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韩静来的气势凶猛,这在章学容意料之外,往往做了坏事的人,都该是理亏,躲着受害人的,她反其道而行之,又或者做的坏事太多,压根就不觉得过分。 当时章学容正在宏丰做图,崔庭因为心慌乱把她临时叫了回去,虽然煤矿案例已经成功交付使用,可是关于章氏的一些细节,崔庭为了饭碗还是不得已跟她低了身份,求过来。 章学容不喜欢被别人恳求,也不愿意因为一时心软就应下不喜欢的事物,可是,在章家晃悠的时间长了,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索性答应了崔庭,回公司继续工作,好歹不用天天被某人觊觎,还得想方设法避讳。 韩静就是在她专心画图的时候,突然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她画着精细的眼线,描着嫣红的嘴唇,头发烫了大波浪垂在两侧,与那张看起来天真无害的脸配合的相得益彰。 章学容停下的动作,抬头看她,韩静的指甲是金色的,指撩过耳畔的时候,眼睛斜着看向章学容,跟平时的天真烂漫不同,此时的她,看起来就是兴师问罪。 她索性双臂环抱,后背靠在椅子上,笑了声,“韩静,有事就说,我还有工作要忙。” 韩静给她突然盖上电脑,双脚抵在桌旁,“听说,女孩常在电脑旁边,从事你这样的工作,很容易皮肤松弛,出现皱纹,斑点,暗黄,难看,可是,章学容,为什么你这脸还是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男人看了想摸,女人看了想要,你说,这电脑的辐射,是只对别人,不包括你吗,就像他们对你,唯独不一样?!” 她的指甲好看是好看,只是带着这份煞气,平白了添了些恐怖与幽怨,看上去并不让人喜欢。 “你要是想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想听。” 章学容环顾四周,许多人都在看热闹,虽然没有跑过来,可一个个的眼睛就像被定住了一般,都在来回打量韩静和她。 思量再,她起身,拿了包,“走,去对面的咖啡厅。” 崔庭见她出门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只是看着韩静,未免有些霸气侧漏,想是不敢得罪的,崔庭这个人,圆滑好处事,没有几个朋友,但也没有敌人,不平白无故树敌,生意场上亦不下留情。 和瑞公司虽然跟宏丰化是竞争对,可是伸不打笑脸人,两家公司在一些聚会和公开场合,还是维持了很好的表面关系。 每次都是崔庭主动去跟和瑞的丰白打招呼,哪怕对面那人再不待见他,他都是一如既往的笑笑笑。 两人在咖啡馆坐下不多久,姜山就过去了,实在不能不说巧的不能再巧了。 章学容有些惊讶,“姜山,别说你是偶然路过?” 她不会相信,这也太凑巧了些,而且上班时间,姜山这种尽职负责的老板,怎么会在工作时间有闲情逸致逛咖啡厅。 姜山坐到她身旁,一只朝韩静伸过去,“幸会幸会,我叫姜山,你可以叫我山哥。” 听到他这么说章学容险些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山哥,搞笑吗? 韩静颇有些不高兴,硬着头皮握了下他的指尖算是敷衍了事。 “这事你得回去问你哥,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让我来这咖啡馆等他,我一进门就知道着了他的道,原来是派我保护你的,护花使者。” 说着,他把桌上瓶子里的玫瑰抽了出来,在里用餐纸擦净下面的水分,调侃着放到章学容的里,“来,花,接着。” 章学容瞪了他一眼,又把玫瑰重新插回去,韩静嗤笑。 “你可真厉害,左拥右抱,还能把陈少铎迷得团团转,章学容,你这种人,要是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姜山听了,眼睛睁得老大,“韩静是,你现在讲从四德,古时候对,古时候就允许你杀人放火,蓄意害人,古时候你就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以为聪明。 我还真以为孙梦然糊涂,原来不过被人拿来当枪使,b市的那一场绯闻你闹得可真是精彩,没人怀疑你,怎么会怀疑一个根本看起来没有一点关系的人。” 韩静抬高下巴,很是不屑。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也少费尽心思套我的话,有本事拿证据出来。” 姜山摸摸后脑勺,“要是有证据,你还能在这坐着如此安生,算了,我的责任就是在这做好护花使者,你们聊,你们聊。” 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守在这里,就算韩静有什么想说的,也肯定难以启齿,更何况,韩静这个人,当着别人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演戏演习惯了,怎么可能在男人面前自己拆穿自己,做一个恶人。 所以,她没说几句,便去结了账走人。 “aa啊。” 章学容对着咖啡馆门口的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忍不住喊了一声。 “算了,人家比你有钱,请你喝杯无毒咖啡,你还能受得起。” 姜山端起对面的咖啡杯子,小口品了品,“还不错,这家咖啡店,果然像学程说的那样,口味细腻丝滑,甜而不腻,苦而不涩。” “我哥喝过?” 章学容有些不解,这家咖啡厅就在公司对面,透过玻璃甚至能看清楚宏丰靠窗的位置,而她,就是在玻璃旁边,每天对着花草树木看,然后画图建模,整理数据。 “岂止是喝过,你那哥哥,我竟不知道前世可能是情种,今生要受这样的罪,爱而不得,哈哈,你问问他,这家咖啡厅的老板都认识他,营业额因为他估计也涨了不少,如果不去上班,每天雷打不动会在这里坐上半个小时。 以前你跟他闹别扭的时候,只要你在宏丰上班,他肯定再忙也要过来坐一会儿,痴情给谁看,自己知道。” 姜山颇有些无奈,这两个人,以后少不得风风雨雨。 “今天也是我哥通知你来的,是崔庭告诉他韩静约我出来,然后他走不开,你又在附近的健身馆,所以直接过来了。” 想到这里,章学容心里怪怪的,觉得心安,又觉得惊悚。 她知道章学程在乎自己,可是这种在乎好像在潜移默化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甚至有些凌越个人界限,彻底把她掌控在。 她只想这是个错觉,所以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没多想。 “韩静这个人做事古怪,他怕你有事,所以让我来看看,你不知道,算了,他不告诉你,回头你自己去问他,省的说我多管闲事。” 姜山把话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健身馆还有事,你自己注意安全,尽量少跟韩静碰面。” 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可是唯独不明白姜山所指的是哪一件罢了。 晚上回家,章学恩不在,听陈淼说,是桑榆约她出去了,章学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回到房间便拿出给章学恩打电话。 一开始还是忙音,后来直接变成关了,章学容急的走来走去,打过去找桑榆,是经纪人接的电话,说桑榆没带,似乎约了章学恩去海边走走。 海边,a市根本就不靠海,这个时候,不带,与世隔绝,还去了外地,海边,这样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尤其学恩肚子里有宝宝。 她怕陈淼担心,连忙给章学程发信息,许是他在开会,信息发出去半个小时都没回复,握着的那只早就紧张的出了很多汗,粘腻的厉害。 学恩,你这是在哪,做什么? 不知道正在被她人担心的自己,章学恩跟桑榆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一处小渔村,从车站打车过去的,住的是民宿,两个人,一个没带,一个把关了,就像一场大冒险。 桑榆穿着一身休闲装,没戴帽子没戴墨镜,他很儒雅,就算在渔村,他也是小心翼翼搀扶章学恩,唯恐哪里不对劲,这一路的长途跋涉,已经很让她吃不消了。 房间里墙上都是蚊子,章学恩站在那里不动,一小会儿腿上就红了一片,她皮肤白嫩,这包就显得更加清晰。 桑榆放下蚊帐,这样的小渔村,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因为他们而多加照顾,就像多年前一样。 桑榆把章学恩让进蚊帐里,自己又打了会蚊子,没敢喷药,不一会也跟着爬进了里面,熄了灯。 “桑榆,我有些害怕。” 章学恩闭上眼睛就能听见外面的海浪声,是在涨潮,这里水汽重,到了晚上凉快但是身上老是觉得湿乎乎的。 桑榆把毯子给她披上,自己还是坐在一隅,并没有抱住她。 “学恩,今天,如果我说完自己的故事,你还是决定跟我在一起,那我以后,也只会喜欢你一个人,对你一个人好。 如果,你后悔了,明天我们就回去,至于对媒体怎么公开分,都由你来决定,学恩,我不想自己的故事,让你从别人的嘴里去听说。” 章学恩心头一颤,尽管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分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止不住的伤心难过。 海浪声起,似乎像是有人在呜咽,在这样一个漆黑阴暗的夜晚,更像是在给她们的故事,配上一个浓重的背景音。 只是这个基调,听上去并不友好。 “我跟父母的关系并不好,应该说很恶劣。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我就像个拖油瓶,依靠自己装傻充愣长到那么大,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去了a市一所流学校混了凭。 上学的时候,从大一开始我就在外面不断打工,赚钱,因为我爸,随时有可能断了我的学费,我怕回去,回到那个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的地方,我的老家,地方很偏远,我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初那样待我,算了,这段开头能略过就略过,现在说起来也没有意思,徒增伤感。 