作的原因是早餐脏了,不能吃了! 瞬间,几声毫不掩饰的喷笑声响起。 因为她们看到了高壮的女犯脸都因为这句话而变紫了! 女犯恼羞成怒,目光凶狠,“你找死!” 说着,就像一头棕熊一样向苏锦扑了过来。 另一边的男区也同样发生了同这边差不多的情况。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有势力划分。 在黑狱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加入了势力团体,而每个团体都愿意吸纳更加强大的人员。 每一次新来的囚犯就是大家拉拢的对象,当然不可能随意拉拢,自然会先试探试探。 于是,因为几句‘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下试试’而引发的战争就开始了。 新犯和老犯人一对一地打在一起,负责看守的士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现大混乱,他们并不愿意参与到犯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只愿意吸纳最强的人。 “你们觉得新来的这几个,哪个比较厉害?”萨姆淡声问道。 这话看似只不过是简单随口一问,但事实上,也是萨姆这个老大给眼前这三个手下的一个考验,看的就是谁独具慧眼,能让他更加赏识和看重。 瞬间,急于表现自己,重归萨姆第一宠臣地位的威廉连忙伸着脖子仔细地看着远方的格斗。 第一个说话的却是黑人尤恩,他嘿嘿一笑,神态中带了几分不曾掩饰的直爽,“我倒是希望那个和我一样的黑人兄弟赢,不过,最后到底谁赢我都会去拉拢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在黑狱里,黑人的数量并不多,但却很团结,尤恩的话虽然没用,但是表明了自己的忠心,粗中有细。 兰德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战场,把玩着手里的汤匙,“和安德烈对打那个小子不错。” 安德烈是他们势力中派出来试探的一员,长的人高马大,没入狱前是在地下拳场混的,身手了得。而和他对战的新人看起来非常斯文,鼻梁上还戴了一个眼镜。 “呵…”威廉马上嗤笑一声,对兰德的话嗤之以鼻,“兰德,你什么时候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哦!我忘了,你们亚裔都崇尚‘谦虚’!”他故意加重了后俩字的重音,“所以,兰德你这话说得也太谦虚了!”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兰德有眼无珠,为人虚伪。 说着,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犯人就被安德烈打退两步,样子非常狼狈。 “哎呀,看样子你看好的人要第一个出局了呢!”威廉幸灾乐祸道。 兰德用宛如看智障的视线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威廉,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觉得和他说话大概也能影响他的智商。 他侧过头,对萨姆点点头,“萨姆,我先走了。”说罢,就直接端着餐盘,转身离开。 萨姆眸光闪了闪,却是看向那个被兰德看好的新人。 “要打趴下了!啧啧!真……”下一秒,威廉竟双眼瞪大,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野鸡一样,瞬间失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 原来那个斯文男人在后退一步的同时,取下了自己的眼镜收在口袋里。瞬间,那人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就像是解开了封印,充满了锋芒毕露危险。欺身而上,把安德烈都打的节节败退! 好一个反转! 围观的人一边叫好,一边起了拉拢人的心思。 萨姆抬起下巴,对尤恩点点头。 尤恩马上了然地起身离开。 兰德单手插兜,缓步走到回收箱前,把手里的餐盘放下。 回身,一个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蓦然,他竟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那身影背对着他,让他拥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看她正脸的冲动。 这种感觉是他二十一年成长岁月里不曾拥有的悸动。 鬼使神差的,他驻足下来。 当他看到有人在刁难那身影时,他心头竟然横生了一股子烦躁,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所有人都等待着小蚂蚁被人暴打的血腥场景。 可是没有人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场景竟然那般令人瞠目结舌! 在女犯拳头对着苏锦挥下来的一瞬间,这个娇小的身影动了! 她看似柔若无骨的手非常迅速地在女犯肘部和腰部一拍,那女犯竟然两个部位都是一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小蚂蚁’反扣着手腕按在了桌子上! 这还没完! 苏锦赫然站起身,小巧的足带着狠戾对着她的腿弯就是一踢,女犯吃痛地腿一软,苏锦一条腿从女犯右腿下方,直接别到女犯左腿上方,女犯整个人就被苏锦用一条腿,一直手臂控制地动弹不得。 这一系列动作说时迟那时快,看的人眼花缭乱。 “浪费可是不对的行为呢。”苏锦弯起眼睛,柔柔一笑。可是那笑在所有人眼中竟然充满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尤其被她制服的女犯,强烈的恐惧和不安席卷在她的心头。 她的不安马上成为了现实。 苏锦空闲的手直接卸掉了女犯的下巴,抓起只被她吃了两口的面包,直接塞到了她的嘴巴里,一同被灌入的还有半杯牛奶,一个煎蛋和一块火腿。 女犯呛的涕泗横流,衣服、头发上粘着的都是食物的残渣,各种的狼狈不堪。 苏锦悠悠地对她一笑,“还想要你的位置吗?” 鬼才会招惹你这个疯子! 不仅是女犯心里这样想,许多女犯都对苏锦这种一边笑意盈盈,一边折磨人的家伙充满了抗拒感。 在她们眼里,这个女人哪里是小蚂蚁,分明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 看着女犯连连摇头,眼里的恐惧溢于言表,苏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在女犯衣服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有些粘腻的手,这才收回制服女犯的腿和手。 “滚。” 依旧是那面带微笑的模样,这回却没有人觉得她是软弱可欺。 女犯如蒙大赦地逃离,都忘记了自己被卸下的下巴。而苏锦也不想碰女犯那看起来有些恶心的下巴,就非常自然的选择遗忘。然而她也同样忘了,那么恶心的情况也是出自她手! 苏锦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东西了,毕竟刚刚她喂女犯的场景太恶心。她拿起已经空掉的餐盘,也不紧不慢地走向回收箱。 靠近回收箱,就像是有感应一样,苏锦倏的一下抬起头,透过玻璃墙向对面看过去。 那是一双让她陌生又熟悉的眼,也同样陌生和熟悉的脸。 看着那个人看向她陌生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打招呼一样。 放下餐盘,苏锦干脆利落的转身,娇小的身影越走越远。 没有人把这一幕当回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滋味是怎样的五味杂陈,甚至眼眶发胀,鼻尖酸涩。 有委屈、有高兴、有难过、有疲惫、有失落、有放松…… 谭斯年,我终于找到了活生生的你,却是一个记忆里没有我的你…… 兰德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那身影的正脸时,他心头竟然充满了陌生的涌动和愧疚。 特别是她对他那个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微笑,却让他看到了这个刚刚无比勇猛的女人内心深处的痛楚和委屈。 一直严于律己的他甚至都想砸开这道碍眼的玻璃墙,把女人拥入怀中,说一句:“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他应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