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已经没有底限了 (3)
” 江爸被逗得发笑,边笑边假生气说:“那你儿子还当着咱爸的面,说他比我有钱多了呢,让他替我收购去。” 夫妻俩站在院里笑起来。 其实服装厂目前的规模并不大,但是前景很好,一是因为当前的市场情况很好,二来,江爸的合伙人里,有十几个批发商,他们所在的这个服装市场,叫做四季青,初期根本不必担心销路。 这些人里几乎每一个现在的资历和实力都在江爸之上,但是都愿意相信并投资他。这并不容易,也足以说明江爸的能力,还有他日常为人处事给人是多好的一个印象。 洗过毛巾,江妈把水倒了,说: “其实租不下来也好,我听那个小辣椒说,小玥的爸妈,就是原先因为那间仓库起火,进去救火走的……要是租下来了,她还得天天呆那地方,多不好。” “那你就小看小玥了。”江爸笑着说。 江妈眼神困惑,侧耳示意你说,我在听。 江爸有些感慨道:“这丫头现在心性坚定着呢。租纺织二厂仓库这事,最早就是她提的,也是她去跑的……我猜她心里不忌讳,也想让故去的爸妈可以看着,她长大了,能成事了。” “唉。”江妈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小玥是好孩子。” ………… 差不多时间,被人在背地里夸奖了的唐玥也刚回到她之前和祁素云、谢雨芬一起开的裁缝铺。 其实真要算的话,现在唯一还把精力和心思花在这间裁缝铺上的人,也就祁素云了。 要说赚钱什么的,祁素云家两口子现在跟谢雨芬一家,还有唐玥姐弟俩肯定都没得比。 但是她也不比,家里条件已经不算差,夫妻俩能安安稳稳,好好把孩子养大,她就知足,觉得比什么都强。 “你们俩聊什么呢?”唐玥坐下来,自己倒了杯水,喝一口笑着问。 谢雨芬站着,梗着脖子不说话。 祁素云坐在缝纫机后面,探头看了看没外人进店,说:“我刚跟雨芬说呢,让她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哪还有一点要过日子的样。郑忻峰就算本心想好,也得生被她逼走。” 唐玥听完琢磨一下,点头,抬头看了看侧身站着的谢雨芬,说:“雨芬,其实我跟素云姐看法一样,你静下来好好想想,真不能再这样了。” 两个好姐妹都不站自己这边,谢雨芬有些气恼,辩解说:“怎么都怪我啊?事情又不是我非要这样,是郑忻峰这半年多变了,你们不知道。” “是么?”祁素云日常接触郑忻峰的机会还是有一些的,她说:“我只说我自己的感觉啊,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除了赚钱变多了,哦,还有出差多了些。” 一旁的唐玥微笑着,接下去说:“对啊,他以前不就是这么个没谱的样么?但人肯定是不坏的,这个你自己也清楚。所以,你少瞎想,多做事,要是裁缝铺呆不住,我帮你找江叔叔提一下,回头跟我去服装厂也行,包你忙到没空胡思乱想,更没空跟郑忻峰折腾。” “你们怎么都向着他说话?”谢雨芬皱着眉头,瞪着眼睛说。 “敢情我们帮你一起想方设法给人折腾走了,就是向着你了?!”祁素云一样恼火起来,提高了嗓门说道。 “我……”谢雨芬顿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回去想想。其实我也想好的,每次跟他吵过后和好,都会约好下次不这样。” 她苦笑一下,说:“可也就顶两三天的事。” 谢雨芬先走了。 祁素云对唐玥也没客气,拿出大姐的气势,凶巴巴说:“光会说别人,你自己呢,不嫁人了?” 唐玥看着她笑,一直看到祁素云也憋不住笑起来,才逗趣说:“我忙着呢,不急。” ………… 还是差不多时间,盛海,酒店房间。 胡彪碇坐在江澈对面,神情认真。 “江兄弟你是说,你的朋友会来,然后你会跟他说,你因为得罪我,所以不方便在交易所出现,让他自己去,而且还不能提你,对?” 江澈点头。 老彪复述正确,但仍然觉得事情有些复杂,“那我……” 江澈打断他,特别强调说:“没有你,这事本身不需要你参与。你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做,照样每天去出货就好,就算他偷偷观察你什么的,你也只当没看见就好。” “哦。”带着困惑,胡彪碇点了点头。 “总之他真的是我的朋友,这不是反话。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问题,你什么都别思考,更什么都别做,就好了。”江澈再次强调。 胡彪碇说:“好的。” 江澈有些疲惫地坐下,点点头,等郑忻峰来了,他得消失到幕后,为了保证郑书记不露破绽,他不能照实以告,需要一个借口,这个借口就是老彪。 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江澈偶然走过胡彪碇小弟们的房间,听到咔嚓咔嚓啃麻花的声音,进去一打听,知道了“剩三斤”的“典故”,顿时不由得担心起来。 胡彪碇的理解力太彪悍了,积极性太高了,江澈担心他万一一个想岔了,以为江澈话里有话,以为他为难不肯说,以为他躲起来是因为被郑忻峰胁迫、控制…… 派人去把郑书记做了。 就是他往好了理解,故意去跟郑书记套近乎,拉关系,也是不行的。 这段话,江澈连续强调了N遍,确保老彪不会乱来。 ………… 1993年初,全国股民总数增长到了200万,而且因为这两个月来的大好形势,新人不断涌入。 这其中有不少被老手们称为“有钱的土包子”,譬如乡镇企业家什么的,慕名而来,以为股市跟捡钱一样,兴致高昂,但实际相关知识极度缺乏。 信息获取相对困难的时候,他们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靠打听。 于是,一批顶着“股神”、“内部人员”名头的人开始活跃,轻者骗吃骗喝,骗一些分红和咨询费,重者,直接利用股市下套坑人。 郑忻峰没碰过股票,但一直都有听说许多股市里的财富神话,一度兴趣和热情都很大,只是年前被江澈强行打压了。 两人碰面,江澈把“情况”说了一下——小股神失误了,帮郑书记买了3万块的爱使股神,结果在很多股票都大涨的形势下,偏偏这支股票,没什么动静。 郑忻峰听完不生气,哈哈大笑——他终于拆穿江澈一次。 最后的决定,反正江澈也不行,而且得罪了道上人不好露面,那么干脆由他去试试。江澈还给他剩下的钱后,又介绍了个打听消息的小沙龙。 根据之前的观察,那是刘曹、管大海等人几乎每天都会去的一个沙龙。 当天下午,从沙龙出来,郑书记人生中第一次入市,花两万块跟买一只“高手推荐”的股票。 次日,盈利1700元。 “怎么样,服不服?” 郑书记开始膨胀了。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三十七章 让谢兴困惑的操作 1992,1993,这个国家的股票市场处于幼稚阶段,从管理者到股民都一样。 