学恩,我大二的时候,遇到一个人。” 桑榆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章学恩不明所以,以为他要提到韩静,虽然心里忐忑,面上还是保持镇定,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那却早已经掐的心生疼。 “不是韩静。” 桑榆看了她一眼,自己立刻低下头去,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他接着说道。 “是一个年女人,一次做兼职的时候正好在她公司,被她碰见,后来,她帮我缴清了学费,又给我很多帮助,我拍的第一部戏,就是她帮忙牵的线。 我这样的人,遇到一点点会,都要拼了命去证明自己,更何况她给我的是那部戏的男二号,拍完那部戏,我受伤严重,不得不停了一个月,后来,有各种各样的男二号,男号来找我,我不挑戏,因为怕某一天睡醒,没戏可拍。 圈里的人一开始都没人认识我,更别提瞧不瞧得起,后来那个人帮我牵线认识了一个导演,我如愿以偿做了第一回男主角,后来那人便跟我断了关系。” 章学恩捂着肚子,有些呼吸紧张。 “你没事?” 桑榆勉强笑笑,想要伸扶她,不知道为何,还没触到她的臂,自己像触电一样,立刻收了回去。 那双修长的,自己拿在面前,迎着乌白的月光,一边看一边笑。 “太脏了,太脏了。” 章学恩咬着嘴唇,告诉自己要平静,要淡定,为了孩子,她不能生气,不能哭,不能反复无常。 “因为那个女人,我认识了她的女儿,韩静。” 章学恩怔在那里,突然觉得这比狗血剧还要狗血,偏偏这样的事情还让自己碰上了,韩静的妈妈,是那个出现在桑榆前半生的贵人,这简直太荒谬了。 “学恩,那个时候,我被韩静撞见,她就像现在一样,看起来天真无邪,那时候的我,整个人都是黑暗的,那一道光,瞬间照进我的心里,我不可能不喜欢她。 可是,她对我,似乎只是因为好奇,才会去拉我的,去亲吻我的嘴唇,那时候的她很美好,至少在我看来。” “你们在一起了。” 章学恩只觉得浑身冷到发颤,面前的桑榆,她爱到卑微,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一段不堪的历史。 “我曾想过,可是,我配不上她,她妈妈为了让我离开她,给了我男一号的会,从此,我跟她们家,再无瓜葛。 学恩,你一定觉得我很恶劣,很脏?” 他的脸在黑暗阴晴不定,声音虽然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可是这温和带了莫名的轻颤和紧张,就像握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唯恐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稀巴烂。 “桑榆,我不知道,你让我静静。” 她没法给他答案,因为自己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这个时候的任何决定,都是不理智,不清楚的,所以,她蒙上脑袋,躺在床上,不去看桑榆,也不去听他后来说了什么,伴着时而进时而远的波浪声,她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桑榆正在跟这户人家聊天,因为是民宿,所以早餐吃的也是她们平常做的饭,海虾蒸鸡蛋,凉拌葱油海参,醋溜海带,还有黑米馒头。 简单朴实,章学容没有洗漱,肚子很饿,她只是洗了洗,就坐到桌前吃起饭来。 桑榆想给她整理头发,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了过去,一只停在半空,说不出的尴尬。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学容很担心你,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你的东西,抽空找人去收拾,不着急,或者,我从家里搬出去,那处房子,就留给你了。” “我们章家,不缺这点东西,也不差这套房子。” 章学恩说着这话,眼睛里却掉下泪来。 桑榆心里难受,却不愿被人看见,多年打拼,他早就饱尝人间冷暖,看遍世间百态,最冷不过人心,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何况求不来的爱。 他不轻易放弃,也不随便喊累喊疼,更别提流泪这种事情,他转身回了房间,只留下吃饭的章学恩。 车子来的时候,桑榆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给章学恩带好回去的水和吃的,东西全都放进车里,经纪人坐在车上等着,也没有催促,只是觉得做了桑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今日的他着实有些不同。 