管理者在小心谨慎摸索规则,管理体制和监督手段都极为不完善。 而股民,很疯狂。 他们习惯于一拥而上,在暴涨的指数下忽视一切风险。以至于有人当笑话说,当时的盛海、深圳,总是时不时会冒出来几个牛市入场的新人,事到临头才难以置信发问:“怎么,股市还会跌吗?” 他们同样习惯于一哄而散,割肉跑路比谁都果断。很多明明可以下行抄底,明明就应该很快会反弹的股票,就这么被跑崩了。 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涨停、跌停,想想你就知道这种“疯狂”有多可怕了。 其实这种幼稚的情况到十几二十年后也还依然存在,只不过程度略有差别,过程稍微复杂罢了。 郑书记在股票市场的盈利达到第一个一万,仅仅一万而已,但是它带来了一种“靠智慧轻取”,不费吹灰之力,予取予求的错觉。 至此,从感觉上,沪市已经尽在郑书记掌握之中了。 他把年终奖金剩余的24万全部提出来了。 “怎么样,老江你要不要跟一点?” “去南关之前,我给咱俩翻个番。” “咱们这几天先把收购包装厂的钱赚出来。” 郑书记完全膨胀,口气越来越大,基本就差说沪市是他的提款机了——那还是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自动提款机。 然后,他亏了。 牛市里当然也是会亏钱的,亏了6000多,郑书记自己的钱,他选择没跟江澈说。很多股民都有类似情况,赚了,跟家人朋友大吹大擂,亏了,咬牙不吭声,直到最后藏也藏不住。 其实还赚4000多,但是不甘心,像是被人抢了钱,很多股民都是因为同样的心理越亏越多,郑书记咬牙来了把大的,再亏10000. 他在江澈面前的笑容变得很僵硬。 赚钱的轻飘飘、美滋滋,亏钱的郁闷、不甘,短短几天内都尝了,情绪变得急切,人变得焦虑,判断力下降,恨不得一把全部砸回来,再大赚一笔…… 这正是那些人拉人入坑的惯用手法,他们的新入市“土包子”的心理把握十分准备。 这些情况,江澈当然都知道,不过他还在等。 直到一天夜里,郑书记一声不响吃完晚饭,神秘兮兮地问江澈,“老江,你知道炒股真正包赚不赔,赚大钱的办法是什么吗?” 江澈摇头。 郑书记眼神发光冒出两个字:“做庄。” “你要做庄?就算是选一支小盘子股,这没有几百万也玩不动啊。”1993年初,几百万并不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郑忻峰摇头,像是交代机密说:“不是,很多人合伙,老手操盘,咱们参一份?” 终于来了。 郑书记嫩,郑书记稳不住,郑书记膨胀、失落都写在脸上,最关键,他还顶着临州宜家郑总的大招牌…… 当一只这样的萤火虫在那个小沙龙里不断出现,转来转去,越扑腾越急,那些以“下套”为业的人,是怎么都经不住诱惑的。 ………… 参与做庄的人,或者说被刘曹、管大海等人拉进坑的人,并不止郑忻峰一个。 他们很郑重的拿出了一份适合操作的备选股票名单。 讨论过后,刘曹和管大海私下见面商量。 “那个临州的郑总为什么非要选爱使股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刘曹谨慎地问管大海,刚刚讨论的时候,郑忻峰一口咬死,要选爱使股份。 他表现得太急切,刘曹和管大海不能不怀疑。 “我让人去套出来了。”管大海苦笑一下,说:“他手上大概有个三五万块爱使股份的股票一直拿着,价格就没怎么动过。所以,应该是想趁这次操作,把自己手上的股票也带一带。” “三五万而已,跳得跟什么似的。这人眼光够浅的。”刘曹有点不屑道。 “是啊,不过那不是好事嘛。”管大海也笑了一下,说:“不过爱使股份的盘子和现在的价格,倒是确实很合适,你看?” 爱使股份盘子不大,资本实力弱小,社会公众股占比大……这些确保了,它确实是一支很适合操作,玩家很喜欢染指的股票,这点,管大海和刘曹都再清楚不过。 当然,更主要的,他们不想错过郑忻峰这条大鱼。他们这回拉进坑的人不止郑忻峰一个,但要论最肥的,肯定是他。 “他刚刚是说,他准备拿出多少资金来着?”刘曹其实有印象,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第一笔50万,后续……要多少有多少。”官大海说:“他的原话是这样……呵呵,财大气粗。” “呼……”刘曹仰头闭目,沉思一会儿,“那就爱使股份,明天,先见钱,看看形势。” 因为宜家的存在,因为不了解,他们几乎都不知道,郑书记其实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 同一时间,郑忻峰正在江澈面前邀功,“怎么样,我聪明?讨论的时候,我就死活要选爱使。这样除了跟他们一起的一份,还悄悄带上了咱们自己手上这一份,我的,你的。” 江澈为什么要先给郑忻峰买3万块的爱使股份,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他会自动自觉非选这支股票来操作不可。 刘曹和管大海说对了一件事,郑书记这家伙,在钱的问题上,眼皮子浅着呢。当初,他曾还因为在峡元办厂利润会低一点,差点跟江澈吵翻。 当然,换个说法,也可以说他这种精神很好,做生意就该这样,算到没一点利润。 江澈给了他27万,凑足第一笔50万。 ………… 爱使股份整个盘子就那么点大,所以一旦庄家出手,散户跟进,效果会很明显。 第一天,刘曹、管大海实际没有资金入场。郑忻峰带头扔下去15万,其他合伙人加起来也有个几十万。 股价开始拉阳线。 第二天,郑忻峰又扔下去10万,其余合伙人也都按刘曹和管大海的意思,暂时减少了资金投入,因为买入建仓阶段,不能这么闹。 但是,股价再拉阳线,而且攀升幅度超出资金预期。 “散户这么快进场了?!”当日晚,刘曹跟管大海做出了判断:这拨散户很疯狂。 事实上,确实有散户进场,但是这里头最大的一个散户,叫做胡彪碇,他小弟多了,这种情况操作起来压根不费事。 两头联手哄抬的股价让刘曹和管大海有点措手不及。 形势一下实在太好了,他们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果断决定抓紧下场——再不下场就来不及了,不但要快,还要狠,事情不管怎么挖坑,他们自己不投资,不买到足够多的股票,最后一样赚不到钱。 管、刘二人的资金入场,分两块,明面的上一块,跟大家差不多,私底下的一块,占绝对大头。 私下的这一笔,既能抬高股价,给合伙人信心和刺激,又能保证他们自己时机到了偷偷先离场。 短短几天时间,因为形势实在太好,散户神经病一样的配合,合伙人越来越兴奋,他们跟着癫狂,不知不觉已经偷摸下了全副身家。 爱使股份的股价也从郑忻峰第一笔资金进场的8块每股被拉升到21.2块每股,比之几个月后8天4倍的延中收购案,不遑多让。 “郑总,你的后续资金能到位了?”刘曹有些不耐烦,但依然只能保持笑容,催促郑忻峰。 “第一笔,50万,第二笔,又50万,我拖延过吗?”郑忻峰有些气愤说:“你们老这么问我,什么意思?” 郑忻峰愤怒,同时也很激动,这次操作很成功,只要等到适当的时机,完成出货,他的获利很可能不止翻倍。 “放心,明后天,就会有人把钱送来。”他说。 刘曹和管大海交流了一下目光,说:“行,咱们只要再拉升个几天,应该就可以出货了,郑总放心,大家放心。” 股市做庄,最难也最关键的环节是出货兑现,其实刘曹和管大海的操盘手法就是一般庄家的手法,资金入场,囤积股票,拉升股价,然后等到散户跟进,偷偷出货,获利离场,留下散户们在高位被套牢。 只不过他俩玩得比较狠,为了保证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避免出货量太大,造成股价下跌过大,甚至提前崩盘,他们会连合伙人一起留在高位,让他们顶在那里,稳定价格,自己离场、砸锅。 所以,他们一向只找两种人去坑——朋友、新手。 所以,他们的“朋友”谢兴就是这么死的。 所以,当他们在一片激动、亢奋、欢欣鼓舞中,告诉各家合伙人,只需再拉升几天,就可以出货的时候,他们自己,已经准备偷偷出货了。 他们出的货,甚至有一部分,就是忽悠合伙人去吞下的。 1993年,社会上太多幼稚的骗局都还玩得通,他们这一手,在尚且幼稚的股票市场里,当然也行得通。 ………… “20.5到21之间,小额分散挂单,开始出货。”又一次得手,刘曹和管大海倒了两杯酒,下达指令。 隔了一会儿,负责买卖的小弟回来,说:“老板,出不了。” “怎么了?”刘曹紧张一下。 “20.2的位置,有一个大卖单,挂了3万股。”小弟说。 刘曹犹豫一下,他有两个选择,挂得更低,或者,等这个单子先被散户吃完。他不愿意,也不能挂得更低,因为这样很容易造成股价要跌的迹象,而且,他不甘心获利变少。 “那就等它先被散户吃完。别理它。”刘曹做了决定,3万股而已,不算什么。 “可是,吃得有点慢,可能价格已经太高了,散户开始观望。”小弟解释完,小心翼翼问:“这样,会不会耽误我们出货?” 刘曹和管大海埋头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 “干脆一口把它吞掉,再拉一波,抬价的同时造势,好出货。”管大海建议。 三万股,60万资金,对比他们已经投下去的六百多万,对比可以预期的收益,就算最后出货价位差一点,也不伤筋骨。 “吞,我倒是想吞,可是那些傻子的资金,现在都已经空了,说追加的也还没到位。”刘曹沉吟。 “干脆我们自己来”,管大海说,“这样,明天那些傻子肯定更乐观,更死心塌地。” 刘曹心里想了想,其实赞同了,“可是,咱们的资金,也已经空了啊。” 管大海犹豫了一下,眼神炽热说:“借?” 在股票市场,借钱,透支,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哪怕是在杠杆概念不那么明确的年代,也是一样。 刘曹陈颖片刻,一拍扶手,“吞了。” ………… 谢兴搞不懂,为什么江澈会突然把他叫过来,让他来充当这样一个意义不大的角色。他所做的,仅仅是把江澈的买卖指令传达给胡彪碇的安排的小弟们,再把反馈信息报告给江澈而已。 而且江兄弟不是说两年内不让我碰股票了吗?他有点困惑。 当然,已经定下来给江澈打工了,哪怕困惑,谢兴依然仔仔细细,认真执行,不多问,不多想…… 除了一点感概:股市啊,生也股市,死也股市。 “那3万股卖单被人一口气吞掉了。价格又升了一点。”谢兴告诉江澈。 这么快?江澈第一次实际操盘,忐忑的心思放下来不少。 他这回敢上手,是因为他和胡彪碇最早买入爱使股份的时候,每股的价格不过6块多点而已,哪怕加上后来帮忙拉升的投入,每股入手均价也就7块出头,他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隔一个小时左右,20.2,再挂两万股,整数。” “好。” “如果再被吞掉,20取整,立即再挂一万股,不,挂14322股。” “好。” 这是什么操作,谢兴不懂了。 但是刘曹和管大海看懂了。 在他们咬牙吞下那三万股之后,又来了两万股,挂单价格比他们稍低一点点……简直让人狂躁。 但是既然已经出手了,要把这个势头保持住,他们只能继续吞下去。 两万股吞下去,又来了一万股,而且价格更低,取整20。 刘曹和管大海想杀人。 但是,当他们看到这一万股后面的零碎数字,反而放松了下来——有个大散户狗屎运,赚大了,跑掉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笔了。他们判断。吞掉。 到此,这一天的沪市,也差不多接近休市。 手里还握着一笔借来的资金,休市前最后时刻,刘曹和管大海在20块稍低的安全价位挂了几个十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买单——这同样是实力不够的庄家喜欢用的手法,在收盘最后关头,用假买单造成继续“大热”的假象。 为什么是假象?因为这些买单根本就不准备完成交易。 因为通常情况下,根本没人来得及完成交易,在电脑操作时代,这几乎是绝对的,唯一的作用就是做K线图,给散户们看。而在1993年初,通过写委托给交易员,除最后环节外依然是人工操作的时代,大概偶尔会有那么点误差,不过问题也不大,就算有个别散户舍得少赚而且运气好完成了,小额而已,也无伤大雅。 刘曹和管大海不认为这个池子里还有什么大户。 终于收盘了,今天的交锋不算激烈,但是被那个大散户气得够呛,看清楚情况之前,更是被吓得十分紧张,刘曹和管大海都有些疲惫,瘫坐下来,长出一口气。 明后天,等那些傻子后续资金到位,他们就可以更安心地出货了。 小弟急匆匆跑进来,“老板,咱们的买单全部被人完成交易了!” “怎么可能?!谁能这么快,谁有这么多?”刘曹和管大海一下弹起来,上前揪住小弟衣领,“是不是你们挂早了?” 小弟慌乱辩解:“不是啊,我们算着时间呢,可是刚交上去,交易厅大屏幕都还没写出来,就被告诉交易完成了。” “……” 刘曹和管大海彻底懵了。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同时挂了买单,而且价格什么的都正好合适,两边同时录入电脑,交易秒速达成。 交易所,胡彪碇默默往几个交易员口袋里塞了红包,这不是违规操作,是超高效操作,应该表扬的……交易员们收钱心安理得,一点不慌。 酒店,郑忻峰问江澈:“老江,资金明天能到了?” 江澈说:“估计要后天,或者大后天了。流动资金有点困难,褚姐正在想办法。” “好的。”郑忻峰不着急说,他才不怕刘曹催,只是有点心疼又少赚了点。 “要不你干脆找个借口,推脱一天不去?”江澈建议。 “怎么可能,那都是钱啊,一直没告诉你……已经翻番了,老江。”郑忻峰故作风轻云淡,其实内心已经激动死了,他当然坚持要去。 江澈心说我这都翻几番了,想了想,接着道:“那你要坚强点啊,平稳气场。” 这家伙非要去,江澈也是很无奈。不能告诉他,第一还是怕他露馅,第二,看他这次的表现,依然毛躁,需要“教训”。跟着江澈,老郑别的不说,至少生意之路,实在太顺了,这个教训与其以后让别人给,不如江澈自己来。 听江澈这么说,郑忻峰心跳乱了一下,紧张了,磕磕巴巴问:“嗯?为,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坚强?还平稳气场。” “大喜大悲嘛,赚这么多,我怕你激动过度。” “……哈哈,我以为呢。” ………… “笃笃笃。” 谢兴敲门,直接隔着门道:“江兄弟,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 “辛苦谢哥。明天不用来,你……后天再来。”屋里,江澈回应说:““对了,再来记得穿整齐点,把你以前的西装皮鞋翻一套出来,我带你见几个朋友。” “好。”谢兴答应下来,离开回家。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三十八章 2333股 关于刘曹和管大海的“坑害”,江澈之前没有选择告诉谢兴他的判断。 因为如果告诉了,却解决不了,报复不了…… 那么谢兴如今好不容易沉下来的心,很可能就会被仇恨充满。然后只剩下两种选择: 要么他去拼命,拼命的结果能否成功暂且两说,至少他自己,还有他的家,肯定毁了。 要么他咬牙隐忍,跟着长期压抑,渐渐充满戾气,由此影响,他做人做事也可能会变得急功近利,不计手段。 两条路,都不可取。 至于江澈出手帮忙,刘曹和管大海若是死活不进场,那么江澈作为守法公民,模范青年,其实短时间内一样拿他们没办法。 你说指使胡彪碇的小弟去行凶杀人? 不存在的,那般下乘手段,简直失了智,又岂是大师所为。 后来,郑书记一个电话,御驾盛海,君临沪市,以他独特的气质,如同一只黑暗中的萤火虫一般,轻而易举吸引了刘曹和管大海。 自此,江澈果断决定把年初五对自己说过的话,改邪归正,从此高大上的追求,身为重生者的自尊……延迟到过完元宵再开始,毕竟过完元宵才算过完年。 万一实在来不及,也可以等到正月结束再开始嘛,毕竟过完正月,才算过完年。 要还是来不及?那就只能等过完这个春天再开始了,毕竟夏天,才是万物开始走向成熟的季节。 还好,没有涨停和跌停的错乱年代,事情进展奇快。 到现在,江澈已经不着急告诉谢兴了,他只是先让谢兴过来,实际操盘,亲手将刀子捅还。 ………… “被人阴了一把。”管大海有些郁闷说。 “我知道,到这会儿还不知道,你以为我脑子进水了吗?”刘曹大吼大叫,把情绪发泄在管大海身上。 这一夜,两人没法入睡。 刘曹和管大海两次下套的操作手法,其实是完全一样的。 明面上,他们和合伙人同个战壕,从刚开始一起炒作拉升;到后来,当出现下跌,一起拼死护盘,稳住股价;再到最后,无奈一起惨败离场。 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也同样蒙受了损失,谁都怨不得谁,但实际背地里他俩赚得盆满钵盈,吞掉的,除了散户,还有合伙人。 这个套路玩的就是一个明暗两手准备,还有时间差。 上次他们这样吞掉了谢兴等好几个人。 这次的新目标,以郑忻峰为主,毕竟新手中能掏几百万出来“做庄”的也没那么多。 只不过这一回,他们进的是江澈的场子,江澈不但掌握一切情况,而且手头握有相当比例的爱使股票,这些股票,拥有极大的价位优势。 他们帮江澈抬了一波,江澈还不让他们走——情况就是这样。 算了算,稀里糊涂手头上爱使股份的持有量,已经大到可怕,几个账户之间完全可以宣布控股,再控股,反控股……可是控股有毛用,他们得卖啊! 至于卖,又算了算,每股入手均价莫名其妙已经达到169之高。 再算一算,外面拆借的资金,高利贷,已经接近两百万。 这样算完,两人互相看着,面无表情不吭声……简直失了智了。 撑!必须撑! 第二天天亮,两人强打精神,准备再战。 还不到跳楼的份上,经过昨天收盘前最后关头的几笔大额成交,目前爱使股份的股价稳定在20元上下活动,散户持股的持股,持币的持币,都在纠结,观望,想看清楚买家主力和卖家主力到底谁强势。 现在这个价格,如果能直接用加减法计算的话,刘曹和管大海非但不亏,还有不小的赚头,但问题股市不是加减法,只要他们敢大额挂卖,散户就敢疯狂跟上,股价就敢崩给你看。 所以,用这个价格完成那么大量的出货是不可能的,他们暂时不用跳楼,但也不敢让卖盘跳水。 “挂买,试探一下,那个王八蛋到底卖完了没有。”刘曹横下一条心,他不甘心,他觉得还有机会。 管大海犹豫了一下,说:“没钱了。” 刘曹扭头看他,“……再借一点。” 管大海回看,良久,说:“……好。” 这一局,他们骑虎难下,不肯断臂四肢求生,就只能赌上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挂买的单子没有动静,那个王八蛋没有出现……所以虽然被坑得很惨,但是总算对方弹尽粮绝了,刘曹和管大海稍稍安心。 ………… “各位,大家都看到了,昨天,有人使绊子,咱们的股价,跌了一点。” 语重心长说完开场白,沙龙包间里,刘曹和管大海神情不漏破绽,像是仗义的兄弟,视死如归的豪杰,把一张百万元借款单拍在桌上。 刘曹接着开口,慷慨道:“这是我们俩的态度。” “现在,看各位了,只要我们把股价稳住,安全出货,大家就能一起发财。反过来,一旦崩盘迹象出现,我们就只能一起死了。” 管大海接上,这段词他很熟,因为一样的话,半年多以前,他就是这样的语气,对谢兴等人说过。 那次说完,其他合伙人纷纷出去借款,死撑股价,直到他俩背地里完成出货,拿钱离场,股价才崩。 那次过后,两人身家翻了两番不止。而其他人如谢兴,彻底破产,债务加身,甚至其中有公务人员因此还不上挪用的公款,被捕入狱,甚至有人跳楼,自杀未遂,落得一个终身残疾。 “各位筹措的资金到底到位了没有?”刘曹压抑火气,扭头看向郑忻峰道:“郑总,这十万火急了,你那边?” 他错就错在选择先问郑忻峰。 “说了明天。今天你们先撑一下。明天一定到。”资金没到位,郑忻峰一点内疚没有,沉稳回答。 同时,他在心里连连思索: “想老子拿钱出来填,你大爷哦。别说我现在没有,就是有,我能傻乎乎冲前面?” “竟然他妈的跌了,干。对了,我有五十万下场比较早,入手价比较低,要跑肯定是我先跑掉。现在卖,应该不怎么亏?” “算了,老子再看一天,这一天要是稳不住,别怪哥们就撒由那拉,先跑就是。” 就像他们低估了郑总满嘴跑火车的本事一样,他们同时还低估了郑总“见势不妙,哥们先撂”的不仗义,完全没有半分犹豫。 “你们他妈的又不是老江,爱谁死谁死,别拖着老子就好。”郑书记最后想到。 剩下几个合伙人都被他带坏了,纷纷找借口在拖。 刘曹和管大海把涌到胸口的一口老血咽下去,强烈谴责了几句,先行离开包厢。 “那帮王八蛋。”管大海一路骂。 “没事”,刘曹勉强稳住说,“他们手上的货也都不少,贪心、胆小,只要看到形势好,一样还是会进来。