章学恩看着不远处车里的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心凉,她抱了臂站在那里,身上还披着桑榆的外套,这是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 她有些鼻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桑榆的过往,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而她,不能没有桑榆。 那人朝她走过来,身行端正,就像无数次他在电视剧里塑造的形象,正人君子,霸道总裁,翩翩少年,唯独没有演过那样恶劣肮脏的人物。 “走,学恩。” 依旧是风轻云淡,章学恩看着他,突然问道。 “桑榆,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桑榆一愣,随即笑道,“现在说这个有用吗?” 他转身,似乎想走,那姿势让章学恩想到了逃跑这个词,落荒而逃。 “桑榆,回答我。” “爱,学恩,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跟你的第一部戏,你性情真实,活泼开朗,眼睛里都是无所畏惧,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曾经缺少的,这样的你,让我觉得生活很美好,甚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那些以往的历史好像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我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处处谨慎,我怕你知道那些肮脏不堪,怕你嫌弃我,如果不是因为爱,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那么,抱紧我,请你抱紧我。” 章学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就坚定了信心。 桑榆惶恐,一张脸扭曲到变形,不知是兴奋过度还是怎么的,他演过那么多的霸道总裁,可是现在,面对自己在意的这个人,骨子里的卑微羞耻让他自惭形秽,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逃避,不面对,然后在某个漆黑夜晚,独自舔舐伤口。 习惯,慢慢习惯了,一切就好了。 “桑榆,我不管别的,我只知道,爱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章学恩话音刚落,桑榆的胳膊已经将她紧紧圈绕,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又怕伤到孩子,所以看上去姿势有些怪异。 经纪人别开脑袋,两条长满汗毛的大长腿无所适从的扭来扭去,这人,真是浪漫风情,大早上拉自己来虐狗。 远处,山顶,一车两人。 “现在放心了?” 章学程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连夜赶了过来,桑榆经纪人早就知道两人的踪迹,一前一后,只是他们没有下去打扰。 “她已经做了选择,容容,桑榆的事情我不了解,可是他这个人,我是喜欢的,否则不会任由他接近学恩而不管,一个妹妹,一个妹夫,要是有人来伤害他们,我不会置之不理。” 章学容担心了一晚上,在看到章学恩的刹那,只觉得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再看到两个人忘情的拥吻在一起,那颗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 “哥,你早就知道桑榆的事情。” 这是肯定句,没有疑问。 “也没有多早,估计也是韩静的,故意放风给我,她这种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 桑榆就算曾经做过那些事情,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已经不爱了,却还见不得桑榆婚姻幸福,这种人,就不配被人爱,陈少铎不喜欢她,也是情理之的事。” 说来说去,又提到了陈少铎,章学程悄悄看她反应,那人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坐回车里。 章学程站在外面,见远处那两个人已经开车走远了,这才放心坐到副驾驶。 两人轮着开了一路,终于在午饭前回到了a市。 章舜易跟陈淼难得出国旅行去了,连招呼都没打,章建平那边,孙姐又开始抱怨,说老首长近期找茬厉害,吃饭也不认真,总是偷偷吃肉,吃肥腻,每日测血压的时候,还总是捣乱使坏,刘大夫去也不能幸免。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跟章学容求助。 于是乎,章学容跟章学程,一前一后,又相继住进了章建平的军属大院里,整日里烦他,还总是爱在章建平面前秀个恩爱,孙姐看多了也觉得不妥当,她还能找点别的事情做,可是章建平这个固执的人,越是跟他抬杠,越能忍住了,秀,有一句话怎么说得来,秀恩爱,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