外面的散户也还在观望,情况还没到没救的地步。” 事实上,若不是自己明暗两手加起来的量实在太大,若不是昨天被那个王八蛋莫名其妙又塞了几十万股,而且把入手均价拉到这么高,他们自己都想不顾一切先跑了。 可是现在,他们不能动,他们是绝对大头,量最大,价最高,一旦股价崩盘,他们谁都跑不过。 他们目前只能先尽全力阻止发令枪响。还有希望,要是完全没有希望,他们也就不管了,可是看形势,还有希望,他们不能放弃。 “那现在怎么办?”管大海没主意了。 刘曹站住,一咬牙,“外面应该没有大户了,对?” 管大海跑交易所花钱查了一遍,回报:“买卖都是些小单。” “好,把借来剩下的钱花掉,再扫一批小单。” “还买?” “不买能怎么办?不买怎么稳住他们明天投钱,不买怎么稳住散户?放心,只要稳住他们,”刘曹咆哮,“稳住,我们必须稳住。等明天,把股票卖给他们,我看最后谁死。” 他抬眼示意了一下沙龙包厢的位置。 管大海口干,咽了口吐沫,“……好。” ………… 另一边,酒店房间。 江澈亲手写下一单,价格:198;数量:2333 “照这个,价格跟着市场走,数量不变,上午一单,下午一单,临近收盘前,再挂一单。”江澈对胡彪碇交代,“剩下的,你让小弟按自己的心思挂,有零有整,数量不超过3000股,价格不能太低就好。” 交代完这些,江澈就出门了,今天不会有大动静,他准备去看一下林俞静学校的那位石教授,以韩立大师的身份,帮他解决下孙子的求子问题,同时也是去商量,看怎么替自己的大学路做点铺垫。 【198】【2333】 交易截止,这一天,散碎买单不少,但是没有大户出没,管大海和刘曹自己更是根本不敢出货,股价好歹被稳住了,上午完全就是刘曹和管大海在死撑,到下午,有几个心急的合伙人追加了一点投入,还可能有些许散户进场。 “终于撑下来了,明天,可以开始出货了。” 真正彻底的弹尽粮绝,借都没处可以再借,撑住了,管大海长出一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隔着玻璃穿随意扫了一眼,瞥见交易所大屏幕上保留的一个挂卖单子,恍惚觉得有些眼熟,同样的价格,数量,好像买过,好像还不止买过一次。 凑巧吗? 【2333】 什么意思?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三十九章 砸盘,流氓操作 她的学校还没有开学。第二次来了,不习惯有太多感慨,江澈走过校门,走进校园,绕了几个弯找到教职工住宅区。 石教授竟然不在家,两口子都不在。 “你找石教授一家?”旁边相邻的院子里走出个穿中山装的小老头,看年纪比石老头还大,站那探头询问。 “对,你好,石教授他,出去了么?” “嗯,他去庆州了,说是那边有几栋古建筑最近要拆,他抓紧去保留些资料。阮教授一个人住着害怕,也跟着一起去了。”小老头说。 “……”石老头两口子竟然去庆州了!江澈下意识摸了摸包里的那两包“辣丸”。 为什么是辣丸呢?因为就是辣条不成条,揉成团,再放几味温和滋补的药材里煮了煮,变成神奇味道,再拿透明无印塑料袋密封——这就是江澈本来计划带给老头的“土特产”,给他家独苗孙子吃了生儿子的秘方。 这样的话,会不会被发现啊? 就他思索这一会儿,对面小老头从头到脚给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又问:“你是老石的学生?还是阮教授的?” 江澈回过神来,笑一下说:“应该都不算。” 小老头点头,继续问:“那你是不是姓韩?” “不……”江澈否认一半,改口,“呃,偶尔姓一下。” “那就对了,石老头交代过。你等我一会儿。”小老头身体挺康健,快步去,快步回,很快取了一角不知从哪里临时撕下的小纸条回来,说:“这是老石打电话来交托我给你的,他在庆州住地的电话。他说他会在那边呆上一阵,你要是回南关,过庆州,打电话给他就好。” “哦,好,谢谢教授。”江澈道谢,接了纸条告辞。 走没几步,小老头在身后有些迟疑问:“你是不是……” “不是。”江澈果断否认,加快脚步。想了想,没准这位也是弟子,更没准石老头私下已经说了,身为一代宗师,不好这么藏头露尾,于是意味深长加了一句:“看破,不说破。” 身后老头懵逼一下,小声嘀咕:“可是,你是不是走错边了啊……好,看破,不说破。” 这学校有点大啊,回头有点尴尬啊…… 最后,江澈是爬墙出来的。一个梯云纵——助跑,两手先挂上去,然后一段蹬,嘿,二段蹬,三段搭上去一条腿,翻出来。 一身水泥灰。 ………… 这天夜里,盛海市与股市相关的各处沙龙,茶楼,公园角落,都有人在神神秘秘地散播一个内部消息:爱使股份两天技术性调整结束,明天大庄会再次出手,所以,这支近期最火爆的小盘神股,还要拉升,还会暴涨。 这些人都是刘曹和管大海安排的,不管散播消息的效果有多大,死马当活马医了。 事实上,类似的手段在互联网时代依然被广泛使用,甚至效果更佳,那些电视里的,互联网上的股票专家,十个里至少八个干的是这种营生。 真能煽动起来的话,资金聚少成多,效果同样非常可怕。 他们俩本人没出去,窝在酒店房间算了整整一夜。 19.8;2333;这两个数字反复出现,到底有什么含义在里面,是不是暗处那个小庄在暗示什么? 求和,还是邀战? 一直到早上,从小数学很好的管大海一手夹烟,一手握笔,笔尖下一排8个“6”。 66666666 唯一全都能扯上关系的数字,就是6了。 这是说他要溜了?顺便祝我们66大顺? 来不及思考更多,又一天,沪市开盘。 昨天,刘曹和管大海拼死把盘护住了,代价就是高利贷越借越多,同时手上的爱使股份又多了不少,入手均价又高了不少…… 大概,再这样下去的话,上市公司就要变成个人企业了。 今天必须开始出货,再不出货,那些拆借的高利贷就要压死人,而如果暴跌出现,那些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交易重新启动。 爱使股份因为昨晚的一波造势,还有本身这几天来的暴涨和频繁交易,依然是很多人关注的焦点,包括散户,包括其他“玩家”,太多人在纠结,观察,研究,看是否有机可趁。 差不多时间,江澈带着一早赶来的谢兴,几天来第一次走进了胡彪碇的大户室,关门。 从9:30到10点左右,盘面稳定了一会儿。 有相对冲动的散户开始进场。 有的小庄开始在低价位挂小额买单,试水。 股价上扬了0.1,从刘曹和管大海那边偷偷钻出来的小弟们开始在交易厅里四处宣扬,爱使股份又一波拉升,又一次暴涨,马上要开始了。 开始有一部分人蠢蠢欲动。人的天性就是这样的,错过了一次大好机会,因为内心的失落和期待,就会特别努力地寻找下一次机会,总以为它随时会来。见着一点端倪,就以为它是,就怕再错过…… 江澈站起来看了会,听了会儿,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被刘曹和管大海跑掉一些,同时也圈进来更多散户,一起死…… 这俩混蛋,很皮啊。 皮?那就反手一记重锤。 “咱们手上剩下的货不多了,一次性都扔出去。”江澈拿定主意,转回身来,向谢兴平静交代。 谢兴听完江澈的操盘指令,第一次,没有直接执行。他站起身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买盘上未成交的单子,价格有点低……” “我知道,不过我的入手价更低。而且手上的货,实在不多了。”江澈说。 他和胡彪碇在爱使股份单支股票的获利已经600多万,接近700万,目前总获利超千万。这一波,差不多了。 谢兴犹豫了一下,再次道:“可是,慢慢卖,等盘面拉升一点,我们再出一点,应该还能多赚一些。” 他的本心,肯定是为江澈好,正常的操作,就应该是他说这样。 江澈扭头看他,温和微笑一下,缓缓说:“可是,我要砸盘啊!” 砸盘?谢兴错愕一下,愣了几秒,他不理解,对面庄跟江澈有什么仇,为什么江澈宁愿少赚一些,也要置对方于死地,但是明智地选择不问,也不再劝。 做掉刘曹和管大海其实只是江澈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这一轮把爱使股份的盘砸崩掉后,在低价位,他还要买回来的,然后继续拿着,等下一拨庄。一年,两年,无所谓。 “去,由你操作,从高到低把买单扫掉一批。”江澈说:“你会发现,很痛快的。” ………… 20左右价位的股票,如果有人在16块左右挂几个小买单,你只能认为他是闲着无聊。 嗯,突然之间,18、17、16……爱使股份16块的买单,被吃掉了。 交易完成,交易大厅里一片痴呆,跟着,哗然。哪怕是在没有涨停、跌停的时代,这样的操作,依然有些不可理喻。 另一边,刘曹和管大海的大户室里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弟,在刘曹耳边低语几句。 刘曹整个人晃了晃,呼吸困难,面色铁青。 他起身,急冲冲跑回旁边沙龙。 ”各位老板,你们的资金呢,到位了吗?我们马上要组织拉升了。然后出货。相信我,盘是空的,我们随便挂一些高价买单,价格就回来了,对面阴我们的人,他没货了。“ 对的,江澈没货了,但是刘曹还有,只要骗出来合伙人的资金,挂单,他就能把自己在暗处的筹码高价兑现一部分,同时重新拉一把盘面。 底下议论纷纷,确实有不少人重新筹措了一些资金,他们正在犹豫。 “郑总,你的资金今天应该……”刘曹目光找了一圈,“郑总人呢?” 郑总不见了。 ………… 交易厅,郑总戴了个帽子,填完委托交易单,交给红马甲,走出交易厅。 他走到一条小河边,手握着大哥大,犹豫一下,先点了根烟,一脸惆怅: “估计还是亏大了,唉,怎么跟老江交代啊。”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四十章 盛海滩小股神 刘曹和管大海从一开始,就把最大的坑挖在这位临州来的郑总身上,甚至如果没有他,都未必会有这次做庄爱使股份。 如今,身家性命就要不保的危难之际,他们一样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结果,咦,人就不见了。 听沙龙里其他人说,明明十几分钟前,他还在的,这会儿突然就不见了,谁都没察觉。 如果是对手,如果只是局外人,刘曹会忍不住夸一句,嗅觉好敏锐,行动好果断……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明明当初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人不见了,会去干嘛?刘曹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 站在沙龙正当中,他木了。 一名小弟冲进来,在他耳边耳语:“又来一个砸盘的,买单已经差不多被清空了,卖单又厚了好几层。” 刘曹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面前,沙龙里的人一下全部冲向股票交易厅。 交易厅里,持股的散户带着焦躁正在排队…… 崩了! 倒也不是没人试着抄个底,可是抄完之后他们就发现,原来底,还在更下面,爱使股份的股价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中午休市时候,已经跌破10元。 下午再开市,继续崩……8块,6块,5块……已经没人买了,单子挂在那里,只剩一个样子。 没有跌停,只有死亡。 刘曹和管大海的大户室安静了一阵,然后来了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种,他们开门进去,一阵噪杂,关门。 ………… 江澈的爱使股份入手均价约7块,已经清空,获利超700万。 刘曹和管大海手上的那些,基本就没卖过,入手均价原本在14块左右,后来一路被江澈塞,加上拼死护盘,如今已经超过17元每股。 郑忻峰扔在里面的100万,每股均价也在14左右,这还是幸亏他第一天的15万和第二天的10万进场较早。 今天上午,他又抢跑了一波,但就是这样,收回的资金依然只有40多万,另外还剩下接近3万股挂在那没人接盘…… 下午两点多,江澈接到了他的电话。 “老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这两天一直没和提股市的事……”郑忻峰调整一下说,“亏了,亏很大。庄炸了。除了我自己的23万,大概还亏了你30多万。” “哦,没事。”江澈问也不问,直接轻松说。 “你问都不问一下?” “不用问啊,没事。” 郑忻峰愣一下,有点尴尬,说:“真没事啊?” 虽然现在江澈很能赚,可是自己一把亏掉他几十万,还不是说宜家的生意,而是股市,纯粹因为他心大没谱给瞎折腾掉的,老郑有点心理负担。 电话那头…… “当然没事啊,咱们是兄弟嘛。”江澈诚恳说:“所以,你做错点什么事,我肯定不会在意的。反过来,要是我有什么不对的,你肯定也不会怪我,对?” “那是。”郑忻峰仗义说:“兄弟嘛。不过我还是有点惭愧。” “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江澈犹豫一下说:“反正你先回来,回来我再跟你说。” ………… 几声惨叫从刘曹和管大海的大户室里传出来。 接着没多久,几个超级大单出现在交易所大屏幕上,低价挂卖。 真正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普遍意义上的股市杠杆,即融资融券,在我国要到2008年才试点,逐步开放。 但是实际意义上运用杠杆投资股市的情况,早已存在,它的其中一种实现方式,就是借贷、预支,包括在民间,高利贷或一般借贷人考量大户资金量,股票持有量,估算一个偿还能力,给予借贷。 一旦大户的情况不乐观,偿还能力受到威胁,这些人就会以自己的方式、手段,来最大程度的收回借款和利息。 谢兴遭遇过这种情况,现在,刘曹和管大海也是一样的情况。 另一边,谢兴侧耳听了一会儿,有些困惑地扭头看着江澈。 江澈微笑一下说:“感觉很耳熟,走,一起出去看一下。” 他们出门。 刘曹和管大海一路跟在几名高利贷身后,不停在哀求什么,但是不敢反抗。在这里,他们其实是可以反抗的,有民警会出面,但是反抗的结果…… 他们,还有家人,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谢兴有些恍惚,这一幕如此眼熟,因为当初,他也是这么被带走,被控制起来的,老婆为了赎他,挪用了公款。 事情被发现之后,妻子差点入狱,他们只能又另借高利贷。 “刘曹,管大海?”谢兴并不迟钝,看见这两人,回以江澈说的话,他知道这件事应该跟他有关了。 刘曹和管大海回头看见谢兴,错愕一下,扑过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他妈竟然翻身了?!” 高利贷的人上来拉他们走。 江澈说:“麻烦稍等一会儿,我朋友想跟他们聊几句。” “凭什么,你他……您聊。” 高利贷的人脏话没出口,胡彪碇的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 就这么,在证券公司门口,一群人站在那里。 “江兄弟,能给我讲讲吗?我一下理不完整。”谢兴说话没有太激烈的情绪。 他其实已经猜到一些了,但是更多的细节,还是江澈告诉他的。 “他们上次就是这样做掉你和其他合伙人的,这次想如法炮制,不巧,遇到我了。”江澈说:“之前没跟你说,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机会。” 谢兴沉默,点了点头,要知道,若不是妻子苦苦支撑,不离不弃,他曾经也那么接近家破人亡。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澈先前明明说了不让他碰股市,这几天又把他叫过来,让他负责实际买卖了…… 捅向刘曹和管大海的第一刀,最后一刀,都是他的手刺出去的。 真相揭穿,仇恨涌起,只一瞬间,大仇已报。 坑害自己的仇人就在面前,正经历着自己当初经历的一切,而下场,显然会更惨无数倍……谢兴看着他俩,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江澈见他情绪有些波动,“鼓励”道:“要是难受,可以上去揍一顿,我让人围严实点就好。” 谢兴想了想说:“谢谢老板。我想,不用了。一来我其实有件事应该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当初及时害我,也许我自己,我的家,真的就毁掉了,到后悔都来不及。二来,我现在感觉很通透……” 他扭头,眼眶有些泛红道:“老板,谢谢。我,我会拼命做事。” “这个,也不用太拼命。”江澈苦笑一下说:“还有,谢哥还是叫江兄弟好了。” 谢兴点了点头,小心问:“那,江兄弟,你能不能再留他们一会儿?我想去附近接两个当初的合伙人,过来一起看着他们走。” “好。”江澈点头。 谢兴道谢,打车走了。 没太久,一个丈夫还在坐牢的女人牵着孩子的手走过来,一个拄着双拐的落魄男人被搀扶着,和谢兴一起出现。 他们是真骂,真上手打。 刘曹和管大海抱头挨了一顿。恰好有几个大户室里出来的人经过,两人看见,迅速贴着地面爬过去。 “周老板,相信我,这支股票还有得做啊,你帮个手。” “对对对,这支股票的运作空间很大,给个机会,我们俩还能翻。” “……给个机会,我们想替你做事。” 江澈身后,胡彪碇凑近,小声说:“这两个都是这里最有名的大户,据说资金好几亿,要是他们插手,或者说句话保他俩……” 他们插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江澈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俩货按死,要不然万一有一天他们真爬起来,又得麻烦一回。 “毕竟我就快改邪归正,高大上起来了。” 江澈走上前,说:“要我说,不论是你们,还是这支股票,都没得做了。” 两位大户看向他。 刘曹和管大海则早就恨死他了,刚刚不敢吭声,这会儿垂死挣扎,也顾不上怕了,直接冲江澈喊:“又关你什么事,你替谢兴出头,阴了我们一把,就以为自己真的多能了?有本事摆开来,再来一局。” “幼稚,以为是下棋呢?”江澈笑一下,淡定说:“而且,你们不够格。” 刘曹躺在地上,仰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江澈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会都已经站出来直接股市对搏了,有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说,毕竟那又不是气功大师什么的,毕竟,接下来至少两年,他和老彪应该也不会再碰沪市了。 “沪市好像有个小传说,说,一九九二年五月末,小股神于盛海滩,铁口断一年……”江澈低头指了指自己,抬头,“他们说的那个人,好像是我。” 一片沉默。 有大户室里的老板把目光投向胡彪碇,他们有一些人是知道的,那个关于92下半年股市的判断,甚至关于深圳认购证的预言,都跟胡彪碇有关系。 这家伙连字都不认识,却在股市里顺风顺水,出手次次精准,次次进场都是大势……这更让大家相信,他背后站着一位不露面的“盛海滩小股神”。 迎着诸多带着询问的目光,胡彪碇淡定的点了点头。 一片哗然。 不光其他人,连谢兴都傻了。 几位大户,包括那两位据说手握几亿资金的,都过来递了名片,攀谈几句。 没一会儿,人群散去。 刘曹和管大海带着绝望,被高利贷的人带走了。谢兴送那个拄拐的男人回去。 江澈和胡彪碇一起,走出去没几步……看见交易厅门前,路边树下,郑书记站在那里。 江澈有点慌,走过去,“老郑?” 郑忻峰问:“盛海滩小股神,真的?” 江澈说:“嗯,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你自己非不信,你看,你要是信了,这回……” “这回是?等等,你先别跟我说话。”郑书记抬手,阻住江澈,接着自言自语:“奇怪了,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愤怒……为什么没有很想弄死你……这不对啊……” “难道我,已经习惯了?”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四十一章 紧急回归 酒店,江澈老老实实把具体情况全盘托出,从头到尾,到每一环节,跟郑忻峰交代清楚。 说完有点担心地等着,看他到底是习惯了,还是会发飙。 郑书记听完默默捋了捋,突然眼神一亮,开口道:“按你这么说来,其实我才是这次,这个局,最关键的人物,对?” 他果断发现了核心问题所在。 江澈也是被这脑回路“震”住一下,不过想想,郑书记这么说也没错,眼神真挚,江澈说:“可不是,没你我们啥事都成不了。” “尤其最后那一跑……”郑书记说,神情毫不惭愧。 “对的,我就知道你会跑。” 江澈这回真没撒谎,要不是语境有代沟,都想夸他一句:你那一跑,跑得何其风骚。 “嗯,你知道……”郑书记看江澈一眼,想了想,凑近,压低声音快速问:“其他人不知道我其实不知道?” 这话有点绕,但是江澈秒懂,果断说:“都不知道。” “那就好。”郑书记眼神里带着威胁道:“那你懂我的意思了?” 江澈说:“懂。” 郑书记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两步,又回头问:“那我还挂着卖的那三万股怎么办?” “撤下来,自己留着。”江澈说:“不光你这三万股,等明后天,我就会让老彪下场抄底,分几个账号,再次持股超过百分之十。” 这意思,好像是说,盛海滩小股神以后还会带他玩。 “哦……”郑书记拖了个长音,抬头看天花板,想了想,“明白了,还能来对?你放心,我稳稳的,我有经验啊……” “这次杀哪个庄?你说,我去搞定。” 上瘾了。对于江澈不断变换的“职业”,郑书记其实是很向往的,错过了青云门,他不打算放过盛海滩股神传说。 而且这回,他已经把角色揣摩透了,定位清晰,人物丰满,完全不必再强加人设。 “……”江澈晃神一下,勉强说:“还是缓一阵,在家过年才杀回猪呢,咱们这套也不能老来啊。” “……好。”郑书记有点失落,突然开始像小时候一样,盼望着过年。 胡彪碇安排的晚饭,大概也算“庆功宴”。 服务员宫女打扮上菜,要的就是富贵堂皇。 大功臣郑忻峰坐在首座……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话不需要太多顾忌,胡彪碇倒了满杯的茅台,起身双手举杯,说:“郑兄弟,我这敬你一杯。” 沿海走私大佬起身敬酒,一身杀气的老彪感激起来也是真心实意。 郑忻峰一脸淡定,起身举杯,微:“老彪兄弟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小股神最好的兄弟这么说,胡彪碇有点激动,伸手把一本存折放在郑书记面前,直接说:“我是粗人,也不会说话,做事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是事情都听江兄弟说了,没有郑兄弟,我老彪这回也赚不了这个钱……66万,不成意思。” 66万,胡彪碇个人的感谢。除此之外,江澈之前替他买的3万股爱使股份又是三十多万纯利。 郑书记来一趟沪市,短短几天,风起云涌,百万进账,不费吹灰之力。 “哈哈哈……小意思。老江先前不让我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稳不住,这么多天才出来跟兄弟们打招呼,不要见怪。” 郑忻峰没矫情,伸手压了压桌上的存折,把满杯茅台干了,倒酒,用一个满杯回敬了胡彪碇。 老彪是江湖人,顿时感觉那个亲近啊,小股神的兄弟,比他本身更江湖,更好相处。 两大杯茅台下肚,而且是连着干,郑书记面色一脸没变。 江澈都惊了,心说他这半年多跑业务,原来已经练到这么厉害。要知道这家伙大学也就三瓶啤酒的量。 见他一点事没有,谢兴也没多等,隔一会儿站起来,一样满杯,双手举杯,感激道:“谢谢郑总,辛苦郑总跑这一趟。” 他在这件事里的情况,江澈说过,郑忻峰微笑,倒酒,起身碰杯,拉着谢兴说:“都是小事。人在社会,就是这么个过程,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放宽心,以后好好干,都会好的” 说的都是好话,但是好像哪里不对,这么跟谢兴说话,语境是不是有点不对?……老郑不会是醉了?江澈心想。 又一个满杯。 喝完,亮杯底,郑书记直挺挺躺下。 ………… 废了大半夜才把郑书记处理好,江澈自己和衣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听到有点动静,睁眼,郑忻峰直挺挺站在床边。 他不会是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杀我? 江澈问:“酒醒了,怎么了?” 郑忻峰甩一下头,说:“起床,走了,回南关。” 按说应该先回临州过元宵的,有点意外,江澈问:“怎么了?” “茶寮辣条出事了,被人假冒,脏的,把小孩吃进医院了。”郑忻峰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前天出的事,昨天报纸出来,老村长今天才知道事情严重,刚打电话过来说,现在那边已经炸了,村里电话全是要退订单的。还说,庄民裕一晚上满嘴燎泡。” “……”江澈赶紧起身,囫囵洗了把脸,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这事虽然他早有预案,但是真发生了,处理起来依然有点费力,不能怠慢。 把在盛海剩下的事情给胡彪碇交代清楚。 胡彪碇问:“江兄弟,是不是要跌了?” 江澈说:“不是,我这是临时有事,你再呆个十来天,问题不大。” 在胡彪碇的世界里,十来天这个概念是不存在……就剩十天了,他想着。 随后,江澈又给家里和宜家分别打了电话,说是赶开学,要提前回南关。 当天上午,江澈就和郑忻峰一起,带着紧急提出来的300万块钱和谢兴两口子,飞回了庆州。 庄民裕就等在庆州。 飞机落地,到宾馆。 郑忻峰立即和庄民裕一起去几个相关的政府单位了解情况。 江澈也没闲着,他带着谢兴两口子,还有从临州飞过来的三墩、柳将军一起,出门上街,打算找几个批发部,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尤其是假冒辣条的泛滥程度。 这一天,是元宵节。 江澈有一个心理预案: 【这次的事情,一定要用法律和舆论的手段,正正当当的处理,高大上的解决】 他有这个条件和相关准备。 江澈同时并不知道一件事: 他在盛海这段时间,被一个人盯上了,这个人,叫做赵武亮。 《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饿了就没骨气 1987年的万元户赵武亮;三年多遍访名师,抛妻弃子,荡尽家财的气功狂,赵武亮。 赵武亮前半段的人生,可以这样简单归纳。 转折出现在1992年的春节前后。那一天,皇天不负有心人,赵武亮多年来踏破铁鞋苦寻不得之后,在盛海火车站附近的小公园,见到了一个人,一个能引雷的人。 他说他是青云门弃徒,姓韩名立。 那一天清晨,赵武亮听说很多原来听从不曾听过的气功理论。 那一天清晨,